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舟：春秋幾萬年我來應未晚盤點大新土司遺址遺物

最新 01-12

GIF

春秋幾萬年我來應未晚

——到中國土司文化之鄉來走一走看一看

【盤點大新土司遺址遺物】

孫舟

2015年7月4日，在第39屆世界遺產大會上，有24處遺產入選世界遺產名錄。其中由湖南永順老司城遺址、湖北唐崖土司城遺址和貴州海龍屯遺址聯合代表的中國土司遺產，是中國唯一申報併入選的項目。此次土司遺址申遺成功,標誌著湖南、貴州兩省實現了世界文化遺產"零"的突破,也使生活在我國西南山區的土家族、苗族和仡佬族第一次擁有了自己的世界文化遺產。中國的年青一代，大多「只知道吐司麵包，不知道土司遺址。」這對土司文化研究來說是很好的開端，必然引起遊客好奇，促進當地旅遊。

其實，這三地土司世襲年代，因地近中原，改土歸流早，都沒有桂西左右江走廊中的壯族土司歷史悠久。以中越邊境的崇左市大新縣為例，境內是古代八大土司州地。除了養利、恩城兩州在明、清時被改土歸流，其它六州可是一直世襲到清末才委任彈壓流官管理。

宋初交趾郡獨立前的地圖，高平地區還在中國版圖內

廣西史學界普遍認為：土司現象主要發端於兩宋之交，形成於元朝。這一說法，與左右江流域土司制度的形成相吻合——漢、唐之前，此地是更加鬆散形的少數民族羈縻州峒地區，直到儂智高起義失敗二十年之後，王安石在寫交趾侵犯邕州的文章中，還寫兩江流域共有「蠻夷溪峒五六十。」證明儂智高事件若干年之後，部落州峒才漸漸兼并演變成為二十多家土司州。而有史料記載：直到明清，各土司之間發生的戰事，皇朝和上級地方官府，並不加干預。

大新縣境內分布的八大土司州，根據當地文獻資料，都說是狄青平南後設立。從1053年到大清末年，幾乎綿長九百年。據說原本六個土州，元末明初，從李家太平州中分出安平州，還有全茗李家土司分出茗盈州，這樣成了八大土司州。千百年來，雖說因為交趾入侵、內部戰亂，土司州址也有移來移去，造成今日多地多個同名舊州的屯名，但現存各州城，均有近千年到數百年歷史。值得惋惜的是，當年「南蠻之地，」文字記載過少，唯有遺址尚存。而經過近代現代戰亂和建設的破壞，能夠保存至今，愈加顯得珍貴。

安平風光

筆者八年前到安平採風，就有感安平「抬頭見風景，低頭見文物。」當年土司府中的各種文物，隨地可見，短短數年，現在已經少多了，或許已被有心人收藏起來。可惜的是安平完小門口一對精雕細刻的小巧石獅子，原是安平土司府中實物，安平旅遊剛剛成名，便遭竊一隻，剩下一隻，被迫孤苦伶仃藏進校內。

安平州衙門，早年毀於戰亂。此為晚清建築，是大新八大土司府唯一保存較完整的衙門。

城隍廟

安平，抬頭見風景，低頭是文物的地方

另一對為衙門站崗的大石獅，現在大新縣城的西門島守衛烈士陵園。而明代的城隍廟和清代的安平州衙門，保存尚可。在雷平鎮，末代太平州土司李玿花費數十年苦心孤詣改建的李府，面積達五千平方以上，房屋一、二百間，（據說為土司跑採伐的工頭都個個富得流油。雖無金錢貪污，卻可想法索賄：例如他跑到一山寨，故意圈了村口神樹，而土民不舍砍伐，就得塞錢給他另覓。）要是能夠保存到今天，該是桂西南地區最豪華的土司府。可惜除了鎮政府院後留下曾做糧倉的舊房，其餘似已蕩然無存。倒是鎮政府大院一對石獅子，其雕刻工藝，堪稱一絕！同樣可惜的還有狄青廟，很可能是桂西南地區獨一無二的一座，不知建於何年？不知毀於何月？乾脆利落到就連遺址在何處都無從考證，只在民國《雷平縣誌》中見到幾行文字而已。

萬承州土司府遺址遺物

此外，在龍門鄉政府內，當年萬承州許家土司衙門所在地，地上各種石雕實物不少，但完整無缺的不多。1930年正月初三夜，因為民選縣長和自衛農軍司令何以昂何以昆在除夕天遭反動勢力暗殺，被憤怒的九甲農民攻陷縣城，將衙門付之一炬。不遠處的一座炮台倒是仍然聳立，時至今日，樓底的大樹，頑強地超越了樓頂。

全茗、茗盈兩個土州也有不少，最有價值的是茗盈窮斗山岩洞中的古代石刻雕像，惟妙惟肖，但因洞中有小溪潮濕，風化嚴重。此外，全茗頓周一個山洞，洞口築有長一二百米、二、三米高、寬二米的城牆和進出的城門，洞穴寬敞有水源，裡面生活個千百人沒有問題，更絕的是還有小洞通往山後半山腰可作逃難暗道。以這樣的規模，僅靠一個山寨之力，以當年生產力，要想完成工程，難於登天。因此，懷疑極可能是某代土司所為。

茗盈窮斗山和全茗頓周土司文物遺址

保存最完好的，是養利州的三座古城門樓。雖說氣勢磅礴，可惜沒了城牆支持，只能懷古幽思。大新人雖然熱情好客愛喝酒，但是不會吹牛。他們都謙遜說養利州城有五百年歷史。可是州城郊野山崖壁上，明明七百年前就有趙家土司留下詩詞墨寶了。趙家土司是1313年因交趾侵犯而從今那嶺舊州遷移過來，今舊州仍然留有古井古泉古墓等土司遺址。所以對當地歷史所說的八大土司州都是1053年設立、土司都是狄青部下、都來自山東省青州府益都縣白馬街的說法，還得吹糠見米沙裡淘金。

