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發在《中國詩歌盛典》上的美好詩篇
裸原（兩首）
——青海行
梁積林
1
白鹿的草唇間，噙著一塊落日
必須有一聲鷹唳一樣的暗語鏤刻在空中，我才為你開門
沒有馬，只有一聲馬鳴，沒有人，只有一聲石頭和蹄鐵相碰的琶音
雪山的紫光，又一次為時間拉上了帷幕
而貯存時間的恰恰是
一口鏤有交媾圖的陶器
蹣步的老阿媽又在喊她女兒的名字了
頭頂上簪著月牙的女兒
三十里紅柳燈花，三十里山路出嫁
黑河啊，那隻嘬水的氂牛眼角里為什麼有一絲霜閃
驚喜么，疼痛
小到了一個小小的霜針
大到了這野牛溝一河的濤聲
2
是誰在敲打著西空
是誰在敲打著極地
是誰在敲打著夜夕
是誰在敲打著我身體的木魚
噹噹噹噹這片植滿啾啾的息壤
而每一天都是奇蹟，每一天太陽都能從東角升騰
卓爾山頂的那座寂廟啊，
原來你也有塵世，你也有瞬間的顫慄
那一束順檐而過的光，卻原來是你為誰穿針引線的
禪語。再敲一下吧，我的釋迦牟尼，我的吉檀枷利
我已上了冰達坂了，我已到了大冬樹埡口了
如鏤砉砉的經幡，拍打著空空的藍空
就像單于
就像吐谷渾
我是我的部落，我是我的神
雪線下睡著的那頭氂牛，彎彎的犄角
昨夜，和誰
緩緩穿過的月亮之門
3
扎沙。
老日根。
瓦日尕。
熱水。
默勒。
哈爾蓋。
一群牛和一群羊混在一起穿過公路
趕牛的婦女，絳紫的臉，像盛滿了夜的一隻碗，
匆匆間，還沒有來得及倒去，
我看見了她紅絲的閃電，我看見了她霪雨的宿醉
馱筐里的兩個孩子，探頭探腦
像兩隻旱獺哨身於腐植的土堆，像是剛剛來到這個世界
最是那頭雄性十足的黑牛，儘管這是深秋，儘管這是午後，
脊頂上卻有，一綹擠壓的雪峰
也許就是它一直馱著的一個大雪隆冬
也許是滲出它身體的一道光縫
還有狗，還有驢
還有鍋碗瓢盆在另一個馱筐里相互撞擊如樂器
豎坎侯奏笙歌
倒淌河邊迎公主
突然的一指琶弦
好像是一個王朝對另一個王朝的懷思
4
瑪卿崗日呀多麼遙遠
像是我看見了一個人的唇動卻聽不見她的原音，那麼
一個人的冰河紀是什麼呢
一個人的侏羅紀又是什麼呢
一個人的沉積岩是什麼呢
一個人的鑽石岩又是什麼呢
我拿著青海湖的放大鏡，在裸原，更多的是在我的心中，蜥蜴爬行
一個康巴漢子像我，我像一個康巴漢子
手持的一柄馬鞭
卻原來
是世紀初的一道驚雷
5
金銀灘上，一群羱羊
我想落日，我想放牧，我想一束皮鞭輕輕打在我的身上
6
落日啊紅得讓人心碎：
一群牛睡在了尕海湖邊。
一匹馬猛然狂奔向草原天塹。
一座鄂堡上的經輪轉黑了黃昏。
一座佛院里傳來了暮鼓之聲。
還有剛察。
還有多巴。
還有門源。
還有互助。
還有丹噶爾。
還有哈拉庫圖。
還有日月山。
還有恰卜恰。
還有高車。
還有倉央嘉措。
還有湟水。還有思念。
硤口堡
冷風中，故土窸窣
空氣也有一道道皴裂
那遠了近了不停的鴰聲似乎縫隙的撕扯
一簾簾雪霧翻卷著穿過門洞
時間一次次的掩面亢奮
那瞬間探出雲層的日頭成了大清朝的頂戴花翎了
鐵匠鋪里叮叮噹噹地裝訂著白天和黑夜的冊頁
裝訂線原來是一根拴馬的鬃繩
一錘下去是江山
另一錘下去就是朝代了
而穿過麻紙窗牖裂縫的睒動
像是為兩個眼睛穿針引線
那不關乎愛情：愛情已像一隻白狐打著兩盞昕紅的燈籠
那不關乎生命：生命其實就是打著燈籠的那隻白狐漸行漸遠的背影
還記得西夏的馬蹄踏過草原的陣陣疼痛嗎
還記得黑衣女人手中紫絹花里提著的那個朝廷嗎
陣痛其實就是數道閃電在天空的交織
愛黑衣女人，也愛甘州回鶻
無須再創造了，那每一塊馬蹄鐵就是一個党項文字
無須再臆造了，那一隻盤桓的兀鷹就是一面大夏的旗幟
山頂上的那個牧羊人
打盹，扯呼
猛地醒過來一陣東張西望
仿若我身體里的那場戰爭中
