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aceX發射的絕密間諜衛星ZUMA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2017年10月初，捷克網友Raul在日常搜索由FCC（美國聯邦通訊委員會，負責管理美國無線電，火箭發射過程需要無線電遙測）頒發給SpaceX的發射無線電許可證時，無意中發現SpaceX任務中新增加了一項名為Mission 1390的任務（FCC許可證中都是4位數字的任務代號），由LC-39A發射台發射，LZ-1著陸場著陸，許可證生效時間不早於11月10日。在當時，Raul認為1390是NASA的CRS-13 任務（國際空間站貨運補給任務）的代號，便順手把許可證貼在了NSF論壇。然而一周後，FCC又發布了CRS-13的任務許可證，由LC-40發射台發射。顯然，這是兩個不同的任務。緊接著，大家開始在SpaceX的年底任務清單里找相應的匹配任務，可惜，沒有一個任務能夠滿足運力返回陸地要求的。這時，我意識到，這是一個全新的未知任務。10月10日，以這幾條FCC文件，我在國內航天航空港論壇開了一個新任務發射帖子。10月14日，記者Chris G在NSF論壇開了發射帖子。此時，這個神秘任務才開始為人所知。
這次任務曾長期很不起眼的排在發射列表中，無人注意
10月15日，這個消息開始在全球最大的SpaceX粉絲版塊Reddit SpaceX廣泛討論。（類似於國內的百度貼吧，以主題匯聚討論人群）一個名為ASTRALsunder的網友回復稱，有一位可靠的內部人員告訴他，1390任務正式名稱為ZUMA，任務極其重要，發射時間不早於11月15日。第二天，記者Chris G證實了這一消息。隨後，ASTRALsunder又陸陸續續的吐出了一些消息，ZUMA的製造商是諾格公司（諾思羅普·格魯曼公司，美國著名軍工巨頭），星箭適配器也是由諾格提供，是SpaceX有史以來做過的最昂貴的任務（假設這次失敗，有媒體報道的30億美元損失顯然是不可能，SpaceX對於軍用發射的認證是B級，ULA是A級，不會發射過於昂貴的載荷，即便如此，損失應該也在10億美元左右），發射時間須不晚於11月30日。人們開始恍然大悟，諾格任務從2015年起一直在SpaceX發射列表裡靜靜的躺了很久了，原來就是它，現在終於對應上了。直到發射已經完成後的今天，對於ZUMA任務來說，這些幾乎便是我們所知的全部。
故事的另一名主角——諾思羅普·格魯曼公司
諾格的傑作之一，這也留給了網友腦補ZUMA隱身性的部分靈感
在當時的載荷大討論中，著名航天觀察家Gunter Krebs傾向於ZUMA是之前PAN和CLIO之類的神秘任務。即便現在看來，這一看法應該也是很接近於真相的。對於PAN和CLIO，我們知道的也不算太多，只知道這是美國國家安全領域最神秘的衛星，神秘到沒有一家政府機構來認領它們。在後來由愛德華·斯諾登曝光的文件中，有些許提到這兩屬於NEMESIS系列SIGINT星，專門竊聽民用通訊，甚至竊取經濟情報。干這樣的臟活，自然沒人願意承認。也許，ZUMA也是一丘之貉。 竊聽衛星，PAN可能長這樣，ZUMA也可能長這樣。
這個長相只是可能
2017年11月12日，即將攜帶ZUMA的獵鷹9火箭1044號箭體順利完成了靜態點火測試。11月15日，1044被推上發射台，準備發射。此時，令人大跌眼鏡的事情發生了，SpaceX官方發布消息，由於整流罩有潛在的失效威脅，發射無限期推遲。事後我們得知，這個問題和整流罩回收試驗無關，而是霍索恩總廠改進了整流罩的生產工藝，而在後續的整流罩測試中，發現了整流罩失效的情況。這個問題，波及到了ZUMA後續除了龍飛船任務的所有發射。
ZUMA任務的第一次發射嘗試，在LC-39A發射台
在整流罩問題解決後，SpaceX遇到了佛羅里達50年不遇的嚴寒天氣，ZUMA的發射準備工作被迫又延遲了幾天。好在1月8日，ZUMA任務按時發射升空。有趣的是，在直播畫面里，SpaceX花了大量時間來呈現漆黑一片的地面可見光頻道的圖像，而不是地面紅外或者是箭體攝像頭。發射結束後當天，雖然沒有任何官方出來確認發射成功，鑒於周末以及黑星的特殊屬性，我們也沒有絲毫懷疑。後來馬斯克發布了一張ZUMA發射的延時攝影美圖，卡角基地的前方報道記者團隊也收到了發射徽章，這些都是發射成功後才會有的。
為了給重型獵鷹火箭首飛讓路，火箭從LC-39A被迫轉場至LC-40
ZUMA在40平台的第二次發射嘗試
第二天，事情發生了。記者ERIC BERGER首先在美國科技新聞網站Ars Technica披露，有消息稱，ZUMA已經發射失敗。隨後，資深航天記者Peter B. de Selding也聲稱聽到了相同的傳言。由於信息不透明，事件開始不斷發酵。
對於分析ZUMA事件，我們應該把目前所知的所有官方事實和匿名傳言都列出來。
事實1：衛星製造商諾格官方：我們無可奉告。
事實2：發射方SpaceX肖總裁：我們分析遙測數據之後得出，ZUMA任務中獵鷹9號火箭的表現是完美的，我們沒有問題，後續發射計劃也不會變。如果後續發現問題，我們會立即公布。衛星方面，我們無可奉告。
