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智鋒：漆水河谷

最新 01-11

漆水河谷

文/張智鋒

見到一張發在微信群里酷似觀音的照片，一下子把我拽到了關中西部的漆水河谷。

冬日暖陽懶懶散散地撒落在蕭索的山間原野，站在寶雞峽引水渠畔，若不是「漆水河渡槽」五個醒目大字提醒，怎麼也不敢相信，眼前這荒蕪的便是聞名悠久的漆水河河道。

漆水河發源於麟游縣，流經永壽、乾縣，匯入渭河。此地叫龍塘溝，高山對峙，滿山的石頭或險峻孤聳，或百態盤卧，蒼翠的松柏根植其間，兩相萬年守望。山下岩石壁立，形態各異。正值枯水期，河床乾涸，水落石出。踩著亂石而上，峽谷幽深狹窄，穿梭其間宛如走進樹林，網傳的臨平石林便在此地。所謂石林不過是百十米的小峽谷，奇石錯落，鬼斧神工，蹲下仰視，鏡頭裡立現壁立千仞。與喀斯特地貌石林相比，確實不值得一提，但在黃土高坡上能衝出這麼一片石林也算是個奇蹟。

慕名而來的人不少，多數帶著「沒有什麼好看」的遺憾離開。我就幸運多了，作為嚮導的同學是地質專家，既傳播了常識，還發現了許多秘密。石林里的石頭大多是一層層豎起的大石板，被河水沖刷的石縫如刀切一般。有的石層像正弦曲線，在我看來，僅一堆亂石而已，可是在地質專家的眼裡卻與地球構造運動、背斜、向斜等等的專業術語聯繫在一起。還有的石頭花紋密布，如奇妙的圖畫，像雲紋、像飛龍，應有盡有，如果發揮一下想像力，或許可以命名為「龍鳳呈祥」「百鳥朝鳳」「江山多嬌」等等，這些巧奪天工的「石畫」則是億萬年前火山岩漿激情噴發的傑作。

大自然的力量神奇無比，被河水浸泡過的石頭上，活脫脫一幅歲月天然的潑墨畫。峽谷里側面的巨石上凹進一個深坑，像半個石臼一樣，底部一圈深褐色的水痕，側面則光滑後凹。可以大膽推測，河水從上游滾滾而來，落入巨石前凹面處，久而久之便衝出了又深又光的半個石臼。河水衝擊巨石時，會發出洪鐘般的響聲，這便是傳說中的「響石」。響石潭是瀑布下能發出響聲的水潭，禮泉的泔河、小河都有。如果遇上豐水期，站在水潭旁就能聽到如琴箏、如鼓點、如珠落玉盤的響聲，一般人不知發聲的原因，只能演義成天神仙樂下凡，實際上是水流衝擊岩石的不同部位，發出的不同聲音，而在此能形成一米多深的半個石臼，足見河水年久沖刷的功力。

穿過石林，河床平緩了許多，但依然亂石突兀。我們唱著地質隊員之歌繼續前進，不遠處便撞見了「神龜吸水」的絕妙景觀，拐了兩道彎，在開闊平緩的河灘旁又撿到了一塊原始石斧。石斧與博物館見過一模一樣，惟妙惟肖。經查證，這裡是仰韶文化北鄭村遺址，先民把5000年前的勞動工具留給了我們，很是珍貴。

手捧石斧，浮想聯翩。人類起源一般依水而居，從遠古走來的漆水河更是一條生命之河，流經千萬年，滋養數世代。可以想像，新石器時期的原始人，手持木棒石斧，刀耕火種。夏周時期，先民祭祀后稷教稼，傳承養殖農耕。到了大秦，這裡已經是糧食滿倉人口密集，自然成了帝國橫掃六合成就舉世霸業的後勤基地。時光流進了隋唐，太宗李世民誕生於漆水河下游的楊凌建子溝，而九成宮醴泉的匯入，更激蕩起大唐的盛世輝煌，以至於武則天親臨於此，留下了時至今日的龍岩寺。

龍岩寺始建於唐，護佑百姓千年。在寺院旁邊的河灘里找到了觀音石，一塊約莫三尺高的白雲石，遠看像觀音菩薩，慈祥莊嚴。但另一同學說更像帝王，雋永飄逸的長髮，孤傲洒脫的披風，不可一世，舉世無雙。與寺院主持攀談，方知周邊百姓安居樂業，寺院香火興旺，重修建殿也有鄉民的功德。面對重建碑文，我舉起相機想留個資料。不料取景器里金光燦燦，以為是碑頭上的金黃色油漆所染，側目一看卻是後山裸露的黃土在夕陽餘暉里閃爍。

深思良久，感慨萬千。黃土也罷，百姓也罷，不管世事怎樣輪迴變遷，它們才是永恆的磐石江山；不論是人、是神、是英雄、還是帝王，凡能給百姓帶來幸福的都會被萬民愛戴敬仰。

(責任編輯：吳微製作：胡君濤圖據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