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偏愛姐姐不疼我,報考找戶口本時我發現自己不在家裡戶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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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傍晚,苑川一中的澡堂排滿了擠擠挨挨的人。在這所以嚴格著稱的封閉式高中,周日下午的小假無疑是學生們最好的放鬆時刻。等到瘋夠玩夠了,想著該去洗個澡,可澡堂早就排滿了。
生意這般好,紀媽媽不由得樂開了花,她接了通電話,喚起裡屋正在做作業的女兒,「過來幫我看會兒,我一會就回來。」
紀阿姝悶悶地應了聲,拿著作業坐到前台。剛剛學習了一元二次方程,可眼下這道題卻是怎麼都解不開。屋外沸反盈天,她撓了撓頭,筆尖狠狠戳了幾下本子。
一道好聽的男聲鑽進她的耳朵,讓她想起黃昏山澗的流水聲,「才試了兩遍就放棄了?」
她抬起頭,面前的男孩嘴角噙著揶揄的微笑,眼中像是藏著一片靜謐的海,眉眼俊朗無比,這般好看的人,讓人怎麼都恨不起來。
他叫祝忱,是一中出了名的學霸,初中部老師總愛提他,「你們不知道呦,我當初教過的祝忱多麼讓人省心……」
澡堂是單間的,憑著牌號可以進去。祝忱不知道等了多久,許是太無聊了,才會看紀阿姝的作業。他說的話真沒別的意思,可落到紀阿姝的耳朵里卻成了赤裸裸的嘲笑。
她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歪嘴一笑,「你等著,我馬上就把它解出來。」
周遭的吵嚷彷彿都被隔絕,光影夾雜著塵埃暗暗浮動。紀阿姝的世界,只剩下那道題目和面前的男孩。然而話不能說太滿,打臉會隨之而來,她劃破了一整張紙,還是沒有解出來。
她手腳發虛,有些不敢抬頭,但到底還是抬了。祝忱的眼中鋪就一層隱忍的笑意,但並無嘲笑,他靠近她,聲線淡然也無比溫柔,「試試2和6。」
她的鼻尖不知何時沁了一層密密的汗,少女專屬的羞恥心,在這一刻一寸一寸地蘇醒。
這時祝忱終於拿到了號碼牌,他揚一揚,露出潔白的牙齒,「小孩,好好做題,我先進去啦。」
其實紀阿姝記得他,但並不是因為老師的口耳相傳。初中部放學早,她不想寫作業,經常靠著窗戶偷偷觀察來人。
很快她就發現,有個男生幾乎每天都來,哪怕天氣再冷學業再忙,他也一天不曾缺席。
他大概是有潔癖吧,和那些油光滿面的男孩不一樣。紀阿姝這樣想。
想著想著便注意起他來,他身姿挺拔,站軍姿有模有樣,一直是國旗護衛隊的主席,她還發現展廳里有他的照片,說他成績斐然,又獲了什麼什麼獎。少年透過玻璃窗彷彿對著她笑,眉目都泛著金光。
紀阿姝進教學樓之前總是對著展廳傻笑,有幾次碰到同學,人家還沒說什麼,她就慌了神胡亂搖頭。
過了一會兒紀媽媽回來,嫌這裡吵,趕她回裡屋做題。她搖搖頭說不想進去。愣怔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她呆在這裡幹什麼,是想等他出來嗎?那她又想說什麼,難道是淺薄無知的一聲「謝謝」?
樹葉被風沙吹動,宛若一聲聲呢喃,摩挲著她的耳廓,海棠花開得正好,婉轉纏綿似天邊流雲萬千。少女的心事一重重蔓延開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很想認識這個人。
2
該怎麼去認識他呢?紀阿姝腦子笨,想了許久也沒有好法子,只得暫時作罷。
沒想到後來會在敬老院志願活動中遇見他。
是初秋的傍晚,晚霞連成一片,三色堇用盡最後的生命盛放,被暮色勾勒出若有若無的香氣。敬老院的老人只會講方言,她聽不懂,可講的普通話又不標準,最後被老師指派做一些端水擦地的活。
同學們和老人聊得熱火朝天,她默默地洗著拖把,心裡也並不難過。紀阿姝習慣了,她打小就是被忽略的那個,爸爸媽媽忙,她在農村的姥姥家長大,讀初中了才被接過來。
有個老人敲敲她,笑眯眯地遞給她一個盒子,好像是讓她幫忙送到別的房間。可她沒聽懂她的意思,剛要梗著脖子想問清楚一點,祝忱出現了。
他懶洋洋地站在那裡,單手插著口袋,雲淡風輕的語氣:「是205房間的張奶奶。」
是極溫潤好聽的男聲,帶著少年人獨有的清澈,讓人的心跟著柔軟起來。
紀阿姝送完東西後,發現他還在那裡,這回她大膽地走過去,鼓起勇氣想要說點什麼,還沒開口,他就已經笑了,「小孩,一元二次方程會解了嗎?」
他居然記得她,她有些欣喜又有些榮幸,用力地點點頭,「那個單元測驗我得了八十分呢。」
她一向不喜歡數學,可後來聽說他的數學成績一直是年級第一,於是每逢下課就去找老師請教,硬生生提到了八十分,這已經是她的極限。那個嚴苛的老師頭一次放下掛在嘴邊的祝忱,而是讓大家向她學習。
