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準時代脈搏，行畫畫家也能成為美國偶像？
《歡樂畫室》全集已在油管上傳完畢，共31季，403集，134小時。這條新聞在前幾日感動了美國藝術愛好者。比起大藝術家傑森·波洛克和安迪·沃霍爾，《歡樂畫室》的主持人鮑伯·魯斯（Bob Ross）更受美國民眾愛戴，在請願網站change.org上甚至有人想把他的生日設為國家紀念日。蹭這波熱點的還有漫威新電影《死侍2》。在預告片里，死侍模仿鮑伯·魯斯的樣子教觀眾畫畫。
你可能會問鮑伯·魯斯到底是誰，能有那麼大的影響力？
今天幾冊君就談談這個傳奇畫家是如何上位的。
《歡樂畫室》從1983年開播以來，連續播送12年，共31季403集節目。每集時長25分鐘，鮑伯·魯斯幾乎一鏡未剪，用這短短的時間就能畫出一張「優美的」風景油畫。他的標誌性形象是牛仔褲配白襯衫，頂著蓬鬆的爆炸頭，用鐵制畫架卡住畫布，拿一把刷牆用的尼龍板刷在磨砂的木頭調色板上混合顏料，語調溫文爾雅又風趣幽默。
談到鮑伯·魯斯的繪畫作品，藝術專家大多不屑一顧，認為太媚俗，充其量是質量尚可的行畫。藝術專家並非自視甚高才作這般評價，明眼人都能看出鮑伯·魯斯和古典風景畫大師差了十萬八千里，不論選題立意，還是細微的筆法都是。下面是他的作品
儘管批評聲四起，《歡樂畫室》的擁躉卻不以為然，他們表示從鮑伯·魯斯的教學中獲益良多。實話實說，他在節目中介紹的一些技巧確有其參考價值，甚至是美術專業學生都有必要觀看學習：
均勻調和顏色的方法
用筆觸方向造型的方法
刮刀造型的方法
自信流暢的勾線
用筆觸鋪陳的方法
幾乎在每集節目里，都有用力反覆拍打板刷的鏡頭，畫外音是柔和的，他說：「一定要清乾淨，甩掉過去的污垢」。另外，「濕上加濕」（wet on wet）技法是這個節目永遠的主題，鮑伯·魯斯反覆念叨「畫風景畫的訣竅就是濕上加濕」。儘管這不是什麼新技術，早在巴洛克初期就廣泛應用在歐洲古典油畫中，但只有鮑伯·魯斯的講解才能讓大眾真正認識這個藝術史片段。
在商業上，鮑伯·魯斯並未通過《歡樂畫室》節目斂財，估值約1.5億美元的全部節目視頻都免費捐贈給了美國公共廣播電視台，常年來一直滾動重播，現在還能在油管上免費觀看。而《歡樂畫室》帶來的影響力，讓他的繪畫訓練營生源不斷，開播12年來，共僱傭了1000餘名認證教員，可見其培訓規模有多大。當然這都是他應得的，真是這樣嗎？
紐約時報稱鮑伯·魯斯是全球最重要的藝術教育家，可能言過其詞了。如果深扒鮑伯·魯斯的發跡史，他創造的美好形象就會坍塌。
一樣的鐵畫架、磨砂調色板、尼龍板刷和機位
和梵高一樣，鮑伯·魯斯在中年才學習繪畫。他之前服役於美國空軍20年，在退役前閑來無事才嘗試繪畫。他的老師是德國畫家比爾·亞歷山大，巧合的是，這位畫家當時也在PBS電視台開設了一檔繪畫教學節目《魔力油畫》。鮑伯·魯斯就跟著電視節目和錄像帶學習風景畫的創作。退役後，參加了比爾的訓練營，成為其中的一名教員。
從訓練營畢業的鮑伯·魯斯和比爾的合影
沒過多久，鮑伯·魯斯就取代了比爾·亞歷山大在PBS電視台的地位。《魔力油畫》連播8年後戛然而止，卻開啟了《歡樂畫室》的12年連載。在《魔力油畫》的老觀眾看來，是鮑伯·魯斯接力了比爾的節目，但對比爾來說，這是雙重背叛。不僅節目形式和傳授的技法全部抄襲了比爾，還過度簡化了風景畫的創作技巧，變成了只用調色和擺筆觸就能完成的簡單畫法。
既然在繪畫教學上，鮑伯·魯斯提供的知識少得可憐，他又是怎樣成功的呢？這個問題值得我們深究，不是一句劣幣驅逐良幣就可以解釋通的。
當我們分析鮑伯·魯斯在《歡樂畫室》節目里說的台詞，就能發現這檔節目並不是繪畫教學，而是心靈雞湯。相比於《魔力油畫》會指出學員的錯誤，還擺出一大堆具體的繪畫技巧，鮑伯·魯斯則提出「只管要用最簡單的方法就能成功」的訣竅。這切合了大眾的好大喜功、愛走捷徑的心理。
其實，節目中的每個步驟都有一套對應的台詞
開場時他會說：「讓我們在畫布上感受自由」
畫錯了他會說：「我們不會犯錯，只有快樂的意外」
或者「我犯錯了嗎？那就把錯誤畫成一隻鳥，現在它飛走了」
節目中反覆告訴你：「你能做到，我知道你可以」
清理畫筆時他說：「打敗惡魔，把它趕走」
畫樹的時候他說：「樹木也是孤獨生長的」
畫明暗效果時他說：「你要讓黑暗襯出光明」
畫瀑布時會說：「因為水時懶惰的」
「所以失敗（fall）就像瀑布（waterfall）是美好的」
快畫完時總說：「讓畫筆工作，你只用享樂」
告別辭是：「開心畫畫，上帝保佑，下周見」
鮑伯·魯斯的一頭紅髮、中年學畫的經歷，還有藝術專家的刻薄諷刺都把他推向了當代梵高的地位。但相比於梵高，他的畫面乾淨、沒有錯誤、順其自然，給觀眾傳遞了一種完美的感覺。「完美」是20世紀8090年代美國人的集體焦慮，這個國家是那麼完美，但自己看上去渺小得配不上這個完美的國家。同時這種「完美」的流暢畫法也讓人爽快淋漓，就如鮑伯·魯斯所說的，在繪畫的世界裡，怎麼做都是正確的。
當然他還是位動物愛好者
喜歡聽好話，是這個時代的脈搏，誰都想被人誇讚。這是鮑伯·魯斯成功的關鍵。比起比爾·亞歷山大對藝術至少還有些尊重，嘗試系統性地教授風景畫法，在電視上批評差勁的作品，鮑伯·魯斯則全然把藝術當成精神毒品販賣給觀眾。所以他成功了。可不是嘛，世界上任何一個賣毒品的都容易成功。
今天的世界也是一樣。忠言逆耳，人們都聽不進去。藝術普及領域也充斥著鮑伯·魯斯一類人，把藝術娛樂化、庸俗化，但這沒有任何益處。在新一年裡，幾冊君將為大家更深刻地揭示藝術的秘密。我們的文章或許有些枯燥沉重，但希望你能真正地了解藝術史，提高審美素養，痛苦有時必要的。
需觀看《歡樂畫室》的讀者，可在Twitch上搜索「The Joy of Painting」。
TAG:幾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