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千醉:我是一直等待千年的狐
文/淺黛(版權所有,禁止轉載)
(一)
淺黛是一隻雪狐,那年她修行了一百九十八年,只差兩年便能修成人身,就能進入俗世看繁華落盡,人間芳菲。
只是她心實在是太著急了,剛從洞府里出來,跑了一個坡之後。因路況平滑,直接從山坡頂摔下來,直接遇上了獵戶捕捉獵物遺棄的捕獸夾,而傷了右後腿,血瞬間染紅了雪色的皮毛。
她一邊嗚嗚哽咽著,又叫了幾聲。之後,又伸出舌頭舔舐著傷口。
這時,她聽到簌簌的腳步聲,讓她疑似是獵人,讓她不安地掙扎著後腿。可那捕獸夾一點沒有放鬆反而更緊,傷口也更加擴大。
「呵呵,好久沒見到毛色如此潔白的雪狐,小傢伙,很疼吧。」一道磁性的男音在她上方響起,她抬起琉璃般的眸子瞥向穿著大氅的男子。
在她愣神之際,男子便蹲下了身子,眼神注視著泛著冰冷的捕獸夾。卻讓她誤以為是來捕捉她的獵戶,結果在他伸手為她解開捕獸夾之際時,她狠狠地咬了一口,溫暖的血液瞬間充斥著鼻腔。
這股溫暖,讓她欲罷不能。
直至右後腿的緊固突然放鬆,她才鬆了口。此刻,她才意識到眼前的人類並不是來捉她的。
這一想法,讓她愣在原地。接著就聽到男子的調侃聲,「剛才不是很神氣嗎?怎麼現在變成木頭呢?」
她嗚嗚的叫了一聲,似是道歉似是撒嬌。
拖著傷了的右後腿,步伐趔趄,來到男子腳邊,用小腦袋蹭了蹭。男子見此,將她抱在懷裡。
突然騰空的高度,讓她僵硬了四肢。可驟然的溫暖消散了她的懼意,隨即轉了頭,伸出舌頭舔了舔被她咬傷的口子。
他說小傢伙,帶你回家。
這是她第一次願意跟他回家,沒有恐懼,因為他懷裡的溫暖讓她相信,他不會傷害自己。
(二)
她又很慶幸自己是一隻通曉人性的靈狐,讓她知道了他的名字---慕華。
在慕府里,慕華不會限制她的行蹤,偶爾廚房裡少了幾隻燒雞,床鋪上躺著幾縷狐毛的事件,屢見不鮮。
起初還有下人埋怨,慕華聽了之後,便說了一句:「燒雞是狐狸的最愛,而雪狐的狐毛猶其彌貴,價值百金。」
之後,慕府里就再也沒抱怨聲,如今倒是巴不得雪狐多掉些毛。
這一日,慕華站在案台前,執手描摹著畫像。剛從廚房裡吃了幾隻燒雞的她,此時正饜足的從窗口進入,跳到案台前,看向慕華搖了搖尾巴。
可慕華沒有理她,眉頭一皺。放下手中的豪筆,就將她抱了起來。
只見他面色微沉,她心裡嘎噔一響,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案台上的畫,頓時心虛起來。
畫面上的女子穿著白裙,面容俏麗,淺而笑之。只是額頭上那一抹疑似梅花的油腳印,生生地破壞了美感。
她嚶嚀地叫了一聲,隨蹭了蹭他的手心。以表示自己認錯且乖巧的一面,卻讓慕華哭笑不得。
「好了,小傢伙,去玩吧。」
得到慕華的大赦以後,她便找了一張凳子,隨躍上凳面舒適地趴下,然後看著靜默沉思的慕華,悄然入睡。
又在片刻之後,被慕華的驚呼聲給嚇醒。
她瞪大著眼睛,接著便看到慕華嘴角掛著笑,捧著已完成的畫放在她面前。
他說小傢伙,這名叫淺黛的畫中人,長的美吧。這會是你以後的樣子,我知道雪狐在修鍊人身以後,容顏傾絕……
他溫柔的為她解釋畫中人名字的猶來,殊不知此時的她,瑟抖著身子,害怕至極。
(三)
自那以後,她便產生了對慕華疏離的心思。她怕,她怕慕華會將她送給當朝皇帝。只因為她在雪山裡,聽那些精怪說起當朝皇帝,沉迷美色。一些朝中官員便藉此緣由,加官進爵。
她不希望慕華也是如此,所以她寧願躲在角落靜靜地看著慕華。
可要來的終究是躲不過,一月後,當朝的王大人路徑此地,遇上劫匪。被慕華所救,兩人相談之際,得知身份。
王大人提出要在慕府借宿,慕華無法推辭,只好答應。
而此時的她從下人那裡聽來的戲段子,說一對情人時,只因為男方墨守成規一味的疏離,讓女方磨平了對男方的愛慕。之後,等到男方幡然醒悟時,女方此時已嫁為人婦,相夫教子,而男方卻後悔莫及。
她心裡不由的慌了起來,一見到慕華,便撒開腿子跳到慕華懷裡,朝著衣襟里拱了拱。
「慕公子懷裡的可是雪狐?」王大人見著暴露在慕華衣間的白色,脫口問道。
話音剛落,讓慕華和她大吃一驚。尤其是慕華懷裡的她,輕微的抖動著身子。