養利州古城和今大新縣博物館的部分館藏

恩城趙家土司們，可稱是當年邊陲地區文化素質最高的家族，因為只有土司貴族子弟才能坐上轎子抬進邕州（南寧）、太平（崇左）府讀書。從元朝至明代，出了趙斗清、趙雄傑、趙福惠等幾代才華出眾的土司詩人，讚美趙家「恩城世代文官現、舉筆成章透上清」。可嘆那麼隨心所欲自由自在的天高皇帝遠的「土皇帝」生活，卻在雍正十一年（1733），出了個不肖子孫趙康祚，酒後落了個奸妹殺叔的罪孽而遭永世革職。但先人獨具匠心留下的手掌印、腳掌印，雕刻細緻，指節紋理至今清晰，實為邊地千古不朽的藝術品。除了岜字山，還有觀音洞、獅子岩等多達上百首（篇）的詩詞及摩崖，不少作品諶稱詩書俱佳。恩城的文化傳承，連綿不斷，連帶晚清前來分縣視察的太平府郡首查禮、查克檀兩個大詩人，都忍不住在小靈瓏山岩留下詩詞摩崖石刻。

恩城，小靈瓏和岜字山土司摩崖石刻

此外，從太平、安平、恩城到養利至下雷一路各州地，尤其是安平的會仙岩內，中國古代游聖徐霞客，難得邊疆一趟，早早為土司文化之鄉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說起岜字山和會仙岩，不得不說一個當代人的名字——農恆雲，他是中國著名書法家，廣西書法家協會副主席和崇左市文聯主席，這兩年來利用節假日休息日，經常回鄉浸泡在各處山洞和山崖上，搜尋挖掘當年土司文人們留下的詩文，補缺拾遺，以他擅長草書的才華和深厚的古文功底，破解整理出上百首從未有過見諸紙片的古代詩詞和後人以訛傳訛的錯字。氣勢非凡的「春秋幾萬年，我來應未晚」詩句，就是農恆雲從會仙岩中首次發現整理面試。另外他還從會仙岩和岜字山等處，發現了安平明末清初的土司詩人李明巒的幾首作品，李的詩很不錯，得到徐霞客的稱讚並興緻勃勃和上一首。這些詩人和詩作，終於在幾百年後的今天，被有心人洗刷露面，從而載入後人史冊。

農恆雲尋覓破解土司文人遺落在民間山野的墨寶

最讓人惋惜的是下雷州，土司府富麗堂皇的建築，早已被晚清土民造反的烈火（1903）燒得灰飛煙滅，樑柱全是刀斧難伐的梘木。據後人文章回憶：一個多月後，火場還有明火余煙繚繞。下雷的歷史，在唐朝時就是當年周圍相對最繁榮的西原州城所在地。下雷州和安平州，因為是邊疆，所以遭受更多的被侵犯的苦難。土司行列中，也因此而湧現出許多諸如李國佑、李文貴、許宗蔭、許文明等捍衛國土抵抗侵略的民族英雄！最特例的是明中葉的許宗佑，他在歸順河（今歸春河）邊遭交趾軍隊炮擊身亡，就把屍首埋葬在河邊成為界碑，活著守土衛國，死了也要捍衛邊疆。還有明末清初的後起之秀許文英岑玉音，這一對土司伉儷，奮勇抗交，打敗侵略者，收復失地，才有了邊陲響徹雲霄數百年的下雷霜降節……今天的大新，已命名成為「中國儂垌之鄉。」西原州儂峒地，追根問底，是壯族儂姓部落的發祥地，其管轄範圍，可是橫貫今天崇左、百色兩個地區加上越北一片廣袤的山地，地域當然不是全部，而是或多或少、時大時小。今人要研究儂峒文化土司文化，自然離不開下雷。

下雷群眾歡慶霜降節，抬岑玉英像遊行

許文英、岑玉英民間塑像

下雷州土司文物和晚清邊關炮台

最值得萬幸的也是下雷，公元1025年，壯族保家衛國的民族英雄儂智高就出生在他父親做州長的儻猶州城內（今存古州基遺址），公元1048年之前儂智高反抗交趾國侵略建築的儂王山城，那四道環衛山城千年的城牆，在岜特山中，依然如故；那京帝廟的香火，依然旺盛。只因苦難英雄儂智高上演的悲劇角色，飽受歷史塵埃，默默湮沒千年。

2017年6月18日，大新縣土司、儂垌、儂智高文化挖掘與旅遊發展研討會召開。會議邀請中央民族大學原副校長、二級教授、博士生導師梁庭望，廣西民族大學民族研究中心主任、二級教授、博士生導師李富強，廣西文物保護與考古研究所研究員李珍，廣西民族博物館研究二部主任麥西等專家到會指導。趙麗、玉明金、呂光哲、秦義敏等大新縣四家班子領導出席會議。

據筆者所知，廣西已有歷史學家們在潛心研究考證，努力挖掘證物……相信吧，考歷史，講的是證據。有道是：抽絲剝繭，方見真情；明心見性，即證菩提。大新八大土司州散落民間千年的歷史痕迹，就如田野上冒出的石林，隨處可見，包括各種各樣名目繁多的官田、歷代土司家族的墳墓、石碑……作為邊疆土司文化的源頭，終究會有那麼一天，無論它是不是能夠入選世界遺產名錄，將來它一定是壯族歷史長河中最真實也是最寶貴的歷史遺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