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2018年的越南之行(三)
至於說到反華排華,在越南的九天,我並沒有接觸到這樣的事情。這可能是因為越南人的整體英語水平確實不行。即使是在越南人口最多、經濟最發達的胡志明市,我們也很難和當地人交流溝通,也就無從得知他們對於中國、中國人的態度和看法,他們也許都不知道我們是中國人。在胡志明市期間,我們住在第八區Pham的家裡。周圍是居民區,沒有旅遊景點,見不到除了住在Pham家裡以外的外國人。錯綜複雜的小巷遍布著美味的越南米粉店,每天早餐、晚餐我們都要吃上一碗。大部分當地人無法用英語說數字、也聽不懂「how much」,每次我們只能用手指告訴他們我們要吃什麼、我們要多少碗,靠他們給我們看的貨幣金額付錢。記得有一次我買了椰子汁,小姑娘為了告訴我那是1.4萬越南盾,不得不先雙手比出十,再單手比出四。在Pham家裡和其他外國人聊天時,我們一致同意泰國人的英語比越南的好,因為至少他們可以用英語告訴你價格。
(越南米粉店)
Pham三十多歲,瘦瘦高高,長發及腰,烏黑髮亮,能夠很流暢地用英語交流,但有著明顯的越南口音。發「twelve」這個單詞的時候非常辛苦,需要將舌頭吐出來。當時她的家裡住著美國人、德國人、芬蘭人、巴西人以及台灣人。但是我和Pham沒有特別聊到中國,和其他的外國人也沒有。僅僅是在我告訴他們中國有13億人口時,他們露出了大吃一驚的表情。一月一號新年那天,我們大家在Pham家裡吃完午飯後,一起去一家環境舒適的咖啡廳談天說地。也許是因為外國陌生的環境激發了我的英語潛能,我們無所不談。其中一位美國人是軟體工程師,在首爾工作,現在休長假在越南旅遊。我也在韓國生活過,所以我們相談甚歡。後來回想起在Pham家四天和那麼多外國人的聊天時間,我發現我們連最基本的「你叫什麼名字?」都沒有問過,通常我們都是見面就開聊,有什麼聊什麼,只要能夠保持嘴張開,氣氛不尷尬就行。這次經歷後,我時常想起一個句子——「每個人都是一座孤島」。我們深知彼此萍水相逢,來去匆匆,往後幾乎不可能相見。彼此的交流,只不過是為了暫時排解寂寞。但反過來想,是不是也有另外一種可能性——我們都在尋找讓我們不孤獨的人,而這種無需自報家門的無壓力交談,正是一種輕鬆愉快的尋覓方法呢?
離開胡志明市後,我們乘坐夜間卧鋪大巴前往大叻。我其實是比較害怕坐這種大巴的,因為總感覺一旦出事,熟睡中的人將必死無疑。路程總共四個半小時,車子時而加速,時而減速,上盤山公路時,綁著安全帶也是左晃右晃。當晚我的睡眠質量非常差,到站時昏昏沉沉,直咕噥著「生無可戀」。一問同行的德國情侶、英國情侶,他們也是叫苦連天,看來不是我一個人嬌弱。我很羨慕他們能夠一起穿著樸素的衣服,背著巨大的背包,一路長途跋涉,風塵僕僕。看著他們彼此對望,讓人羨慕,更讓人感動。從我的經驗來說,兩個人出行一個星期以上是很不容易的,因為基本上三天就沒什麼話題可以聊了,接下去更容易因為意見分歧而產生種種不快。跟異性出行就更是如此了,特別是中國的女生們多數會想當然地認為,男的,理所應當照顧、包容、遷就女的。見光死一族,出門要打傘,每三十分鐘要擦一次防晒霜,走一公里喊累,背五公斤嫌重,想到這裡,就不禁想問,到底是為了什麼那些外國情侶想要去做背包客呢?那個男的不辛苦嗎?那個女的不累嗎?
