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愛你，我瘋了自己
討風情月債
治女怨男痴
01
蘇眉與高康的婚訊，著實令眾人大跌眼鏡。
蘇眉是誰？
家境優越、貌美如花，多少男同學心中的白月光？
高康呢？
用蘇眉父親蘇局長的話說，「身高不足五尺，家裡窮得叮噹響，碌碌無為的小辦事員一個！」
「閨女，你要嫁給他？這次你可看走眼了！」蘇局長簡直痛心疾首。
蘇眉的母親倒還沉得住氣，「找個對自己死心塌地的男人也沒錯——」說著，她拿眼風掃了一眼自己的丈夫。
蘇局長沒想到，這樣的緊要關頭，老婆還要拿女兒的終身大事來擠兌自己，簡直不可理喻。他眉頭一皺，就要發作。蘇眉趕緊說：「我只是來通知你們，並不是徵求你們的同意。」
她懶得捲入父母的口舌之爭，自她記事起，這兩人之間便是無休無止的戰爭。任何事情都能成為母親攻擊父親的武器，她口口聲聲說恨這個男人，但是她這一輩子，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這個男人身上——這真是一個悲劇。而蘇眉，不想延續悲劇。
對於高康這個男人，蘇眉起初自然是不放在眼裡的。是高康去蘇眉單位辦事，只一眼就被這個白天鵝般的女孩迷住了。
當然，像蘇眉這樣的美麗女子，男人臨時起意是常有的事情。但是，像高康這般膽大，且有行動力的卻不多。
第二天，他就送來一封滾燙的情書，洋洋洒洒十多張紙，感情熾熱、文采飛揚。從此，一天一封，不曾間斷。
女人嘛，難免有些虛榮。傾慕者的多寡和熱烈程度，從某種意義上呼應著女人在婚戀市場的價值。再則，高康除了每日一封的情書外，並無太多過激的行為，最多隔三差五地送些精巧的禮物。
高康身上有一個極大的優點：善於揣度人心。隻言片語間，便能準確捕捉對方的喜好與情緒，既投其所好，又有分寸。與他交往，常如坐春風。
高康的追求持續了近一年。其間，也有不少男生追求蘇眉，其中不乏高大帥氣、條件優越的。但是，與高康一比，似乎都缺了點知情識趣，也不夠情比金堅。
那段時間，蘇眉同父異母的哥哥要結婚，為了買房的事情，父親的前妻不時來家裡吵鬧，家裡一時雞飛狗跳。
不想面對這一地的雞毛和狗血。蘇眉請了年假，獨自去旅行。那日傍晚，她孤身從廬山下來，驚訝地發現高康風塵僕僕地站在出口處。見到她，高康激動地走過來，一把將她攬進懷裡。
蘇眉一直覺得，若高康抱她，場面應該很滑稽。但那一刻，原不及她高的男人，站在高一級的台階上，她的臉正貼在他的頸項間。男人有力的臂膀讓她覺得安定，迅速跳動的心臟又讓她覺得溫暖。
後來，蘇眉才得知，知道她獨自出行後，高康只打聽到她來了廬山，便追了過來。他不知道蘇眉住在哪裡，便依了她平時的喜好，逐家打聽排除，最後，竟真讓他查到了。得知她去爬山了，他便在出口處等，等了一下午，才終於見到了她……
茫茫山野，遊客比螞蟻還渺小，他竟然可以找到自己，這不是用心是什麼。
02
廬山之行後，蘇眉再看高康，心思就有了變化。
仔細想來，高康除了個矮是硬傷，相貌倒真說不上是丑，人也愛乾淨，每天精神抖擻，反倒比一些徒有其表的男人強。再想想自己的老爹，五十多歲的男人了，皮囊依舊保養得很好，但是頂什麼用？二婚之後，風流不改。如今，一身兒女債。
兩相對比，真不如找個死心塌地對自己好的——就這樣，在眾人詫異的目光，和父母的反對聲中，蘇眉嫁給了高康。
高康這種男人呢，用現在時髦的話說，就是擁有成功潛質：目標清晰、勤奮刻苦、堅持不懈、肯動腦筋，關鍵時刻，還能放得下身段。對於這樣的男人，用高康自己的話說，只要他能夠得著，就「沒有追不上的姑娘，也沒有辦不成的事兒」。
在蘇眉看來，這是高康的一項異能。但是高康笑：「有什麼異能？不過肯用心罷了。只是，「用心」極辛苦，有人因為蠢，更多人因為懶，才鮮有人做到。」
蘇眉覺得極為有理，想起戀愛期間的種種，更能覺出這個男人的用心來。若說，她婚前只是想找個死心塌地對自己好的男人。婚後，她倒真被這個男人身上的優點所吸引，漸漸地將自己的整顆心投了進去。
