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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天環球系列

出場人物

樂樂:金牛座,高冷小男生,出發這一天正是他的6歲生日。

團團:處女座,社交達人爸爸,旅行途中的司機、外交官兼開心果。

我:獅子座,貪玩好動媽媽,旅行途中的導航、攝影師兼文本作者。

秘魯納斯卡

今天我要講述的是一個特別美好的下午,起因是我們報了一個特別有趣的旅行團。

首先不得不提的是我們報團的過程:

我們在納斯卡的街頭選了家看起來還比較正規的旅行社,進去之後發現只有一個老爺爺在值班,完全不會說英語,正在我們猶豫要不要繼續的時候,老爺爺熱情地把我們請到座位上,自信滿滿地比出了一個OK的手勢。

語言不通怎麼能介紹行程呢?這當然要藉助科技的力量了,只見老爺爺用遙控器打開了電視,開始播放一段納斯卡旅遊的宣傳片,每播到一個景點就按一下暫停鍵,詢問地看著我們,我們想去就點點頭,不想去就搖搖頭。好在納斯卡是個小地方,景點不算很多,短短5分鐘的宣傳片播完,老爺爺遞給我們一張彩頁,上面列出的行程和我們的選擇相差不多,價格也合適,於是我們爽快地答應了。

接下來就是商定出發的時間、地點和注意事項了。

時間可以用日曆和手寫的阿拉伯數字來搞定,地點就費了點兒周張,老爺爺在紙上畫了半天我才明白他是要去酒店接我們,然後他把兩手併攏枕在耳邊,做出了一個睡覺的樣子,團團靈光一閃,說這是問我們的房間號吧,於是掏出了印有房間號的鑰匙,老爺爺豎起了大拇指,臉上的表情好像在說:「哪來的小夥子啊,真有默契!」

默契一旦養成,我們的溝通就更加順暢了,老爺爺成功地把要塗防晒霜、要帶厚一點的衣服這些信息都傳達給了我們,還順便推銷了當地的名酒pisco,我和團團開玩笑說,看來明天的導遊也不用說英語了,我們已經習慣了。

第二天下午1點,一個靦腆的男青年準時出現在我們酒店的大堂里,他自稱只有3個月做導遊的經驗,英語說得不好,請我們多多包涵。在他的帶領下我們來到了和其他團友的集合地點,一輛紅色的「越野車」就停在路邊,說實話我從沒見過這種造型的車子:車頭是尖的,車尾是圓的,就像是一隻趴在地上的刺蝟,四周鏤空,只有一個頂棚,發動機就露在外面,真是要多拉風,就有多拉風!

同行的團友是兩個姑娘,一個來自芬蘭,一個來自香港,我們的談話很快就被震耳欲聾的馬達聲中斷了,我們的「大刺蝟」開始一路狂飆,速度竟不輸給路上的任何一輛小轎車,不到10分鐘的時間,我們來到了位於市郊幾公里外的第一個景點:Cantallo引水渠。

導遊先生的英語水平的確不高,藉助書和網路上的介紹我們才弄明白,納斯卡位於沙漠地區,每年只有3個月的降水,於是水分的儲存、運輸就成為了當地人最重要的謀生手段。類似這樣的大型的引水設施有數十個之多,最早的已經有1500多年的歷史了。

第二個景點是今天的重頭戲:位於城西25公里的Cahuachi金字塔遺址。

等等,以前只知道古埃及人和古瑪雅人建造金字塔,秘魯也有金字塔嗎?

答案是有的,這是科學家們通過遙感技術穿透泥土和岩層發現的一個古代泥質金字塔群,歷史可以追溯到公元1到5世紀,是曾在這個區域繁盛一時的納斯卡文明的重要遺址。

這些金字塔呈階梯狀,工人們先把泥土製成泥磚,再層層疊疊地堆放在一起,沒有埃及金字塔的宏偉,也沒有瑪雅金字塔的精緻,然而你不得不感慨,古代人為信仰所完成的壯舉當真是有著驚人的相似。

導遊介紹說,這些金字塔的主要功能是祭祀,相當於一個綜合性大廣場,儲存遺體只是附帶的功能。Cahuachi的長期居民並不多,其中大部分是薩滿,信徒們從納斯卡鎮上跋涉20多公里來到這裡,就為了請薩滿問一問太陽神,解答心中的疑問。

公元300年到350年期間,兩次重大自然災害讓Cahuachi喪失了典禮中心的地位,這些設施也最終被棄之不用。

離開Cahuachi遺址區,我們來到了今天的最後一個目的地:Usaca沙丘。

這是一片真正的,一望無際的沙漠,導遊開始給車胎放氣,為接下來的沖沙活動做準備,我們車裡的幾個人也天南地北地聊起天來。

香港姑娘今年大學畢業,獨自一人來到南美,原計劃兩個月走遍秘魯、玻利維亞、智利和阿根廷,如今在秘魯一個國家就逗留了將近3個星期,而且沒有絲毫想離開的意思;芬蘭姑娘是一名公司職員,這次是利用年假出來旅行,在秘魯的行程和我們完全同步,連交通工具都是同一家公司的大巴,也是無巧不成書了。

