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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秋子、王開嶺、周曉楓齊聚,探討了這本有泥土和火焰力量的新書

2017年年末,「一個作家的南方微觀史——《泥與焰:南方筆記》新書分享會」在單向空間愛琴海店舉行,著名作家、藝術家馮秋子,著名作家、媒體人王開嶺,著名散文家周曉楓,以及《泥與焰:南方筆記》作者黑陶出席了活動。周曉楓說:「他的名字是"黑陶",有泥土和火焰的力量,他給我們提供的南方,也充滿火焰的內在燃燒熱度和泥土的重量,他對語言的控制非常有溫度,像對窯火一樣有獨特的掌握。」

一個作家的南方微觀史

《泥與焰:南方筆記》新書分享會

嘉賓:馮秋子、王開嶺、周曉楓、黑陶

馮秋子:黑陶作品的重要意義是把本質的、生活的力度傳遞出來

《泥與焰:南方筆記》,是黑陶寫於1999年——2003年的一部散文集,從中我們可以看到黑陶是一個很有個性、有獨到眼光、對生活有獨特的發現和理解的人,大家在閱讀時能夠注意到,他用非常個人化的語言表述方式,來表達生活和他之間的關係。在發現、認識、理解、消化、呈現的過程里,黑陶是他這個年齡段的寫作者中,能夠出色地嚴肅誠實地面對寫作,並且非常好地去實踐文學,把他擁有的生活濃縮、提煉進而思想藝化術化,並且非常好地體現出來的人。讀者可以從他的作品裡獲得很多。

作為一個寫作者,自然被賦予了特別多的責任,這個責任不是說我們有多高深,是說我們要把什麼揭示出來,我們揭示的這個東西對我們和對他人是不是同樣有意義。把那些虛幻的、浮華的、浮躁的存在著的東西擴展並影響到他人的生活,再互相給予一種更不牢靠的東西,會使我們對生活的認識更加捉摸不定。人在這種捉摸不定里的存在是非常可惜的,也是不負責任的,對同時代人的責任沒有承擔,對我們的孩子沒有給出實在的、誠實的和創造性的姿態與態度。我們每個人的能力有大小,生活是有限的,但態度比貢獻出來的還重要。我特別欣賞寫作者,他的態度一定要眼睛看到實地。

黑陶的文字呈現的時候有很強烈的個人色彩和辨識度。對於北方人來說,黑陶讓我們認識到南方是有質感的,從內容里能夠感覺到南方生活的本質,更深地認識南方。

王開嶺:他用少年目光觀察自己的生存之地

這本書之於公眾、之於這個時代大多數人來講,構成不構成意義?我是在車上看的這本書,看的時候有很多細節印象特別深刻,我特別喜歡《山中一夜》這篇文章,我覺得黑陶的長東西比短東西寫得要好,我讀起來更流暢、更舒服,對人物的塑造和對情景的描寫非常有畫面感。

這本書里吸引我的是,他作為一個赤子,用少年目光觀察自己的生存之地,觀察自己的生存之地有哪些甜的東西、苦的東西、辣的東西,他用自己的目光看到周圍鄉親們努力地在生活甚至吃力地但聚精會神地、認真地生活。

比如他說熬粥,把粥比喻成自然之乳,大自然給我們的乳汁,我覺得這個比喻特別好。接下來又突然跳出來這樣一句,「這個鍋里除了飯和粥之外,偶爾會出現一個餅子」,這個表達很樸素、自然,說明餅子是不常見的、作為奢侈品的東西,我特別喜歡這種表達。

這本書最感動我的是人、生存、生活,努力地在生活、聚精會神地在生活,在生存資源那麼有限的情況下,仍然做得很精緻、有序。南方的苦難是精緻的苦難,北方的粗糙生活是不負責任的態度。我老覺得南方人有能力和靈感把生活變得井井有條、變得細膩。

在讀黑陶作品時,我能夠感受到更樸素的、更本真的、離生活更近的生活細節,非常打動。一群真實的人在努力地、頑強地、吃力地生活,但他比我們認真、比我們有形、比我們更有安全感,離生活得真相更近一點。這種感覺是打動我的,也是幽微的光芒照亮的生活細節,對「生活在數據系統里的人」是一個很好的啟示。多同這樣的人打交道,可以讓我們獲得安全感。