他點點頭,不置可否,「等考到一百分記得來找我。」
「幹什麼呀?」她認真又小心地問。
他說:「請你吃飯,我來幫你慶祝。」
這個人可真是大方,紀阿姝心裡甜滋滋的。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好長,只是並無重合,斜成三十度的銳角,好像要漸行漸遠。她覺得不吉利,於是靠近一點,直到疊在一起,一長一短,有種異樣的親密,她靜默地笑了。
她認真地將他的身影收進眼底,覺得他比照片里更白一點,好像還瘦了,大概是一中課程太緊張。餘暉把她的臉頰烤得發燙,她才意識到什麼,胡亂地問了一句:「你怎麼也在這裡呀?」
這個問題問得並不好,後知後覺。
兩人目光交匯,連寂靜都變得有聲,他忽地笑了,「你忘了嗎?這個活動高中部和初中部都要參加的。」
她最白痴的問題換來他一本正經的答案,紀阿姝臉色微赧,慌亂地跑了出去。
那天回去時,她心情很好,不由自主地哼起了歌,同行的女生忍不住問她:「我看到你和祝忱站一起,你和他很熟?」
這個年齡的女孩總喜歡八卦好看又優秀的男孩,此刻她卻生出了別的心思,她炯然地點點頭,「是啊。」然後又眨巴了幾下眼睛,「他還說要請我吃飯呢。」
「哇,這麼好!」是女孩掩飾不住的驚羨。
她甚至想要全世界都知道他們很熟,哪怕真正的交集只是說過幾句話。
瞧,這該死的虛榮心。
3
後來她果真考了一百分,老師和同學都大呼奇蹟。
初二的學生,考到一百並不容易,天知道她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她覺得值得。
她緊張地捏著試卷,等到下課鈴一響,就飛奔去了他的教室。
她在門口,壓抑下狂跳的心,試圖平靜地等他放學。那一個小時堪稱漫長,她快要站不住了,學生們才陸續出來。有一兩個大膽的男生吹著口哨問她:「等誰呀?」
她軟軟糯糯地回:「等祝忱。」
那同學僅「哦」了一聲,邁著大步走開。她太普通了,像是要淹沒於深海,所以連閑話都不至於傳。
這時候祝忱剛好出來,他接過試卷,拍拍她的肩,「阿姝,你可以啊!」
他果真履行諾言請她吃了飯,在路上,他鼓勵她繼續努力,有什麼不懂的可以來問他。
他人長得好看不說,還那樣善良,紀阿姝重重地點頭,保證說一定會考進一中,成為他的學妹。
燈光氤氳得他的眉眼愈發纖長,他無奈地笑了,「你這個小孩呀。」
這一次她大膽了,雙目炯炯地看著他,「以後不要叫我小孩,我和你差不了幾歲。」她拍拍胸脯,拿出從未有過的自信,「叫我紀阿姝,阿姝也行。」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紀阿姝發現家門口聚集了一堆學生,熙熙攘攘議論著什麼。救護車「嗡嗡」地叫著,利落地拐了個彎,消失在了校門口。
她好奇地問經過的學生:「發生了什麼?」
「有個學生來洗澡,暈了過去。」女生咂咂嘴,「我看到高中部的年級第一上了車。」
那一刻,世界在倒轉,「滴答滴答」,她似乎聽到了血液淌過心臟的聲音。
記憶里從沒有跑過那麼快,她一直是淡然的性格,遇見什麼都不慌不忙,甚至還有人說她木訥。路過的學生看著她目瞪口呆,她飛快地攔住計程車,然後奔向醫院。
她一間一間地找,直到看到他安然無恙地坐在床邊剝著橘子,躺在病床上的是一個陌生的少年。她捂住胸口,怦怦直跳的心才算安穩下來。
看到她忽然造訪,他有些驚訝,做了個「噓」的手勢,然後出了房間。
他那樣高,比她高了兩個頭還不止,她說話的時候總是要仰望。沒等他問話,她就慌裡慌張地開了口:「你沒事嗎?」
「沒事。」他給她一個安慰的笑,「是我同學暈倒了,我過來陪同。」
她這才明白過來,須臾又欲蓋彌彰般地說道:「我來醫院買點葯,看到你了就進來看看。」
他點點頭說:「這樣啊,那用不用我帶你去?」
醫院的白熾燈亮得刺眼,似要戳破她的謊言,她客氣地笑了笑,「我自己去就好。」
燈光無法開口,可她因過度著急而染紅的臉頰,濕透的衣角,緊貼頭皮的劉海無一不在昭示——她在撒謊。
汗水一滴滴划過她晶瑩的額角,像是流過心河的淚珠。
大概是看出來了吧,他沒再堅持。
她留下一個倉惶的背影。
紀阿姝走著走著,就有點想笑,為什麼每次都是這樣?他安穩沉靜,她慌手慌腳。
回去已經很晚,紀媽媽凶了她,問她又瘋去那裡玩。她緊抿著唇死活不說,彷彿是在裹緊最後一塊遮羞布,最後紀媽媽也拿她沒辦法,嘟囔了一句「就是沒你姐姐省心」便進了廚房做飯。
4
學校舉行校慶晚會招募演員,紀阿姝自知普通話說不好,不打算參加這種活動,可架不住同學煽動。後來面試的時候,老師覺得她表演得可以,本想讓她演主角,可聽到她念台詞卻忍不住皺皺眉頭。最後她拿到的角色是一棵樹。
用不著怎麼排練,只需要安安靜靜站在那裡——本色出演就好。
有好幾次她想進祝忱的教室,她想邀請他來參加。可思考了下還是作罷,讓他來看什麼——難道是看一棵樹自娛自樂?
