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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宏閣:寧夏文學中的詩意賀蘭

摘 要:賀蘭山見證了各民族之間的戰爭與融合,留下許多不可磨滅的歷史遺迹,令今人景仰與歌頌。我們單從歷代文人吟詠賀蘭山的作品中便可感受到賀蘭山在寧夏曆代人們心中的地位,由這些詩歌,亦可看到賀蘭山遺留的歷史文化印記,彰顯的農耕文化與游牧文化的碰撞,還有古今文人對賀蘭山情感的相通之處。

關鍵詞:寧夏文學 賀蘭山 詩歌

賀蘭山,一座寧夏與內蒙古的界山,她承載著眾多的歷史印記與文化內涵。自古至今,這裡相繼有獫狁、匈奴、鮮卑、突厥、回鶻、吐蕃、党項等少數民族先民在這裡繁衍生息,漢族先民也與少數民族先民雜居相處。因此,在賀蘭山及其周邊留下了很多先民活動的遺迹。同時,在千百年的民族衝突與融合中,賀蘭山已經變成了人們精神中的一種寄託,升華為一種信仰,吸引詩人們歌詠、抒懷。

一、歷史文化印記的詠嘆

賀蘭山上的歷史文化遺存十分豐富,有些還需要我們進一步挖掘。賀蘭山上的岩畫是詩人們津津樂道的一個主題。在賀蘭山上,有二十多處先民鑿刻的岩畫留存。岩畫的每一筆、每一畫都浸透著先民的智慧,鐫刻著先民的喜怒哀樂。從岩畫的內容看,這裡的先民定是以狩獵和養羊為主,因為岩畫中有各種形態的鹿、羊、馬、狗和猛獸,游牧民族氣息濃郁,時間約為春秋戰國到西夏王朝時期。今天在寧夏文學作品中常常提及的岩畫中的羊群、牧人、弓箭、圖騰、馬匹等,彷彿一群活生生的人與動物。這些故事讓詩人感動,同時詩人又把讀者的心靈帶回到遠古時代。

李增林《觀賀蘭山岩畫(新韻)》:「賀蘭岩畫燦星羅,崖壁奇觀壯大河。羊馬歡奔游牧卷,人神狂蹈樂天歌。」[1](116)詩人通過豐富的想像與比喻,對賀蘭山岩畫燦爛輝煌的壯觀景象、羊馬歡騰賓士的游牧氣息、人神共舞的神仙境界進行了生動形象的描繪,讓人們的思緒也隨著作者的筆觸去古代神遊。馬樂群《賀蘭山岩畫》[2](192)(191)以獨特的視角,用比喻、誇張、擬人等方式將人和動物描寫得栩栩如生。「那七竅碩大的臉孔,飄揚成世界上最輝煌的旗幟」,這是岩畫中太陽神的形象,他英姿威武,護佑種族,光照大地,如今,他名揚世界,成了賀蘭山岩畫的標誌。岩畫中「骨肉」的「站立」,「靈魂」的「堅持」,都在「展示著生命的韌性和仁慈」,隱藏著「風雨沖刷不掉的故事」,故事中的悲歡離合、喜怒哀樂,透著一種堅強、堅韌與生生不息。在阿康的眼裡,岩畫富有感情,那羊群、牧人和待射的弓箭,分明是古人勞動場景的濃縮,是先民生產技術的記錄。由古及今,「驀然而至的故事/重重地撞入我的內心」[2](441),詩人內心的感情波瀾難以抑制,如噴涌的山泉汩汩而至。