走失了的一個士卒
「鎖控金川」，每一條道路都被鑿進了石壁
每一聲吆喝都掛上了烽燧的鎖子
恍惚間，還聽到了一輛高車戛然而止後
猛然的一個踅乎。雪中牽馬的人啊
其實就是從摩崖上走下來的那個韃靼商裔
他和匈奴有沒有關係
他和西夏有沒有關係
他和村裡的朱姓老漢有沒有關係
他和我究竟有多大的關係
誰在敲門，誰在點燈
誰把一枚月牙兒撥亮了，辨認著誰是誰的前身
——原載於《詩江南》2014年3期
陽台上的河流
鴻雁大使
陽台上的河流
泛起飛翔的白色浪花
遠山像一滴巨大的淡墨
浮雲幾朵，宣紙幾張
一個人繼續眺望，往往出神
一隻鳥突然振翅高飛，像一支筆擲出
——原載於《福建文學》2014.11
在市圖書館（兩首）
高羽
所有的聲音都被書本過濾掉了
在這座城市唯一卡帶的地方
我們談論詩歌
巧妙地用非物質清理著
物質內部的雜亂
準確一點說
我們其實並沒有發聲
發聲的
是架上的那些圖書
它們站累了
想坐下來
用文字的舌頭
舔乾淨我們身體里的不潔
——原載於2014年12月13日菲律賓《世界日報》文藝副刊。
叩別大地的稻禾
天空也在成熟。當安靜的稻禾
排著隊，擠入村莊貧瘠的腹部。
當你揚起高高的手臂
當你，彎下腰——
這是我常見的一種尊貴
儀式。在遙遠的童年
清脆的交響。面朝黃土
一穗穗穀粒，像我的先人
用它們特有的方式
叩別大地，進入我們的眼眶
成為傷痛和揪心的永恆……
——原載於《詩歌月刊》（下半月）2014年第2期。
美人（三）（兩首）
劉文西
「這並非抒情的年代」，
當月亮盈懷時我一無所有。
我無淚的眼睛空望落日，
情人的時代在季風的尾部。
橫掃一切的事物，沒有人能躲過。
一雙水靈靈的星空，
不復存在的世界。
我並沒有得到，星星一生的許諾。
陽光逆向肌膚，
大地毛髮晶瑩，我們活著，
懸空活著。
一切都那麼堅澀，
讓我不敢染指，新衣服堆到天上
我並未穿過一件。
從古到今的見面
越來越難，親人相認有海洋之深。
——原載於《中國詩歌》2014第六期
王爾德的書本
透過一本書的晦暗光芒，
看見那個只願做女人的男人
和奇異的文字內心閃爍的微亮。
童話寫下去變成墓碑，
我們的整塊日子中包涵美妙的隻言片語，
這本書一模一樣卻千差萬別。
有些溫柔的書本你一輩子也翻不動。
深翻下去就會翻到心軟，
翻到眼瞎以及手斷。
其中暗藏的星空讓人目眩，
彷彿你一不小心碰到的一隻白兔
或一座花園。
——原載於《0596詩刊》2014第6期
風的名字
大連點點
「撲朔迷離的妖精。我也是！「女兒
跟我捉迷藏，她躲到一片花海中
突然跳出來，指著
漫山遍野的爛漫說
「刪繁就簡的清道夫！」現在世界只剩下
陽光和流水，少年們置身汪洋
赤裸是魚的事
聆聽是明天的事
「是命運的饋贈！」飢餓者
彎下腰，手裡的糧食
一直通向天堂，我有飽腹感
有中產階級的快樂
「唯利是圖的掮客！」老人坐在暖爐旁
窗外樹枝僵硬，昨夜的雪已經骯髒
他抽出潔白的紙巾，揩了揩
眼角上美好的灰燼
——原載於《鴨綠江》2014年12期
想把裝下的都卸掉
陳芳
鄉愁如燈
在獨自的光影里把夜照得十分單薄
寂寞扶著風在思念的轉角
讓時間把方向淹沒
清燈暗影
深了城市的內傷
車窗把站台再次縮小
揮揮手
也只能說再見，走了的，把留下的弄傷
燈光下蓄出的小池塘
讓撐傘的人成了一株內向的荷
在影子倒下的那些懸念里
鄉愁更瘦……
——原載於《詩朝》2014.10期
一支蘆笛（兩首）
胡權權
水波拍打堤岸的鼾聲
鷗鳥的翅膀滑過鄉村黃昏的遼闊
挑著籮筐奔走
村夫咳出卡在喉嚨里的嗨喲嗨喲
喚回，把行走的田間的老牛
稻穗在低頭思索
秋風喊出它們整片整片的羞澀
一抹夕陽正紅
與金黃的田野連成一片
老槐樹纏繞著炊煙
提升一個季節的未來部分
把成熟的主題交給
風，緩緩吹開