周曉楓:他對語言的控制非常有溫度,像對窯火一樣有獨特的掌握

黑陶是位辨識度很高的寫作者,他就是他自己,非常獨特。黑陶自己講到,他在閱讀和寫作中建構一種南方的傳統。在多少年前,中國的城市人口已經超過了鄉村人口,我們在使用鄉土中國概念時,裡面有些內容已經微妙動搖了。但所謂的南方傳統,似乎在流失中的風貌,在黑陶的文字里是生生不息的,像油畫一樣,他用的釉彩非常重,提供南方式的、有詩意的、凝重的、色彩飽滿的,既有生活氣息,又有活力,同時又不乏憂傷的,這都是非常動人的品質。如果拿油畫比喻他的作品,裡面的光都是莊重和莊嚴的,而且他有非常緩慢的處理畫面和情景的能力。

一個人只有懷著特別大的感恩,並且審慎使用,才能使他經歷的事情釋放出可能產生文學力量的文字。如果沒有懷著尊重、懷著感恩,他釋放出的文字力量不會那麼飽滿。我自己覺得黑陶的文字是挑剔讀者的,不是隨便在哪、任何心境下都可以看的。要有一定的文字敏感度和懷著相對尊重的心態去看。我也看到了一個寫作者跟他的文字、他的經歷、他的生命之間不可切割的關係。

曼德尓施塔姆說:「所謂日常生活,就是對事物的夜盲症」,這個話說得很壓縮,實際上是講,如果你有足夠細膩的觀察、足夠敏感的心,一定能從日常生活發現它獨特的魅力。黑陶在這方面做得特別好,包括他的用詞,他會說「母親們」,我們很少懷有這樣的情感去看待母親在打穀場給稻子脫粒的過程。你只有懷有這樣的情感,生活才能回饋給你詩意,如果你不抱著這種生活的感恩心態,可能我們所有生活呈現的就是一個平庸到乏味的勞動。如果你有感恩的心,生活回報給你的更豐沛,它對他人可能有所關閉,但對你展現了足夠的詩意,這個詩意不是一個文人的修辭性的美化,它出自內心的體會,更有感染力。

我們寫作很難做到「不悔少作」,多少年後再看年輕時的寫作會充滿懷疑和羞愧,但今天再看黑陶的這本《泥與焰:南方筆記》,並不覺得脫離了今天的寫作語境,它對我來說依然是陌生、新鮮而有力量的。為什麼如此?只要你寫的時候葆有那時那境的誠摯,寫的時候有莊重或者慎重的東西,無論過多長時間,無論你經過怎樣的滄桑閱歷,你內心的誠摯和你當初對它加進去的情感和力量都不會辜負你,就像泥土經過火焰的燃燒,成為穩定的、儲藏更長時間的陶一樣給我們力量。黑陶這樣的寫作者,不應該被混亂、嘈雜的時代所忽略,所以我推薦大家去閱讀。

黑陶:嚴酷的生活中也有詩意的存在

我的老家在江蘇最南面的一個縣級市——宜興,宜興是陶都,真正做陶的是在宜興縣級市下面的一個鄉鎮——丁蜀鎮,我就是出生在這個鄉鎮。這本書記敘的是我的老家,我出生的那塊狹隘的、偏僻的地方。我的書叫《泥與焰:南方筆記》,因為泥土和火焰這兩個元素產生陶,陶的最佳代表是紫砂陶壺。我家裡很窮,我父親做著陶廠燒窯的搬運工作,我母親是一個農民,非常勞累。我所生活的地方有一個陶瓷工廠熊熊燃燒火焰的窯,跟工廠周圍一望無際的麥田,還有春天的油菜花,交融在一起,這就是我童年的成長環境,這個環境給了我無窮無盡的想像和寫作的宇宙,我特別感恩。

我以前也表達過一個觀點,對於一個寫作者來講,你的故鄉早就為你準備了至少一本書,就看你什麼時候有這個緣分來獲得它。這個書早就存在的,甚至不用你寫,當你跟所生活的地方有足夠的契合時,也許這本書會跳出來饋贈給你。我的這本書也充滿了我對故鄉的感恩之情,是它送給我的。

