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災難折磨壞了的日本人
災難
影響深遠沉重
2011年,日本發生9級大地震,隨後而至的是巨大的海嘯,地震及海嘯導致日本福島核電站的核泄露,至今讓日本人仍心有餘悸。這場大災難後,日本的自殺率不斷攀升,患上創傷後精神壓力症和心血管疾病等與壓力相關病症的人數,也不斷增加。在福島,因承受不住精神壓力而死亡的人數達到了1656人。這一數量已超過地震、海嘯和核電站危機加在一起直接造成的死亡人數。
而這次大地震對日本民族所造成的精神創傷,也只是日本漫長而悲慘的歷史中最近的一小段篇章而已。從地理位置上看,日本列島恰好位於西太平洋諸多板塊之間,歐亞板塊、菲律賓海板塊、太平洋板塊和北美板塊的交界地帶,多個板塊相互擠壓使日本地區的地殼活動非常活躍,地震頻發。
據統計,全世界6級以上地震有1/5發生在日本群島及其周邊地區。這也導致日本每年發生1500多次地震,其中至少有兩次5級或更高級別地震。也因此,公元1608至1945年間,日本東京平均每5年被摧毀一次,然後再重建起來。
對日
本人的生物影響
2010年,美國紐約大學社會學家以智利2008年地震為背景,對哺育嬰兒的母親及懷孕母親,進行了研究。結果他們發現,地震後3個月內生孩子的母親體內,腎上腺皮質醇(與壓力有關的主要激素)水平升高,這導致早產率升高,所生嬰兒體重下降,並且嬰兒體內的皮質醇水平也升高。更重要的是,科學家還發現那些在地震地區出生的人,後來上學時成績不好,體質也不強,而且即使14年後其在認知和體質上仍有「先天不足」。這表明,地震的影響可能存在於一個人的整個生命周期,甚至遺傳給後代。
而日本人也同樣受到影響。有研究表明,所有年齡段的日本人,可能都攜帶一種基因,使他們面對壓力事件時,與日本以外的人相比,反應更激烈。面對海嘯時,許多日本人大腦的眼眶額頁皮質區域會收縮;這一區域與情緒調節有關,收縮現象預示著創傷後精神壓力症達到了嚴重程度。2008年,另一項研究也發現,日本嬰兒接種疫苗時,因疼痛反應而產生的皮質醇比美國嬰兒多。
另外,長期面對持續的壓力,人的生殖系統也會有反應,比如男性精子數量減少,女性排卵出問題,及其他生殖功能問題。長期的緊張情緒及高水平的皮質醇,還會降低人的性慾。日本著名的低出生率,與此可能也有密切關係。
對日
本文化的影響
千百年來持續的地震災害,對日本文化的影響表現最明顯。日本人的精神世界裡有一條很重要的原則,就是絕對無法干涉自然。自然「比我們強大太多,你無法馴服它,只能面對它,而且它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東京一位文學教授這樣總結。
這種信念類似於古希臘哲學流派中的斯多葛哲學學派(禁欲主義),它導致在日本文化里人們幾乎不談論「壓力」。任何時候,日本社會裡診斷為抑鬱症的患者,僅佔全部人口2.5%,而美國人的比例達6.7%。但是若論自殺率,每10萬人中日本有20.1人自殺,而美國則有12.6人。日本社會可謂是世界上最有壓力的社會,人們很少在人前表達自己的真實情緒。
日本是個集體文化的社會,弱化個人,強調集體,它對個人表達情感持否定態度,這也導致了很多日本人在表達情感、談論壓力、釋放情緒時面臨著社會無形的壓力,比單純地自己忍受壓力(有害身心健康,甚至因此而死)更有壓力。
典型的事例就是對日本影響巨大的一次災難——1945年廣島和長崎的原子彈爆炸事件。當時事後沒過幾年,談論這些災難就被認為是「不禮貌」的。日本社會進入一段「災難真空期」,隨後不談論災難、不釋放自己漸漸地成為一種應對災難的機制。但事實上,災難壓力始終在心裡,不談論反而日益鬱積,日本人漸漸地「相對沉默,不時哭泣」。
於是,日本人以一種特別的方式宣洩壓力,發展出「迷戀」文化,即對迷你可愛型、人物化身型、虛擬現實遊戲等,表現得異常痴迷。結果,人們寧願與虛擬的卡通人物建立親密關係,寧願付費去玩「相互擁抱」,也不願與真實的人交際並處理壓力。
兩難
境地孕育復興精神
社會交際在緩解壓力方面是極好的途徑之一,但日本人卻無法利用這種方式,他們面臨一種兩難選擇—社交活動可以減輕壓力,但社交本身又是太有壓力的事。
這種兩難境地最集中的表現,就是怪獸哥斯拉。過去幾十年里,哥斯拉成為日本歷史上出口量最大的人物角色,並衍生出很多副產品、續集和惡搞等。從1945年起至今,它在熒屏上摧毀東京的次數,不下28次。
哥斯拉在日本人心中不僅僅是電影里的怪物,還是釋放內心壓力的出口。因為人們心裡一直存在一種巨大的恐怖力量,當在熒屏上看到破壞力巨大的怪獸時,那股恐怖力量就會得到釋放。哥斯拉電影里,東京一次又一次遭到破壞,但總是一次又一次被重建起來。這就是日本文化里的復興精神,它也表現在日本人的現實生活中。2011年日本大地震,一對老夫婦被困在大樓里長達三天,後來得到營救,被問及是否還好時,老人很淡定,坦言自己經歷過1960年大海嘯(20世紀世界最大海嘯),這次不算什麼,最後咧嘴一笑「讓我們再重建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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