「不是雪狐,只是在下尋常養的白狐而已。」慕華撫了撫她身上的毛髮示意安慰,立即反駁道。
之後,慕華與王大人寒暄了幾句。見天色漸晚,便各自回到院子里睡下。
回到院子里的慕華,望著懷裡的雪狐,有些生氣打了她一下,她嗚嗚地哽咽了一聲。
「這就是你這些日子疏離我的緣由。」當琉璃般的眸子與墨色的眸子相交匯之際,他說,「我不會把你送給王大人的。」
然後他便說起他小時的經歷,說他在快要死的時候,是雪狐救了他,餵養乳汁將他扯大,也曾親眼見過那隻雪狐化為人形的模樣。
說到這裡,他看向她說若是小傢伙有了人身之後,肯定會傾國傾城。
為了這句話,她便離開了慕府,離開了慕華的身邊。她想讓他看到她成人的模樣,所以她回到了雪山,只有找到雪蓮,她就能早兩年化為人形,擁有法力。
她一路披荊斬棘,抵擋風雪,與精怪鬥智,才將雪蓮騙到手。
在服下雪蓮的那一瞬間,疼痛感接踵而來。
雪蓮滑入腹中,淡紅色的光暈瞬間充斥著白色的皮毛。接著汩汩鮮血從皮毛間溢出,瞬間染紅了白雪。
可她咬緊牙關終於在那一刻化為了人形,雖疼痛卻也是喜悅的。
她摒棄了傾國傾城的容貌,卻按照那副畫中人的容顏所化。
從此她就是淺黛,淺黛也就是她。
(四)
回到慕府,她想把化為人形的消息第一告訴慕華。
可到了房間一看,沒人。她又找了好多地方也不見慕華的蹤影。
不僅如此,她終於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整個慕府就只有她一個人。
隨即,她才打聽到消息,原來慕府早就在一個月之前就沒了。也不知道是誰泄露消息,說慕府養了一隻雪狐。
這件事讓皇帝知道了,便要慕華交出雪狐。慕華不肯,皇帝便讓人拆了慕府,將慕華打入了天牢。
她感覺到胸膛上,那顆滾燙的心在一點一點刺痛中。若是她知道自己修成人形,要一月之期,她寧願不要;若是她知道自己離開,對慕府造成毀滅性的傷害,她說什麼也不走。
只是現在說什麼,都已經遲了。
當天夜裡,她利用術法來到天牢,只見天牢里暗淡無關,空氣潮濕卻瀰漫著血腥腐爛的氣味。
她看到慕華周身被四道鐵鏈鎖住,身上的青色長衫皺皺一片油光,滿頭的青絲更是乾枯不甚以前光澤,她更是看到那些擺在慕華旁邊,擺動著刑具,且每具刑具上都沾染著乾涸的血漬。
看到一分,她的心便抽痛一分。她抬動著厚重的腳步,向慕華走去,可是每抬一腳就感覺如千斤重,張了張口,卻發現根本發不出聲音,她來到慕華面前,終於忍不住慟聲大哭,「慕華。」
她用力撕扯著那困著護她、給她溫暖之人的鎖鏈。
當她扯斷最後一條鎖鏈,小心翼翼的抱住慕華,想給他溫暖。正如當年,他抱著她時候那樣。
躺在懷裡的慕華看到她時,臉色有些蒼白,虛弱地笑了笑:「淺黛,你真好看。」
短短的幾個字,淚水再一次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催動體內的術法,想治癒慕華。卻發現,她真的無能為力,此時的慕華,如一殘燈隨時會滅。就算她把自身的內丹給慕華,也不能緩解。
她哭著道歉說:「慕華,對不起,我沒用治不好你。」
慕華只是笑了笑,抬手拾去她眼角的眼淚。「你能……再……笑給我……看……嗎?」
她應了應,勉強的牽扯出一個笑容。
而慕華得到她的笑容後,含笑的垂下了手。
(五)
慕華永遠地走了,她靜靜地抱著失去氣息的慕華,待在那裡,一句話也不說。原來悲傷的時候不是流下眼淚,而是淚已經沒有了。
直至牢房檐頂上的一滴水落在慕華眉心上,她才有了反應,她拂起袖輕輕地拭去那滴水,動作極其溫柔。
臉敷上慕華的眉眼,她艱難地開了口,「慕華,好好睡吧,等到家了,你一定要醒來。」
數月後,王大人、皇帝接連逝去。後來,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減免三成,調養生息。
後來,在世界裡的某個角落,總有一個白衣女子,捧著一副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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