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途盉的發現與徵集
原標題：楚途盉的發現與徵集
1980年7月6日，天下著濛濛細雨。我帶著文管會的新職工王建華，到楓橋獅子山去看一年前晉墓發掘的現場，準備順便看看當年覆蓋、保護的那幾座晉墓的現存情況。當年協助我們發掘的林場職工告訴我們：昨天公社水泥廠職工在何山取土時，挖出了一批銅器和陶器。聞訊我們立即擇道來到水泥廠何山駐地。當我們踏進辦公室時，放在最裡邊一張辦公桌案頭的一件青汪汪、亮閃閃的古銅器突入我的眼帘，我激動得心差一點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立即「自報家門」，稱是縣文管會的工作人員，在獅山林場聽說這裡出土了銅器，特意冒雨趕過來……
楓橋水泥廠的張廠長聽我講完有關文物政策後，嚴肅地說：「你說半天，不就是想把文物收走嗎？可你口說無憑，我拿什麼相信你呢？」
我說：「文物請您們一定保管好，明天一早，我就帶組織介紹信來！」說完又讓張廠長派人陪我去察看現場。由於取土進度很快，現場已看不出什麼，只能請當時的目擊者對出土情況加以複述。隨後我們告辭張廠長，立即趕回了文管會。
那一夜我一直沉浸在激動中，預想著交接文物將會出現的狀況，將介紹信、文物徵集三聯單，還把自己三十幾元積蓄也帶上，放入黃挎包內。第二天一早，又花不到一元錢，買了三包大前門牌香煙，一上班就和王建華乘6路公共汽車，趕到了楓橋水泥廠。
我踏進辦公室，將介紹信交給張廠長，順手從黃挎包里掏出一包煙，拆開後遞給張廠長一支，然後分發給同室的職工們。發煙時我的手在抖。也許是激動，也許是不熟練，因為那時我根本不抽煙，更不會派煙。
我正想填寫「三聯單」，發現昨天放在案頭的那件特別完整、精美的青銅器不見了，臉上露出了十分尷尬的表情。張廠長覺察到了，他笑嘻嘻地站起身，打開身後的鐵皮櫃……
文物交接很順利，張廠長還給我們描述了出土現場：「這些東西出在何山西南坡一個東西寬5米，南北長8米，距地表約2米左右的地方……」他的介紹與昨天我們了解的情況差不多。出土文物地段的土壤與周圍都是紅壤土，由於取土範圍已經擴大了很多，根本無法看清原來的情況，但初步估計它們應該是一個墓葬內的隨葬品。
完成打包以後，我們向張廠長告辭。張廠長還吩咐一名工人幫我們將文物挑到6路公交站，要他把我們送上車。臨行時，我把兩包多沒抽完的「大前門」留在了張廠長的桌子上，以表示我的謝意。本以為要以銅價收迴文物而帶去的錢根本沒有用上，連包裝盒都是他們免費提供的。事後我一直感到虧欠他們，連一分錢獎勵都沒給。
迴文管會整理後發現，這次徵集到的文物，有鼎、盉、簠、缶、匜、盤、戈、矛、鏃和軎轄等車馬器共計33件；同時還出有幾何印紋硬陶器和原始瓷器數件。這是吳縣文管會成立之初的一次大收穫。南京博物院姚遷院長聽聞後也非常高興，在召開全院大會時激動地宣布：「吳縣出楚器了！」
何山東周墓出土的青銅器，有一些為「吳器」。這些吳器都為實用器，三件鼎上均積有厚厚的煙炱。其他的大都帶有楚國青銅器特點，製作得特別精美。如：
▲ 楚途盉
楚途盉，通高25.2厘米，口徑10.8厘米，重4105克。直口，扁鼓形腹，下置三個獸面膝蹄形足，盉肩上立有虁龍形提梁。腹前帶虁龍首流，後設虁龍尾握把。圓盤形蓋上立一環鈕，有鏈條兩節與提梁連接。蓋面飾回紋，腹部飾細密的蟠螭紋，並飾帶有劃紋的凸棱兩周，肩部有陰刻篆書銘文一行八字，銘文為：「楚叔之孫途為之盉」。
▲ 楚途盉肩部銘文
簠，兩套。通高19.6厘米，口呈長方形，長30、寬22厘米，重4550克。直口、直腹，折收脛，曲尺形矮足。口沿短邊中間設象鼻式器耳，口沿部設有對稱的四個小鋪獸，卡住器蓋。口沿及器底外部各飾回紋一道，器身遍飾細密的蟠螭紋，特別精細和規整。
缶，通高39.5厘米，口徑22厘米，底徑18厘米，器型大而厚重。直口，折沿，鼓腹，收脛。缶的肩部有兩個獸面紋耳。器蓋頂上，有六柱圓圈形鈕，柱作蛇頭狀，銜住圈鈕。蓋及肩腹部均飾蟠螭紋。蓋部有六個隆起的圓餅形堆飾，腹部有圓餅形堆飾八個均勻對稱布列。圓餅形堆飾面上，有風火輪式圖形，以「錯金」方式製作，使這件缶尤顯高貴。
匜，通高11厘米，流長4.5厘米，器長19厘米，寬17.5厘米，重610克。平底，尾部高起如瓢形，前端有獸頭狀流。口沿下有蟠螭紋飾帶一道。此匜當為盥洗器具。
軎、轄，兩套一副。軎頭作十邊形，頂部飾羽狀紋，沿部飾蟠螭紋。轄之斷面為長方形，轄頭亦飾對稱的羽狀紋，似插銷狀，可插於軎之穿孔中。此為固定車軸，並帶有裝飾作用的器具。
▲ 軎 轄
以上這些青銅器，根據器形、紋飾可考訂為「楚器」，而與「楚叔之孫途為之盉」的銘文相印證，應該是春秋晚期的遺物。銘文中的「途」當為人名，但未能查到他究竟是誰。但有人認為：楚叔之孫「倗」為薳子馮的考定，可以認為「途」應該與楚王族同出，並可能與薳子馮有親屬關係。
這麼精美的楚國王室青銅器，與吳國的銅器一起，在吳國都城附近的何山山坡上被發現，應該就是當年吳軍伐楚破郢時的「戰利品」，是吳國爭霸「北破強楚，威懾齊晉」這一歷史的有力見證。周敬王十四年（公元前506年），闔閭拜孫武為大將，伍子胥、伯嚭為副將，夫概為先鋒，會同唐、蔡諸國伐楚，五戰五捷，「徑至於郢」，打得楚昭王落荒而逃。吳王攻佔了楚國首都郢城，獲得了破楚大捷。吳王在取得勝利之後，拆楚國宗廟，掘楚平王墓而鞭其屍，……「遍收各家寶貨金帛，充牣室中，恣左右運取，狼藉道路……」（《吳越春秋》）。
何山東周墓的墓主人，原先地位應該不高，但在攻楚破郢的征戰中，他應該功高卓著。這些「戰利品」是對他征戰的賞賜，生前供他享用，死後與他一起被埋入了墳墓。
（文章來源：「文博中國」公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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