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性德《南鄉子》：別自有人桃葉渡，扁舟，一種煙波各自愁

每個人心中或許都有一個如白月光般皎潔的女子，終其一生都難以忘懷。就像唐琬之於陸游，王弗之於蘇軾，盧氏之於納蘭性德。他們相愛的時候，如火熾熱，如水冰潔。但一旦生離死別，也都逃不過黯然銷魂的折磨。

一生所愛，即使對於古代這些文人騷客來說，也不一定就意味著從一而終，只不過是相愛裡面的最愛。陸遊再惆悵，也是遵從了父母的意願另娶他人；蘇軾再深情，亡妻走後也是相繼娶了另兩位王姓女子；納蘭性德再悲傷，也愛過並娶過除了盧氏以外的江南才女。

煙暖雨初收，落盡繁花小院幽。摘得一雙紅豆子，低頭，說著分攜淚暗流。

人去似春休，卮酒曾將酹石尤。別自有人桃葉渡，扁舟，一種煙波各自愁。

這首《南鄉子》，就是納蘭性德迫於壓力，不得不送侍妾沈宛獨歸江南時所做的送別之詞。那個寫下「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和「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的多情才子，原來也可以為她人訴諸柔情，黯然銷魂，不獨為亡妻盧氏耳。

煙雨朦朧後，風雨初晴。曾經繁華盛開一院香的小院，如今也是落英繽紛，繁華滿地，小院更增添幾分幽靜。面似桃花的女子，默默摘下兩顆紅豆，那花下一低頭，已是欲語淚先流。想著即將到來的分別，惟有用紅豆勸勉彼此「此物最相思，願君多採擷」。

人一旦分別，就像春光散盡，勝景不再，繁華已逝。此刻舉杯消愁，一尊還酹風月，柔腸百結的愛人多想讓自己效仿石尤氏，化作一陣大風阻擋彼此離去。想當年王獻之於桃葉渡送別侍妾桃葉，誰曾想詞人自己也逃不過這無情命運的捉弄，也要將侍妾遠送。

縱使相隔千年，誰不是為同樣的煙波所隔，只不過各自承擔著各自離別的愁苦與憂愁。人面桃花又如何，琴瑟和鳴又如何，都逃不過這一葉扁舟的送別。不管煙波與風雨，載將離恨過江南。從此一別，終究不過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望斷歸來路。

「摘得一雙紅豆子，低頭，說著分攜淚暗流」，何止女子在惆悵，納蘭性德心裡也是同樣的纏綿悱惻。曾經與沈宛一見如故，如今卻要各奔東西，多情如才子，也忍不住欲語淚先流。與佳人經此一別，美好的時光也隨之一去不返，只有不斷問詢天為誰春。

「別自有人桃葉渡，扁舟，一種煙波各自愁」，這種因煙波所隔的離愁，何止王獻之與納蘭性德會有，每一對墜入過愛河的戀人都曾擁有。縱使相愛的人恨不得朝朝暮暮的擁有，但也逃不過命運里早就註定的分離，或為生別離，或為死別離。

就像納蘭性德的一生所愛，也在不斷漸行漸遠。逝去的是佳人，不變的是深情，風流何曾被雨打風吹去。那些深情婉轉的詩詞，還在後世流傳，還會有人不斷欣賞他的詩詞，也還會有人不斷在重複著他昨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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