賀蘭山不只有岩畫,還有著名的南寺、雙子塔,佛教文化的歷史印記歷久不衰,賀蘭山上的長城見證了民族間的關係,賀蘭石、賀蘭松富於北方人的精神。田為民《賀蘭山尋春(其一)·頁岩,記載著》:「巍巍賀蘭山,千層頁岩/是誰撰寫的歷史課本/記載著地球億萬年的變遷……也許,三葉蟲化石/就夾在一摞岩層之間/——一葉精美的書籤/昭示著人們去認識遠古洪荒的年代。」[2](300)賀蘭山上的千層頁岩美妙絕倫,三葉蟲化石是賀蘭山頁岩中的精品之一。由此讓人們想像出幾千萬年前賀蘭山經歷了怎樣的變遷。今天,人們用它做成精美的書籤,也認識了「遠古洪荒的年代」。

賀蘭山,一座從遠古走來的神山,其中蘊藏著無盡的奧秘。詩人們用自己的心靈感悟著神聖的山峰、神秘的文化、神奇的故事,也帶給人們無盡的遐思。

二、 農耕文化與游牧文化碰撞的淺吟

農耕文化與游牧文化的碰撞與交融使寧夏山水文化的內涵更加豐富,也使得寧夏文學中的山水情結更加濃厚。歷史上,寧夏地區是中原王朝與北方游牧民族互相爭奪的重要地帶,周朝尹吉甫率軍隊攻打到今寧夏靈武一帶,唐朝李世民在靈武接受各部落的投降,西夏王朝與宋朝戰爭不斷,元朝以後,寧夏基本歸中央管轄。清代吳復安《賀蘭懷古》:「賀蘭山色望玲瓏,虎踞龍盤氣象雄。……賀蘭山勢抑何遒,險扼三邊據上游。……赫連古壘蓬蒿亂,元昊遺宮鹿豸游。割據雄圖今已矣,蒼煙漠漠鎖荒丘。」[3] (742)該詩慨嘆賀蘭山虎踞龍盤,山勢險峻,綿延二百多公里的山巒中遍布一千三百多所烽火台,在朔方上游阻扼三邊。這是唐朝韓公張仁厚的功勞。張仁厚在朔方戍邊期間,在黃河北岸築「受降城」,以抵擋突厥南進。詩人仰望賀蘭白雪,俯視黃河環帶,慨嘆古來多少霸王業,如今盡數鎖荒丘。以赫連勃勃、李元昊為例,前者十六國時建立夏國,後者為西夏國開國皇帝。當時都曾顯赫一時,如今,他們的古壘、遺宮已長滿蓬蒿,任野獸出沒。割據爭霸已經結束,賀蘭山及其周邊都在中國版圖之內,各個民族的矛盾衝突已被塵封,詩人的感慨隨之戛然而止。阿爾《西夏王陵》:「我們要開始了/誦經之後的馬隊沾滿鮮血/我站著,手裡的青磚落下局部的黑暗/是的,我們不應該去歌頌這種孤獨。」[4](68)歷史已經過去,但它留下的教訓不能遺忘。西夏王朝使得唐朝本就控制的朔方及西部廣大地區重又陷入戰火紛飛的境地,李元昊割據一方,導致宋夏,以致後來的遼夏、金夏之間征戰不息,這是值得今人深思的問題。阿爾的《西夏王陵》雖然很短,卻耐人尋味。