一個女孩手持蘆笛，坐在路邊
嗚嗚地吹，像一個魔術師
她給天空吹出滿天星光，給村莊
吹亮一盞盞燈
——原載於《綠風》2014年第4期
一個匆匆趕路的人
他的腳下生風，呼呼的
解開一條路的死結
草尖上，露珠在放電
像血管里膨脹的憂傷，時時刺痛
暗夜裡沉寂的思索。路途上
匆忙的人群，他們鮮活的皮膚在慢慢枯黃
河流環繞一個村落的寂寞
淌過荒蕪的歲月
現在，一個匆匆趕路的人
在早晨醒來，他稚嫩的目光閃閃發亮
彷彿一朵鮮艷的花，在晨曦里
抖動的羽翼
他知道前人走過的路很長，很長
他要懷抱清涼的樸素
把生存的困苦舉過頭頂，膜拜
和種植，土生土長的善良、勤儉與純樸
——原載於《唐山文學》2014年第三期
掃 塵
龍紅年
這落在白襯衫上的鳥跡
這窗台上野貓踩過的夜色
這藍天之上的鷹影
哦，這滿世界的塵灰 時時
在眼中長成荊棘
原本我用一生學習寬容
大河邊修養 視而不見
屋子裡關住驚雷
「有些事 忍忍也就過去了」
過目即忘亦是美德
不必在心裡燒著一場大火
將一生積攢的銀子
一次花掉
可如今 我鐵下心來
要將典籍中的壞句子揪出來
要挑出雞蛋里的骨頭 草叢中的蟲
要清理門戶 把身體里的那些病灶
一一打掃 讓一場雪
順利抵達
——原載於《綠風》詩刊2014年6期
雲
北夫
我注視它很久了
它把自己拓展在一片虛無之上
空氣是虛無的，那一刻可有可無
天空藍得虛無，虛無地藍
它的變幻如同抽搐，驚魂未定
彷彿剛從一團陰翳里掙脫
它的手上還捏著碎片，一部分處於
失重狀態。散落的骨頭重又彌合
它有無數個不同的方向
供它抱定殘缺。整個天空只有它
在旋轉。它應該避開那些高塔
指南針，它那麼輕盈
是不是在和一個影子私奔
它那麼潔白，我願意再為它鋪上一條河流
凝望一塊煤（兩首）
郜希傑
一副大智若愚的神態
不急不躁
顯得那麼雍容 大氣 內涵豐厚
億萬年的靜心修鍊
還有誰能做到
深陷苦海
卻不甘墮落 志向遠大
黑色的火焰蓄滿內心
依然靜如處子
濃縮地氣之精髓
遠離虛偽與浮華
雙目緊閉
如一首流傳千年的史詩
金口一開
就是滿嘴聖潔的蓮花
胸懷大德
卻隱於黑暗的角落
一生的心血
期待著洶湧的爆發
和煤久久對視
周身無可掩蓋的佛性
讓深陷俗世的我
常常深感慚愧而努力自拔?
——原載於14年4月16日《中國煤炭報》
留守孩子的夢
總是撅著小嘴
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父母遠離的日子裡
如一顆柔弱的小草
卻享受不到
雨露的滋潤
陽光的撫摸
總愛一個人獃獃地默望天空
祈盼能有一朵游雲
突然把父母馱回家鄉
最喜塗鴉一隻只鳥雀
多麼渴望也能肋生雙翼
像小鳥鳴唱著飛到父母身旁
明月高懸之夜
總要摟著雙親的相片才能進入夢想
當凌晨在笑聲中激動地驚醒
左邊一摸，依然沒爹
右邊一抓，仍然沒娘
——原載於《文學月刊》第五期
登泰山（兩首）
邵小平
泰山此刻在我心中，也在身體之外
把恩情不放在心中就不知道泰山的重
不來到泰山的腳下就不知道神站的高
它給了我們台階上也給我們台階下
越數千里奔赴泰山，像兌現一個承諾
在十八盤上，我後面的人挪到前面，前面的人
落在了後面，氣喘噓噓，終於到達南天門
逛天街游碧霞祠，站上玉皇頂，遙望黃河——
沒有「山高人為峰」的感覺，把泰山踩在腳下
卻發現人在山頂和在山下一樣的鄙微而孤單
只能在泰山上喊一個人的名字，使勁地喊
喊的不是讚歎「登泰山而小天下」那人的名字
喊的不是留下「會當臨絕頂一覽眾山小」那人的名字
喊的也不是感嘆泰山「高矣極矣大矣
特矣壯矣赫矣駭矣惑矣」那人的名字
在泰山高聲喊一個人的名字，一個人遠在天邊
希望把一個人像泰山日出一樣從雲層後面喊出來
希望把一個人像現代書法一樣從泰山石上喊出來