我們也說起了自己的環球旅行,在北京的朋友圈裡每次說起這些大家都會嘖嘖稱奇,好像這是一件多麼困難、多麼不尋常、多麼了不起的事情,漸漸地我們也覺得自己是個另類的人;可是在旅途中遇到的朋友就不一樣了,大家的興趣和經歷都差不多,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是同類的人,我們的旅行在她們看來不過是件平常事,我們將來還會在某個地方相遇,也許是秘魯、也許是阿根廷、也許是南極或者外太空,我們的心不受束縛。

這件事兒說來也奇怪,那麼多同類的人,相見時相談甚歡,可即使互留了聯繫方式,還是相忘於江湖。

最終留在我們身邊的有技術宅,有循規蹈矩的上班族和家庭主婦,我們有著不同的生活軌跡,但我們卻是互補的。

有句話說:「相似的人適合一起歡鬧,互補的人適合一起變老。」

此刻想起來的確有幾分道理。

正聊得起勁的時候導遊重新發動了車子,一本正經地說:「請大家一定要坐穩扶好,我們要開始沖沙了!」

樂樂問我說:「什麼叫沖沙啊?」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只聽「轟」的一聲,車子猛然提速沖向沙丘頂端,從立在地上的兩根竹竿之間穿行而過,等等!腳下不是懸崖嗎?我連忙抓著樂樂的手閉上了眼睛,只覺得一陣強烈的失重,我們從陡坡上「沖」了下來,緊接著「沖」上了另一個沙丘,再「沖」下來,我反問樂樂說:「這就是沖沙,好玩嗎?」

我第一次參加沖沙是在埃及的撒哈拉沙漠里,不過是比平時的車速快一些,顛簸一些,我怎麼也沒把這項活動和過山車聯想到一起,如今已經上了「賊車」,後悔也來不及了,團團和樂樂倒是玩得很開心,和大家一起尖聲大叫著,吃了滿嘴的沙子。

從車上下來的時候我的腿已經軟了,導遊發給我們每人一個滑板,一個打磨滑板用的蠟塊,並簡單介紹了一下滑沙的姿勢:我們可以選擇坐著滑,或者趴著滑,小朋友如果害怕的話可以選擇和大人共乘同一個滑板。

樂樂考慮了很久,終於鼓足勇氣坐在了團團的滑板上,團團從身後抱著他,導遊輕輕一推,兩個人飛快地滑了下去,我正在給他們錄視頻呢,只見滑板在接近沙丘底部的時候突然失去了平衡,樂樂從側面翻了出去,團團幾乎是越過樂樂的頭頂,翻到在了滑板的正前方,兩個人一臉迷茫地爬起來,對著我們揮了揮手。

等他們走上來了,我問樂樂說:「有沒有摔疼啊?」

樂樂再次展現了他好強的性格,輕描淡寫地回答說:「我摔了嗎?我就是故意在沙子里滾一滾,這沙子好暖和,好舒服啊。」

我用手摸了摸沙子,果然好暖和,好舒服。

我索性躺了下來,讓全身都緊貼在沙子上,心頭湧起一種莫名的幸福感,像一張緻密的蛛網,將我層層纏繞起來。

我想起了小時候和家人一起去內蒙的往事,想起了我和團團曾兩入撒哈拉沙漠,在夕陽下騎馬,在星空下入睡。從愛上旅行的那一天起,我的行李越來越少,「家」這個概念也越來越淡泊。

我問樂樂說,你想家嗎?他毫不猶豫地說不想。

也許對他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父母就是家,那對我來說呢?

這是我有生以來離家最遠的一次,然而這裡的一切對我來說並不陌生,我看到了古代秘魯人建造的蓄水池和金字塔,他們為生存所做的努力和對信仰的虔誠,與我們的祖先又有什麼分別嗎?我們都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都曾面臨著自然條件的惡劣以及資源的匱乏,我們有很多東西都是互通的,不需要語言也能互相理解。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的祖先也是我們人類的祖先,「這裡」的風景也是我們地球上的風景,在浩瀚宇宙中我們都是同鄉。躺在這溫暖的沙丘上,我覺得親近而踏實。

如果有一天真的離開地球了,一切是否會不同?

現在的我,尚且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我想起了泰戈爾的一首詩:

「我旅行的時間很長,

旅途也是很長的。

天剛破曉,我就驅車起行,

穿遍廣漠的世界,

在許多星球之上,留下轍痕。

離你最近的地方,路途最遠。

最簡單的音調,需要最艱苦的練習。

旅客在每一個生人門口敲叩,

才能敲到自己的家門;

人要在外面到處漂流,

最後才能走到最深的內殿。

我的眼睛向空闊處四望,

最後才合上眼說:「你原來在這裡!」

這句問話和呼喚「呵,在哪兒呢?」

融化在千股的淚泉里,

和你保證的回答「我在這裡!」的洪流,

一同泛濫了全世界。」

作者:肖瓊,女,84年獅子座,留英8年,畢業於劍橋大學經濟系,足跡遍布50多個國家,170多座城市,曾出版遊記《只有繁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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