(從胡志明市前往大叻的夜間卧鋪大巴)
到達大叻後,我們住在Duong的旅館裡,離春香湖和大叻市場很近。Duong是個中等身材,瘦瘦的年輕男人,英語流利,沒什麼越南口音。後來一聊才知道,他曾經是博士(BOSCH)的銷售員,現在辭職了,全職在家鄉開旅館。我很是震驚,覺得他的決定非常不容易。胡志明市在越南的地位相當於上海在中國,但是最高的建築只有五十多層,越南的經濟水平落後中國的程度可想而知。像博士這樣的大型外企,在當今越南的地位,可能跟外企二三十年前在中國的地位一樣。Duong在越南肯定也是一個精英,在Airbnb上和我發信息時,開頭總是「Sir」,然後就是「May I」之類尊敬的表達,讓我看完不知如何回復才不至於顯得粗魯無禮。
Duong的姐姐講著一口非常標準的英語,聽起來沒有一絲越南口音,甚至沒有亞洲口音。一天晚上,我問她為什麼很多人更傾向把胡志明市叫做西貢。她解釋道那是因為老一輩始終記著那座城市原來的名字。我當然知道胡志明市是為了紀念胡志明,正如中山市是為了孫中山。但是走在胡志明市,西貢這個名字出現在餐館招牌上、建築上、商場里。西貢啤酒、西貢河、西貢咖啡,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你,這裡的人未曾忘記過西貢這個名字。就連在越南鐵路網站上,輸入胡志明市,也會自動轉換為西貢。除了胡志明的照片和雕塑外,你很難在胡志明市體會到人們對於胡志明這個名字的接受。如今的中山市,有多少人還記得「香山」這個名字呢?說起香山,人們也許想到的更多是北京的景點。城市名在中山市和胡志明市被接受程度的差異,絕不僅僅是因為改名時間的遠近。然而Duong的姐姐貌似當局者迷,也未能說出一些讓人更加信服的理由。回國後,我稍微查了一下胡志明市的歷史,覺得這會不會是因為西貢市改名為胡志明市,本身就是一個勝者對於敗者的征服象徵呢?北越統一南越後,將西貢改名,用北越已故領導人胡志明的名字命名,這難道不是意味著權力、征服、鎮壓嗎?曾經和北越對抗的西貢人民,被迫接受一個陌生甚至是帶有敵意的故鄉名,他們的反感之情不難理解。不過這也僅僅是我的片面猜測。
除了胡志明市的城市名之外,本次越南之行還有一點讓我不解的是,為什麼越南人喜歡在各種東西中加糖。不管是米粉、咖啡、豆漿,還是餅、熱狗,咬下去第一反應都是「好甜啊」,以至於旅行後面幾天吃喝都要告訴他們「no sugar」。然而即使不額外加糖,其他的調料里也是混著糖,「no sugar」之後還是好甜。宋大哥解釋說,這是因為糖曾經是奢侈品,以前的人不容易得到糖,所以現在能夠輕而易舉得到糖後,就什麼東西里都想放。這用來解釋為什麼中國的傳統點心都是甜的,江浙菜為什麼很甜應該是非常正確,但用來解釋越南似乎有點不合適。因為不同於中國,越南處於熱帶,有各種各樣的水果,即便是吃不到提煉出來的糖,還是很容易就吃到甜的東西的。我不認為越南人對於糖、對於甜味的追求導致了他們現在的習慣性加糖。
(這個餅也好甜啊!)
作為2018年的第一次出行,越南給了我很多驚喜和思考,我甚至有一種學習越南語的衝動。越南歷史上受中國影響,和韓語、日語一樣,很多單詞都有對應的漢字。Duong的姐姐在跟我講「中國」一詞的越南語發音時,我差點懷疑她在講中文。既然我都學了韓語、日語,把最後一個深受中國影響的國家的語言也學了,難道不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嗎?可惜現在還沒有一股強大的動力促使我去學習,希望將來有機會。
這就是我2018年越南之行的思考,希望2018年是更加令人心動的一年。
(全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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