事實3：發射後，美國太空監測中心JSpOC只跟蹤到一個物體。
事實4：多位民航飛行員和當地居民表示，在發射後2小時15分鐘後，獵鷹9號火箭二級按計劃在原有禁飛區內再入燒毀。
傳言1：ABCNEWS：根據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官員證實，ZUMA已經落入大海。
傳言2：Peter B. de Selding：據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線人，ZUMA在星箭分離後與地面失去聯繫。
傳言3：WSJ報道：據官方人士，獵鷹9火箭二級工作段異常，衛星未能到達軌道，落入大海。
傳言4：Dow Jones：幾位國會議員召開了關於ZUMA任務失敗的聽證會。
依據以上事實及傳言，藉助奧卡姆剃刀原理，我們可以以可能性從大到小列出幾點猜測。
1.火箭上升段工作正常，星箭分離失敗，衛星同上面級一起主動離軌，墜入大海。
2.根據發射徽章的6顆星推測本次是多星發射任務，自帶上面級擺渡車，星箭分離之後，自帶上面級故障墜海。
3.正常星箭分離後衛星掉電變磚。
4.SpaceX聲明作假，獵鷹9火箭二級工作段異常，未達到軌道速度墜海。
5.ZUMA是一顆隱身衛星，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為它的秘密行動打掩護。
針對這五種可能，我們逐個來分析：
1.火箭上升段工作正常，星箭分離失敗，衛星同上面級一起主動離軌。這個可能性是最大的，符合事實1，事實2，事實3，事實4，傳言1，傳言4。首先本次任務的星箭適配器也是由諾格方面提供的，這一點已經有多方證實，那麼適配器失效和事實2的初步火箭無故障回應是不矛盾的。此外，獵鷹9火箭在NOTAM的預定時間和預定海域進行了任務後處理鈍化離軌操作，側面說明二級火箭在離軌之前都是完全可控的，而且有推進劑剩餘可以進行再次點火。還有一點十分關鍵，本次任務的獵鷹9火箭在離軌前進行了1.5圈的軌道滑行，按照之前慣例，JSpOC會將所有進行1圈以上滑行的軌道物體記錄在案，那麼本次任務應該出現兩個軌道物體（分離後的衛星和上面級），很遺憾，到目前為止，JSpOC只記錄了一個軌道物體。可能有人會問，既然分離失敗為何不取消離軌？根據二級再入時間和再入角度的測算，荷蘭Marco Langbroek博士計算出本次任務的滑行軌道應該在900km到1000km之間。很明顯，900km的高度無法滿足聯合國外空條約的25年再入要求，在任務失敗後，將這顆神秘衛星進行離軌是合情合理的（在實際操作中，所有高於625km圓軌道的物體都應該進行主動離軌）。很有趣的是，1000km左右低地球軌道正是電偵星運行的絕佳軌道。
二級在蘇丹上空主動再入，證明火箭在離軌前一切正常（此圖在一架恰巧路過的飛機航班上拍攝）
2.根據發射徽章的6顆星推測本次是多星發射任務，自帶上面級擺渡車，星箭分離之後，自帶上面級故障墜海。這點啟發主要來自小火箭邢強博士在之前文章中對任務徽章中5顆星及星座的測定。這個猜測也完全符合傳言2，傳言1以及事實2。
發射徽章上的六顆星
3.正常星箭分離後衛星掉電變磚。這種情況和前不久俄羅斯發射的通訊衛星一樣，也是有可能的。這點完美符合事實1，事實2，事實4，傳言2，傳言4，但與事實3不符。
4.SpaceX聲明作假，獵鷹9火箭二級工作段異常，未達到軌道速度墜海。這一點完全符合傳言3。
5.ZUMA是一顆隱身衛星，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為它的秘密行動打掩護。這個猜想雖然完美符合事實1和事實2，但這卻是最不可能的，多數來自SpaceX粉絲的腦補。既然要絕密要隱身，為什麼要把事情搞這麼大，全世界都知道了。（幾乎出現在所有主流科技媒體的主頁上，真的是世人皆知，而且引起了國內水火不容的兩個派別的激烈論戰，主頁君注）還有就是拿USA-144，所謂的Misty隱身衛星說事，首先這個系列的衛星隱身本來自己就是根據一張沒頭沒尾的專利圖腦補出來的，再者Misty系列的密級不夠高，還是屬於常規的NRO任務，無法和ZUMA相提並論。2007年，Misty項目已被正式下馬。
其中一張專利圖，奇怪的衛星，以隱身為目標
有興趣繼續了解這類「黑星」的可以參考我們的往期文章：美國國家偵查局的「幽靈天眼」—揭秘「鎖眼」系列間諜衛星
美國政府官方表態的缺失造就了這一場全球航天迷們的腦補風波，以上幾千字也全是我的腦補，也許真正的緣由需要等50年後才能解密。好在，目前看來，SpaceX的後續發射完全沒有影響，重型獵鷹火箭正在等待周四凌晨2：00-8：00的第一個靜態點火窗口。現在，比較合適的應該是以航天港帖子標題來結尾：2018年1月8日09:00，ZUMA 由Falcon 9自卡角發射成功，衛星狀態未知。
不受ZUMA風波影響，繼續準備靜態點火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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