很快，高康開始在事業上嶄露頭角，此後彷彿開了掛，從科級一路跳到正處。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蘇眉開始以一種仰望的姿勢來看自己的丈夫。兒子出生後，蘇眉的整個世界更是被丈夫和兒子填滿了。她越來越多地被稱呼為高處長的夫人，或者兒子多多的媽媽。
那時的她活在興頭上，並不知道，當一個女人失去自我，便是悲劇的開始。
03
在那件事情發生之前，但凡見到蘇眉的女人，總要帶著艷羨的口氣，說一句：你真有眼光！面對這樣的寒暄，蘇眉自然是要禮貌微笑的。只是，那笑容卻有點僵。
這一日，她洗完澡，站在浴室鏡前做保養。當初，選定這套180平米的大房子，她看中的就是這間大浴室。落地的浴室鏡，璀璨的水晶燈，將她的身體和臉照得纖毫畢露。
身體還是瘦的，但是，乳房、肚子、屁股都在往下垮。還有那張臉，無論在上面塗抹多少保養品，斑點、皺紋還是一點點地從皮下冒出來。
「有什麼用呢？」突然，腦子裡有個聲音問她，目光落在桌上那些成堆的瓶瓶罐罐上，心底里突然竄出一股火來，她像瘋子一樣衝上去，將所有的瓶瓶罐罐掃落在地。
「你就是一個瘋子！」高康的話在她耳邊響起，一遍一遍，緊箍咒一般。她終於忍不住，掄起一張椅子，將整牆的落地玻璃和裡面狀若瘋魔的女人砸得粉碎。
「蘇姐，蘇姐……」保姆在門外急急地喊。但是，她不想開門，蹲在滿地的碎片中間，一聲聲地痛哭。
為什麼？當人人都認為她錯嫁時，她卻覺得幸福，哪怕住在四五十平米的公寓里，每日擠公交車上班。如今，人人羨慕她嫁對了人，她卻苦不堪言——這間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她和保姆。
因為她的情緒不穩定，兒子已經被高康送去住校了。
是的，在高康眼裡她已經成了一個瘋子。
最開始瘋，是從什麼時候呢？
自從高康擔任集團某部門的一把手後，他就不怎麼著家了。蘇眉只道他忙，雖有怨言更多的卻是心疼。那幾年，她幾乎包攬了家中所有事務。直到有一天，蘇眉在高康的襯衣口袋裡發現一封他寫給別人的情書。那樣的火熱和纏綿，一如當年他追求她的時候。
蘇眉當時只覺整個人被抽空了。一直以來，她引以為傲的，她以為在這個世間足以依傍的，在那一瞬土崩瓦解。她痛哭流涕，她追問高康到底是為什麼？高康說是生意場上逢場作戲，有利可圖，她不信；高康說是男人的劣根性，犯了一個小小的錯誤，她接受不了。
高康兩手一攤，說：「那你要我怎麼說？」
蘇眉氣得發抖，「當初你是怎麼說的，你不記得呢？」高康不語。當初，他是真愛她，曾經迸發的熱情甚至曾將自己感動得熱淚盈眶。但是現在，他的厭倦也是真的。古人云慾壑難填，得到越多便想得到更多，越是居高位者，越渴望征服和佔有。他說是男人的劣根性，其實是大實話，可惜蘇眉不肯相信。
在高康看來，一個聰明的女人應該懂得給男人留有餘地。可惜，蘇眉一向不聰明。
蘇眉曾在心裡發誓，不讓母親的悲劇在自己身上重演。然而，彷彿是宿命。她變成了另外一個母親。那個男人似乎上了癮，走了阿花來了阿朵。他瞞著她，她自然有手段破案。但是，一件件一樁樁，不過是給自己添堵。
那些母親曾經用過的手段，她都撿起來。她控制了高康的工資卡，只要一回家，就將他的口袋掏乾淨。但是，根本不管用。男人乾脆不回家了。蘇眉便去他單位里找。高康人在哪裡，她就跟去哪裡。最後，高康忍不住了，張口便是，「你精神有問題啊？」
04
高康倒也不提離婚，只是避她如瘟疫。蘇眉鬧的時間長了，輿論竟然對高康生出同情來，認為蘇眉持寵而嬌，過於無理取鬧。
那夜，高康回家拿換洗衣物。蘇眉見著他，哪裡肯放他走。她是個人，不是個物件，他憑什麼將她置之不理？要死要活，為什麼不給句痛快話？
高康照例不理她，她便拽住他的胳膊，不讓他走。兩人一路拖拖拽拽，眼看到了客廳。客廳的餐桌上，放著一把水果刀。蘇眉一手拽著高康，一手便將那把刀握在了手裡。
