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原創】蝶變
中國，東南沿海，一個依山傍水的小村落。
那年的我——頑劣，血液里流淌著鄉下孩子特有的自由的風。和這個村子裡的其他孩子一樣，我貪玩、好動，喜歡漫山遍野地奔跑。山上有野果，山下有稻田，河邊有田螺，村頭有成群的野鴨……跑累了，我就在芒果樹下休息，成熟的芒果經常砸中沉睡的我。那時的我，很是滿足於現有的生活，自由自在，漫無目的。若有人問當年的我有何夢想，我一定會不假思索地回答:「和爸媽一樣種地！」
到了上學的年紀，村裡唯一的小學校給了我一個全新的天地。這麼多同齡的小夥伴！我們一起打打鬧鬧，和老師唱反調，昨天爬樹，今天采蘑菇，明天幹什麼呢……講台桌前的老師對頑劣的我們束手無策，只好皺著眉頭自說自話。我的生活一如既往的快樂而散漫，自由而空虛。畢竟這是村裡人一直以來所走的路，少時頑劣，心無大志，娶妻生子，耕種一生。無人存有異議，無人敢有異議。
直到多年前的一天，村裡的大喇叭召集所有有學齡孩子的家庭到村頭大祠堂里聽講座。
（△圖/高錦強）
「聽說老李家的女兒出息了，當上了領導，這趟回來是給咱們村辦一個什麼教育基金會。」
「辦啥基金會啊，還不如發兩桶油來得實在。今天可是插秧的日子，偏偏給叫來開會……」
正當村裡人嘰嘰喳喳地討論著的時候，一位氣質出眾的阿姨在村長的帶領下走上了講席。她舉止優雅，衣著清新樸素，眉眼間傳遞著笑意。她沉穩而清脆的嗓音滌盪著我躁動不安的心，我漸漸安靜下來，她由內里散發的雍容氣度讓我這個鄉野少年開始自慚形穢起來，甚至悄悄蹭掉腳背上的一小塊淤泥。我偷眼看母親，她正若有所思，神情時而凝重，時而欣喜，目光中又帶著堅毅，彷彿能將冰雪消融。那天回家，母親把手搭在我的肩上，一字一句地說道：「孩子，好好讀書，一定要爭氣，上個好大學。」
大學？好陌生的字眼，它卻同時點亮了母親和我心中的光。母親說，那位阿姨說得對，知識改變命運，學習成就未來，我們村裡的孩子不能只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耕種中草草過完一生，要真正走出農村，教育是唯一出路。只要村裡的孩子考上區里最好的高中，考上大學，村裡的教育基金就會全額支付孩子的學費和生活費。
（△圖/趙馬峰)
母親下決心把家裡的牛賣了，這樣我就不能在周末以放牛為借口漫山遍野地玩，只能在家裡溫書做題。我們一家的生活依然清苦，但母親的眼睛似乎比以往明亮很多，她看著我的成績一天天提高，獎狀就要貼滿了牆，她總向村裡人驕傲地說起我，每當此時我的臉頰總會掠過一抹紅暈。
心懷夢想，我進入了區里最好的中學。六年寒窗，我又如願以償地考上了復旦大學，這是我夢寐以求的學府。放榜那日，村裡街頭巷尾都在傳播喜訊，咱村裡出了個區里的文科狀元呀，這是怎樣沉甸甸的榮譽啊！我從村長手裡親手接過沉甸甸的「村辦教育基金」，大家給我繫上了狀元的紅結，寫著我的名字的橫幅被高舉，我與喜極而泣的父親母親，在鄉親們的簇擁下在村頭遊行到村尾，樸實而熱情的鄉親，用沿路不絕於耳的鞭炮聲表達他們的興奮與喜悅……
（△圖/劉巧賽)
此刻，那個野夫之夢早被拋卻九霄雲外，刻苦專研，回報桑梓，才是我此生的追求。
多年以後，我依然感謝這一番際遇：好在從前頑劣的我因母親的那番話而幡然悔悟，好在母親在那個炎熱的下午牽著我的手去聽了那個講座，好在那位阿姨及時出現在了我生命的節點——當心中的野夫之夢和「知識改變命運」的理想發生碰撞時，她毅然將我引領向了更光明的那方。我不知該如何慶幸，唯有將一腔感激化為學海里的一葉扁舟，不懼風浪，勇敢前行。
是故鄉長樂的熱土養育了我，是全新的教育理念喚醒了我，野夫之夢破碎，致學之志雄起！我愛這片熱土，更感激這個奮進砥礪的新時代，它讓那個頑劣不堪的少年，終於長成了一代棟樑之才。
圖/我家長樂攝影大賽
文/李心苗（長樂一中）
編輯/王至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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