今天的西夏王陵、鎮北堡影視城等賀蘭山及其周邊的古代遺迹已被人們賦予了新的內涵,詩人們的不斷吟詠,使其文化氣息愈加濃厚。面對西夏王陵,詩人慨嘆西夏王朝的興起與滅亡,那是歷史的見證者,是民族間相互碰撞與交融的見證。張嵩《青玉案·西夏王陵》:「土台荒冢,無言靜列,空對蘭山月。 千年頹景誰人謁?百族融合不可滅。成敗興衰須鑒戒。前朝遺事,待從頭閱,塞上翻新頁。」[5](73)面對西夏王陵,詩人懷古思今,西夏王朝的輝煌業績已經消逝,只留下「土台荒冢」「空對蘭山月」。但當年李元昊的輝煌、成吉思汗的統一帶來的是各民族之間的融合,雖然戰爭場面有些慘烈,但加速了民族間的融合。前世不忘後世之師,追憶往昔,我們知道民族融合的艱難與血腥;撫慰今朝,我們珍惜民族家庭的和諧與繁榮。王武軍《賀蘭山》:「八百年前的今夜/一匹戰馬踏破賀蘭山闕,一邊是銀川平原/另一邊是遼闊的牧場。草原的風/草原的雨,和黃河岸邊的稻花融為一體/歷史的意外,被賀蘭山默默地接受。」[2](435)農耕文化與游牧文化互相交織、碰撞,賀蘭山成了天然的屏障,它見證了成吉思汗率領蒙古大軍攻破西夏城池的場景,見證了各民族之間的衝突與交融。作者巧妙地用平原與牧場,用草原的風雨與黃河岸邊的稻花融為一體作比,把農耕文化與游牧文化的碰撞與交融表現得惟妙惟肖。

民族融合後的景象如張賢亮《賀寧夏回族自治區成立五十周年》之一所述:「賀蘭山雪亮如新,猶映當年戰火頻。千古風云何處覓,只今回漢一家親。」[6](43)賀蘭山千古不變,賀蘭雪景光亮如新,彷彿還能映照出當年的戰火硝煙。經過千古風雲,今天這裡各民族和諧相處,回漢一家親,整個城市燈火輝煌,倒映在艾伊河、閱海湖等交叉水系之中,分外妖嬈。張賢亮《七十生日感懷(調寄《滿江紅》歩岳飛原韻)》:「賀蘭上,千秋雪。六盤下,硝煙滅。只金甌未必,百年無缺。煙雨已消兄弟恨,滄桑不改炎黃血。問何時,攜手看神舟,沖霄闕。」[6](53)此詞上闋追述七十年人生經歷如野馬般不受拘束,在廣袤的大地上縱橫馳騁,從未停歇,暮然回首,已鬢髮斑白,人生如風雲般飄忽而逝。作者感慨自己辭別江南,逐月西北,但江南美景時時出現在夢中,親切如初。下闋讚美寧夏山川已無往日硝煙,到處風景秀麗,各民族兄弟和睦相處。結尾句氣勢宏偉,神舟飛船即將飛入太空,中華民族揚眉吐氣的時刻即將到來,讓詩人振奮,進而高歌。詩人雖已七十,心卻猶如壯年,情緒鏗鏘而豪邁。馬啟智《鳳城新景隨想(自度曲)》:「賀蘭山下,黃河岸邊。天藍藍,水茫茫,風吹蘆花玉米香。」[1](35)賀蘭山下的銀川平原,天藍水清,到處呈現豐收景象。農耕文化與游牧文化的碰撞與交融,在賀蘭山留存的遺迹及文人的吟詠中比比皆是,現實生活中更是隨處可見。寧夏的灘羊享譽世界,寧夏的水鄉一如江南。今天寧夏詩人所歌詠的寧夏是真實的,這是歷代「寧夏人」奮鬥的結晶。