「你要敢走，我就扎了你！」蘇眉威脅。
「你敢！」高康也怒了，伸手便要來奪。
一股熱血湧上來，蘇眉一刀刺過去——其實，她可以刺向他的脖頸，也可以刺向他的胸膛，可是，她終究不忍，刀尖一偏，刺中了他的大臂。正是夏日，高康只穿了襯衣，一刀下去，鮮血飛濺。
「你，你真是個瘋子！是個瘋子！」高康又氣又怕，他扭開門，倉皇而去……
那兩日，蘇眉不敢出門，每日以淚洗面。她亦覺得自己是不是瘋了。那日，約莫下午兩三點，家裡的門鈴響了，說是物業。蘇眉剛擰開門，門便被大力撞開，兩個壯漢旋風一般，將她死死按在牆上。一個女人上前，用尼龍繩以一種嫻熟的技巧，迅速將她的雙手和雙腿捆牢。
兩個壯漢像抬一包沙袋一樣，將她抬出去。她拚命掙扎、呼救，可是，人們看到只是驚懼地避開。捆綁她的人皆著白色大褂，上面印有某某精神衛生中心的字樣。
最終，她被塞進一輛救護車，進了郊縣一家精神病院……
05
踏出那道鐵門，已近月余。因為被迫服用了大量藥物，蘇眉形容浮腫，言語遲緩。她常常陷入無盡的深思和突然的驚恐。身穿白大褂的醫生、鎮靜劑、電擊……這些可怕的回憶每日都在凌遲她的身心。
當血從手腕處汩汩流出的時候，蘇眉心想：一切都結束了吧？
然而，她終究醒了過來。
一個熱熱的身體傍著她，擠在窄窄的病床上，毛茸茸的頭髮抵著她的下巴。是兒子多多，啊，已經十三歲了呢！當初那個還不到一臂長的小肉團，如今已長成了少年的模樣。可這睡姿依然保持著對母親的依戀。
她閉上眼睛，淚水無聲滑落。這些天，她並非無知無覺。她其實知道，在她被關進精神病院後，父母親幾次三番找醫院協商無果。後來，是兒子以死相逼，才讓高康讓步，同意她出院……
他才多大？就要背負這些？她的心又湧起一陣被撕裂般的疼痛。這時，一隻手擦去她臉上的淚水，小小少年摟住自己的母親，「媽媽，您別怕，您還有我……」
蘇眉的眼睛裡湧出更多的淚水，彷彿流也流不盡。她心疼亦愧疚，作為母親，她甚至沒有一個孩子勇敢。
出院後，蘇眉彷彿變了一個人。她強迫自己按時作息，開始練習跑步和瑜伽，開始讀書，學著用寫作來和自己對話。蘇眉希望將那個迷失已久的自己找回來。
一個月後，蘇眉到專業的精神疾病司法鑒定機構申請鑒定，證明自己精神正常。接著，她一紙訴狀，將那家精神病院和高康告上了法庭。同時，她聯繫到幾位網路大V，將這一事件在網上發布。因為事件本身的獵奇度，該案件迅速在網上發酵。
不過，蘇眉留了一手，她並未用高康的真名。她等著高康來主動找她。
高康的電話很快就來了，這個男人還是那麼善於攻心。「蘇眉，我們這麼多年夫妻，若說沒有感情那是假的。」他說，「到最後，我是真覺得你需要調養……不管我們鬧到什麼地步，孩子是無辜的，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孩子的處境……」這番話入情入理，又滴水不漏。蘇眉冷笑，卻並不接招，只讓他跟自己的律師聯繫。
律師直接給了高康一份離婚協議書，兒子、房子、存款都歸蘇眉。若高康肯簽，蘇眉便撤訴。否則，她不僅不會撤訴，還會實名舉報他的作風問題——那些他寫與旁人的情信，她可都留著呢。
高康萬萬沒想到，那個已經被他踩進泥里的女人，還能反戈一擊。反覆權衡利弊後，這個精明的男人同意離婚。
一切塵埃落定。有不知情的群眾給高康唱讚歌，說他是有情有義，甘願凈身出戶的好男人。蘇眉無所謂。於她而言，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前途也許依然艱難，值得慶幸的是，她已煥然一新。還好，她還有時間，去過更有意義的人生！
END
十年情感記者
心理諮詢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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