18歲路濘看到身邊太多的不幸，所以找不到理由覺得自己不幸運

講述人：路濘

年齡：生於1974年

職業：攝影師

我的那個同事已自殺很多年，也許他對自己的生活深深失望了吧。

18歲時，已是我工作的第3年。初中畢業後，廠里缺工人，在我們那裡，那時沒人會考慮上高中、考大學之類。聽說進了工廠，父母喜上眉梢：廠里多好啊，離得近，安穩，一家人似乎永遠在一起了。

我乾的是鉗工，那是一件需要手藝的活兒，比如挫一把鑰匙，磨得鋥亮，顯擺給朋友看；給喜歡的人做一堆黃銅零碎，墜在一起，當作藝術品敬獻；還會有機會跟著師傅干一些私活，然後去川菜館好好吃一頓。

師傅的工資高，但師傅只指導，不幹活。12磅大鎚我掄到半宿，月底拿錢少一半，當然不高興。有一次，我負責領全組工資，正好3位師傅都不在，我就把他們的獎金給大家平均分了。

師傅們沒說我，我父母也曾在廠里上班，在父母眼中，師傅們當年也曾是孩子。

那一年，我受傷了。同事掄大鎚，很准地砸在我手上。把手從手套里拿出來，已腫得像個球兒。看了一眼我就再也不想看了。師傅一句訓斥也沒有，在重大事故面前，鎮靜只是積蓄，等著不可收拾的發作。1小時後，X光片顯示手沒有斷，我瞬間感覺身上濕透了，想起我的家人。

18歲，我找不到任何理由覺得自己不幸運，所以我覺得那時的同事都很親切。

終於有一天我離開了班組，在高高的6樓辦廠報，給領導照相，到離廠很遠的地方拍照片，走得越來越遠。

如今，我師傅的兒子在北京一家酒吧里調酒，說過年後就不回北京了，師傅說算了。我的那個同事已自殺很多年，也許他對自己的生活深深失望了吧。我攝影的老師去年去世了，他總說自己身體不好，說了很多年。

文/彭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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