三、象徵意蘊的情感解讀

在詩人眼裡,賀蘭山已不單是一座山,她已經變成一種具有象徵意義的意象。唐代韋蟾《送盧潘尚書之靈武》:「賀蘭山下果園成,塞北江南舊有名。」[7](6558)這裡的賀蘭山隨著歷代文人的演義,已經變成一種指代意象,即整個銀川平原地區。金代詩人鄧千江《望海潮·上蘭州守》:「未拓興靈,醉魂長繞賀蘭山。」[8](291)「興」,即興慶府,西夏都城(今銀川市)。「靈」,後周時叫靈州(今寧夏靈武西南),後西夏奠基者李繼千之子李德明遷建於今銀川,改為興州,李元昊改為興慶府。此詩表現了詩人魂牽夢繞賀蘭山,希望有朝一日收復興靈的願望。元代以來,賀蘭山在詩人眼裡有了多重含義,其中之一就是指代或象徵意義。秦中吟寫過多首有關賀蘭山意象的詩篇,其中,《小平同志過寧夏》有序云:「本世紀二十年代及六十年中期,鄧小平同志曾三次路過寧夏。時間雖短,卻給人民留深刻印象。「三過銀川如電閃,光輝永照賀蘭山。深播火種溶冰雪,牢記民憂解倒懸。」[1](239)詩中歌頌鄧小平同志來寧夏深播革命火種、關心民憂的情懷,明白曉暢,耐人尋味。在該詩中,賀蘭山無疑是整個銀川乃至寧夏的代名詞。劉滄、李震傑等詩人都有類似的詠嘆,他們的歌詠加深了賀蘭山意象的文化意蘊。項宗西,六十年代作為知青從杭州來到寧夏,四十多年的塞上工作生活經歷,使其詩詞剛柔並濟,情感真摯。《憶秦娥·塞上情》:「征途千里凌霜雪,曾將熱血書忠烈。書忠烈,豪情長系,賀蘭山缺。」[9](61)該詞表達了知青當年奮戰寧夏,至今難忘的塞上情思。詞中「征途千里凌霜雪」,把當年知青滿懷激情凌霜傲雪,赴寧投入建設的氣勢描寫得形象生動。杭州人對岳飛的感情更濃更烈,對奔赴岳飛要「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的寧夏有一種別樣的情懷。飽含著作者及其同代人的賀蘭情、寧夏情,真摯而感人。

如今的賀蘭山,已成為詩人表情達意的美麗意象,她時而雄渾巍峨,時而青翠俊秀;時而風雨雷霆,時而艷陽高照,魅力四射。如許凱《記二〇〇六年夏石嘴山大雨》中的「賀蘭雨落湖星滿」[1](96),閆雲霞《憶秦娥·西夏王陵》中的「艷陽高照,賀蘭山闕」[1](104)。賀蘭山上的一草一木、一沙一石,都承載著歷史,見證今朝,吸引更多的人去關注她、吟詠她。像張賢亮、秦中吟等這樣的文學大家在寧夏詩壇越來越多,他們的賀蘭情懷與古人的賀蘭情節有著異曲同工之妙,而且他們歌詠的範圍更廣,題材更豐富,手法更靈活多樣。寧夏文學已經在全國文壇享有盛譽,而賀蘭山題材的詩歌,以其獨有的魅力,值得人們去關注、研究。

基金項目:寧夏哲學社會科學規劃項目「賀蘭山及周邊景觀文學研究」(15NXBZW02);國家民委重點學科「中國古代文學」2015-2016研究項目。

本文原載於《北方民族大學學報》, 2016年第5期

參考文獻:

[1] 中華詩詞學會圖書編著中心編著.中華詩詞文庫·寧夏詩詞卷[M].北京:中國文聯出版社,2009.

[2] 楊梓.寧夏詩歌選(上、下) [C].銀川:陽光出版社,2015.

[3]《銀川城區志》 編纂委員會編.銀川城區志[M].銀川:寧夏人民出版社,2002.

[4]阿爾.銀川史記[M].銀川:陽光出版社,2011.

[5]張嵩.漸行漸遠集[M].銀川:寧夏人民出版社,2015.

[6]張賢亮.張賢亮詩詞選[M].銀川:寧夏人民出版社,2015.

[7]全唐詩(卷566)[M].北京:中華書局,1960.

[8] 楊繼國,胡迅雷.寧夏曆代詩詞集(1~5冊)[M].銀川:寧夏人民出版社,2010.

[9]項宗西.疏影清淺集[M].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2015.

作者簡介:左宏閣(1960-),女,遼寧建昌人,北方民族大學文史學院教授,碩士生導師,主要從事魏晉隋唐文學研究、寧夏詩歌研究。

文章推薦:任淑媛 寧夏大學

圖文編輯:馬海五達 暨南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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