校慶那天,她漫不經心地上了台,畢竟表演一棵樹沒有一點挑戰性。可看到他安穩地坐在觀眾席第一排的時候,她的耳中轟鳴不已,手心浮起了汗——她那遲來的緊張。
一棵樹演得再認真也只是一棵樹,毫無疑問,她是整場存在感最低的,可她卻覺得全部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一場節目表演得戰戰兢兢,她已經記不清是如何鞠躬謝幕的了。
那天活動結束,出了報告廳,寒意撲面而來,她加緊步子回去,卻發現他在等她。
她喜悅地叫出聲,是掩蓋不住的歡喜,「祝忱!」
他信步走來,手裡拿了一件外套,她輕輕披上,而後面紅耳赤地隨意找了個話題,語氣懨懨地說道:「我扮演的樹很沒勁吧?都沒什麼好看的。」
「沒有。最普通的才是最考驗人的,接近二十分鐘的節目都沒見你怎麼動,用心了的就是最好的,所以不需要在意角色是否平凡。」
她聽他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沒忍住片刻就笑了出來。他的表情卻忽地嚴肅,像是在做無聲的辯解。這個大男孩呀。
「祝忱,」少女的聲音有些顫抖,她看向他稜角分明的側臉,問他,「你對誰都這麼好嗎?」
「不是的,」夜風颯颯,他笑了笑,一向波瀾不驚的男孩耳根處竟透出淡淡的粉色。須臾,他無奈地說,「阿雅在外面學習,很不容易,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多關心關心她呢?」
——紀阿雅是她的姐姐。
月光照下來,像是灑滿了鹽。照亮少女遽然煞白的臉,連同那片誠摯的心意。風聲凜冽,她的血液都彷彿結了厚厚的冰。
站在黑暗裡的她,清晰地聽到自己的胸腔中,心臟劇烈跳動的「咚咚」聲。
她與這夜色一同,陷入長久的靜闃與寂然。衣角隨風翩躚,看不見遠處盞盞燈火如茫茫流螢。這樣的天,可真是冷極了啊。
5
所以紀阿姝徹底打消了和祝忱熟起來的念頭。
只是意外碰到他的時候卻多了許多。有時候是在校園裡,她裝作沒看到他,直愣愣地朝前走,他卻追上,而她不復往日的熱情,他滿目疑惑,好像在問:「女孩子怎麼那麼奇怪呢?」
還有一次是在公園,他買了冰淇淋遞給她,她搖頭拒絕,一句話也不願多說。
後來,紀阿姝終於初中畢業,成功考入了一中。她中考成績優異,是十佳優秀畢業生。學校為她們舉行了一次小型的頒獎,到紀阿姝的時候,是祝忱拿著獎盃上了台。
他已經高三,可依舊是乾淨明朗的少年。他們握了握手,他指尖的溫度像是帶著星火燎原之勢,一路燙到了她的心底。這個人卻不為所知,還附耳悄聲說了句:「恭喜你呀小學妹。」
成長有不動聲色的力量,紀阿姝成熟了許多。不論祝忱是出於什麼目的,她都不要奢求太多,做個普通朋友也是好的。
高中開學的一個月,老師讓帶戶口本複印件。她給紀媽媽打了電話,可紀媽媽那裡忙得走不開。她只好自己回了老屋,她其實不願到那裡去,那是陌生的,和她無關的地方。
開了鎖,撲面而來的是灰塵的味道。牆上掛著的全家福盪著紀阿雅的笑意,沒有一張與她有關。她東翻西找,卻在最靠里的格子里發現了一個上了鎖的小盒子。
她在鄉村長大,知道打開這種鎖有好多辦法。像是有什麼預料般,在盒子打開的瞬間她閉了閉眼。可眼前的東西讓她徹底怔住了!(原題:《餘生山水再不相逢》,作者:禧年。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公眾號: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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