如果大家有機會出去,非常值得去宜興看一下。我生活的那個小鎮很有特色,首先它有一座孤獨的、不高的大概兩三百米的小山,名字叫「蜀山」。為什麼叫蜀山?因為我的家鄉人一直在紀念著蘇東坡。蘇東坡曾經十幾次到過宜興,寫過「買田陽羨吾將老」這首詩。陽羨是宜興的一個古村,他特別喜歡宜興,很想在宜興終老。他是四川眉山人。我很喜歡蘇東坡,到過他的出生地,到過他死亡的地方,到過他的流放地海南島儋州,我想把他一生重要的節點都走一下。

我的小學就在丁蜀鎮。我們蜀山人一直懷念蘇東坡。因為蘇東坡爬過這個小山——蜀山,他在爬過蜀山後,就說「此山是蜀」。就是說爬上山看看周圍,有點像他的老家四川,所以後人把它叫「蜀山」。原來這個山的名字叫「獨山」,「獨」在中國繁體字中是一個反犬旁、一個「蜀」字,然後把反犬旁拿掉,「獨山」就改成「蜀山」了。蜀山腳下有座古老的書院叫「蘇東坡書院」,我的小學就叫東坡小學,當年在這個房子里我度過了五年時間。蜀山邊上有條河叫「蠡河」,相傳是西施和范蠡當年經過的地方,范蠡和西施一起離開,據說到了丁蜀鎮,這條河是用范蠡的名字命名的。蜀山和蠡河之間有條非常古老的、目前宜興保存最好的宜興古街,平時沒什麼人,但很有生活氣息。宜興做茶壺最牛的大師,都是在這條街上生活、成長並且走出去的。

我的家鄉除了有山、有河、有老街、有書院,還有一座明代的窯。歲月非常久遠,但這座窯目前仍然在使用、仍然在燒制著陶器,這是非常奇特的現象。時代像萬花筒一樣地拼接很有意思,書院和明窯之間有一條從杭州到南京的高鐵穿過去,給人一種非常奇特的感覺。

雖然是嚴酷的生活,但如果仔細去觀察,有非常強的詩意存在。比如我小時候農忙季節,田裡的稻子成熟了,那時是生產隊,肯定是要加班的,把稻子從田裡收割上來,然後到打穀場上,所有生產隊的婦女晚上要進行脫粒的工作,就是把稻穗從稻草上弄下來。打穀場上是一片水泥場,有一根孤零零的電線杆燈泡照亮,鋼鐵的機器在那裡轉,一束一束從田裡收上來的稻穗,穀粒飛起來。大人在幹活,我們小孩在旁邊玩,開夜工肯定持續到半夜,有時孩子玩累了就可能睡著了。但沒睡著之前,發現在無邊黑暗的田野中有一個打穀場,有一群婦女在勞動,把稻穗弄下來,然後穀粒到處亂飛,空中都是稻穀飛舞的顆粒。當時沒有這感覺,現在回想起來,當我躺在稻草邊上看著母親們在那裡勞動時,稻穀飛到足夠高時,它們就凝定在空中,成為南方夜空中的群星。這就是我最真切的感受,嚴酷的勞動當中也有詩意存在。

現場Q&A

提問1:《泥與焰:南方筆記》看起來像是非常個人化的東西,但又跟大家的生活息息相關,比如江南、南方,您覺得個人的寫作如何更好觸及這些公眾話題,然後激發大家共鳴呢?

黑陶:一個寫作者在寫作時,更多關注的是自我,並沒有關注公眾、公共性和社會反響。我覺得藝術最大的魅力是表達個人,也許你所表達的強烈的個人性,當它成為一個作品並得以出版後,這個個人性跟社會的某種普遍性、某種共性正好契合暗合,也許這個作品就成立了。如果完全不契合、不吻合,這個作品就被拋棄了,這也是藝術家必須面對的命運,他運氣好就留下來,運氣不好就自生自滅。我就看我的運氣而已,主要關注的是自我。

提問2:我的問題可能有點尖銳。今天或多或少聽到關於濃烈方面的詞,包括「濃墨重彩」等形容。在我一開始的想像中,這樣的寫作應該是一個比較消耗創作者生命能量的,就是需要很痛苦地去挖掘、去思考,幾乎是把自己掏空了去進行這樣的表達。但今天來到現場聽完幾位老師的分享後,我的想法有點改變,可能我一開始的想法比較刻板了。一方面是因為黑陶老師講到自己南方生活時表達非常流暢,並且有著很明顯的很多可以挖掘的東西。所以我調整自己問題的方向,作為創作者、寫作者,向大家傳達自己的想法時,寫作難免是消耗自己的過程。您作為寫作者,如果創作是一種消耗的話,對這種消耗是怎樣看的?怎樣應對這種消耗?