高鐵火車頭上的血跡
和坐在高鐵上的人們一樣,也許它們
在急匆匆回家哺育的途中,或者在趕往
聚會的路上,抑或在外出彌食時警覺的轉彎處
也許它是一隻不會唱歌的斑鳩
也許它就是那個剛報完喜的花喜鵲
也許它只是從這個會場
要吵嚷到那個會場去的麻雀
它們的上升,它們的滑翔
它們的俯衝,它們的彈射
它們划出流暢的弧線轉眼之間
就變成了高鐵火車頭上
一朵濺開的血色之花
當高速度遇上高速度當飛遇到飛
當循規蹈矩遭遇自由自在
人與自然之間應該不應該有一個交警
有沒有誰為這些遇難的翅膀立一塊墓碑
——選自網路
率水河邊的牛
王妃
一萬滴水的奔跑也帶不動它
高高的防洪堤是主人設下的監牢
它朝飲露，夜觀星
把漫長的白天都交付給了茂盛的青草
寂寞囫圇一口就吞下去了
憂傷也是
你看見的這一頭低首啃食的牛
已經聞不到翻卷的新泥味兒
四蹄踩不出窩窩，更不見一隻滑溜的泥鰍
它發出的低音單調。偶爾也抬頭望望天
太陽太熱，浮雲又太遠
這頭牛隻能在清水裡找到乾淨的自己
大多數時光，它在安靜中反芻
把那些囫圇吞下去的吐出來
咀嚼，咀嚼，細密的事物變得粘稠
它咽下去，咽下——
這不知甘苦的食糧
在身體里製造內傷
又滋養著內傷
——原載於《海燕》2014年第5期
有如水草
談雅麗
我有隨波逐流的天性，湖邊小鎮生活十年
如一株沉水的苦草
葉片碧玉，早已習慣白天濁重
夜晚清澈的水聲
我和十里鋪的漁民一樣
依賴河汊溝港，野蒿青蘆生存
相信巫師、蠱毒和水域里存在著
不知名的鬼怪
我生活著，飲盡了鳥語和湖風
當我穿過堤壩，融入人聲沸騰的集鎮
在波濤與雨點交織的音符里流浪
是否如樂譜不經意的那一逗點，並不重要
我用筆漁獵，識得人世確有塵埃一樣的慰藉
及悲涼
感受過湖水的清澈刺骨，我也領受過它
絲綢一樣的光芒
我有幸擁有鴻毛一樣輕小的幸福
有如水草，漲水時——
我擁有著一百畝湖面的富饒
退潮時，只剩一百畝湖面的空曠孤獨
在水中，我身體里同時含有雙重的深淵
一重為深愛，一重疑為污垢……
——原載於《詩探索》2014年1期
你要懷著敬畏心活在凡間
（兩首）
趙秋水
黃昏已經一半
天空已經晚宴
晚宴過後要收燈
眾仙們要守著星星修行
每一小顆星都是他們的心在發亮
發出靈魂的光芒
如果出現一顆流星
定是一個神仙犯戒
被貶到了人間
你可能懷疑
你身邊的張嫂、李嬸
王麻子、趙七
杜五、毛四
打燒餅的、賣豆腐腦的、
收垃圾的、送酸奶的、
扛鋤的、推車的、
抬轎的、吆喝著賣菜的……
保不准誰就是隱在人間的神
只是這會兒在人間受罪
因此要敬重他們、愛他們
但起碼要做到：不欺侮他們
——原載於《駿馬》2014年02期
一成不變的生活
一個城市需要更多的陽台
更多的瞭望
你在這個籠子里呆久了
每天來到陽台僅僅是放風
前面有更多更高的建築
擋住目光
前面沒有綠樹、草茵
只有人流和市聲
你只能抬頭望一會天空
那裡是一個變化的花園：
雲朵開了 它後面有一個小天使在吹氣
他不停吹 它更美了
如果有五、六個小天使
從不同方向一起向它吹
它就會變幻不同形狀：
一會兒像一棵樹
一會兒像一座白屋
一會兒像片草坪
正好應了你的心情
那藍 深情的藍
毫無人間雜塵的藍
純粹的藍
正深深地吸引著你
那是一座被提起來的大海
成群的魚結成銀河
孤獨的魚閃亮成星斗
驕傲的魚遙遠、隱約
天空是你的一座私人花園
每天你來到陽台就能看見它
而每一天 每一刻它都不同
正好對應了你一成不變的生活
——原載於《草地》2014.4
——選自趙秋水主編《中國詩歌盛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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