黑陶:你剛剛表達出我的作品可能比較濃烈。恰好讓我想到我個人的藝術分類法,不管是哪種藝術,有的是濃郁型,有的是清淡型。我覺得並不只是濃烈型的藝術消耗能量,清淡型的藝術也消耗同樣的能量,這是完全一致的。一個人的故鄉可以給一個人提供無盡的能量,這個礦藏是消耗不盡的。有一個義大利導演名字叫費里尼,他所有的電影都是在拍自己的故鄉。他出生在義大利北部海邊小鎮,他說他的根在這裡,拍過一部有關羅馬的電影,他拍完後覺得被自己放棄的羅馬東西不計其數,他可以拍100部羅馬的電影,所以也許在消耗的過程中自然又再增長。

(攝影:郭悅)

嘉賓介紹

馮秋子:內蒙古生人。供職中國作家協會創聯部。新散文代表作家。出版《聖山下》《朝向流水》《塞上》《舞蹈的皺褶》等十餘種散文集,書籍獲首屆冰心散文獎,首屆中國西部優秀散文獎,第三屆在場散文獎;散文單篇三次入選全國優秀散文十佳排行榜,獲《人民文學》年度散文獎、《北京文學》老舍散文獎、《散文選刊》年度華文最佳散文獎、在場新銳散文獎等。2009年獲首屆中國作家出版集團優秀編輯獎。多次參加國際藝術節、舞蹈節、戲劇節;與生活舞蹈工作室合作創作演出的舞蹈劇場作品《身體報告》,2004年獲第 25 屆蘇黎士國際戲劇節金獎。喜歡繪畫。

王開嶺:男,1969年生,山東滕州人。現居北京。作家、媒體人。歷任央視《社會記錄》《24小時》《看見》等欄目指導和主編。著有散文和思想隨筆集《精神明亮的人》《古典之殤》《跟隨勇敢的心》《精神自治》《激動的舌頭》《王開嶺作品·中學生典藏版》等十餘部,入錄國內外數百種優秀作品選。其作品因「清潔的思想、詩性的文字、純美的靈魂」而在大中學校園擁有廣泛影響,入錄蘇教版高中語文課本、《新語文課本》和各類中高考語文試題,被譽為中國校園的「精神啟蒙書」和「美文鑒賞書」。

周曉楓:1992年畢業於山東大學中文系,做過 20 年文學編輯,現為北京作家協會駐會專業作家。出版散文集《鳥群》《斑紋》《收藏》《你的身體是個仙境》《聾天使》《巨鯨歌唱》《有如候鳥》等。曾獲魯迅文學獎、朱自清散文獎、馮牧文學獎、冰心散文獎、莊重文文學獎、人民文學獎、十月文學獎等獎項。

黑陶:1968年出生於中國南方陶都——江蘇宜興丁蜀鎮。母親是農民,父親是燒陶工人。16歲初中畢業後離開家鄉外出求學,23歲畢業於蘇州大學。現居無錫。火焰和大海,這兩種獨特的江南元素,滋養了這位南方之子。有評論稱:「黑陶的散文,已為南方文學開闢了一個嶄新的領域。」

《泥與焰:南方筆記》

作者:黑陶

出版社: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

《泥與焰:南方筆記》是由 99 篇文章構成的一部關於故鄉江南的散文集。在書中,鎮江、湖州、瀆邊公路、氣息的後宅、古龍窯、農宅形式、蠡河、山中一夜、九月之書、一個人的一瞬、少年的寂靜行走、底層親人的清貧生活……彙集成一個個密集的辭彙,猶如泉源一般噴涌而出,形成本書全部的篇章。在這些篇章里,作者黑陶所有的故鄉記憶、少年記憶,以及那些成長中曾經遭逢過的逼真、複雜氣息,全部珍貴地涵藏於中。

《泥與焰:南方筆記》體現了 20 世紀 80 年代以來,江南所發生的劇烈變遷。書中所記,無論物質的還是精神的,許多已經徹底改變或喪失,無從再覓。由是,黑陶目睹並親歷了一場故鄉滄桑。此書,便也成為這種滄桑的一份見證。同時,黑陶又以獨特的「黑陶式」語言——激烈,簡捷,注重色彩和畫面,有明顯的個人辨識度,向我們再現了漢語修辭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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