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最好的省份在哪？

近幾年我常對朋友說：中國的希望在閩粵。福建是我的故鄉，我對它懷有很深的感情。閩粵並列，有我個人偏好的成分。對廣東的讚美，則是基於理性的認識。

先看廣東的條件吧。廣東幅員是17萬平方公里，考慮到海南長期由廣府和潮汕人經營，廣西東部也深受粵省影響，人文意義的廣東，要比現在的省域更大。

廣東內陸有南嶺山區，這些山脈並不甚高，卻足以阻擋北方的寒冷空氣。沿海有綿長曲折的海岸線，星羅棋布的島嶼。廣東是亞熱帶氣候，全省沒有不適宜人類生活的地區。珠三角有寬廣的平原，東部還有潮汕小平原，這裡自古是漁米之鄉。中國各省的自然條件比較，廣東算相當優越吧。

比自然條件優越的是區位條件。中國有文明以來，廣東一直是蠻荒的邊陲。後來經濟重心南移，廣東成為錢糧賦稅大省，它離權力中心還是非常遠。廣州幾乎沒做過首都——有過那麼幾次，也是南漢、南明、廣東軍政府這樣的割據政權。

廣東偏安一隅，沒有稱王稱霸的歷史，也一直是中央鞭長莫及的地方。歷史上從來都如此，自然不會有皇權文化——這些文化對民氣的腐蝕，有很深遠的影響。在傳統廣東人的觀念里，皇帝是誰啊，中央在哪裡啊？在他們腦中，那不過是遠在北京，遙遠的北方而已。

什麼東西離廣東人近一些呢？我認為有兩項，第一項是民間組織，第二項是商業。

中央權力不深入，民間組織就會生長。最典型的是宗族。官府有權威，宗族起協助作用，搞一些地方自治；皇權敗壞的時候，洪水滔天，宗族興滅繼絕，保存文明火種。

除了宗族，還有商會、黑社會。不要以為我開玩笑，傳統廣東的秘密結社，和流氓盜匪的團體，還是有本質的區別。這些組織是維持社會穩定，抵禦革命戰亂的堡壘。

1920年代，孫中山在廣州搞軍政府，作革命基地。由於大肆征斂，商團起義驅孫，卻遭撲殺。後來商團被定性為「反革命」，雖是污衊之辭，卻頗為準確。廣東沒有革命的傳統，雖然有洪秀全、孫中山，他們卻與本省文化格格不入，只有到外省才有施展空間。

唐朝起，廣州就是南方大港，城市經濟已十分發達。到宋朝時，廣東已是經濟大省。這一千多年，廣東的經濟地位只有增強，並無削弱。到今天，廣東已是當之無愧的中國第一大省。有商業和貿易，就會有文化。把廣東稱為「文化沙漠」的人，不知道廣東文化的悠久，也無視其現代文化絢爛，不過是閉眼瞎說，人亦亦云罷了。

無論廣府、潮汕，客家，桂系還是雷州海南，廣東各板塊的語言文化雖有差別，總體氣質卻不會相差太遠。那就是市井氣息深厚，民眾務實。這和山高皇帝遠有很大關係。在這一點上，福建和廣東有相似之處。這也是我為家鄉深感自豪的一個理由。

今天很多人讚美廣東，說廣東人低調務實，勤奮肯拼，會過日子，一切一切讚美，其實都起源於此。廣東令人羨慕的早茶、餐點文化，也是經濟早熟的結果。很多人開廣東人玩笑，說他們什麼都吃，小孩子都不放過，我很少見廣東人生氣。廣東是所有地域黑最喜歡吐槽的對象，卻很少看哪個廣東人惱羞成怒。他們喜歡自嘲，沒什麼集體榮譽感。他們的世界裡，只有個人、家族和宗族。

今天廣東最讓人看到希望的，是其人口規模。廣東人口超過1億，放在全世界看，都相當於一個人口大國。人口眾多，並且密度高，就很容易形成規模優勢，產業優勢。讓人高興的是，廣東背靠湖南江西，未來幾十年，廣東還將從鄰省持續輸入人口。願意背井離鄉，南下闖蕩的人，通常是不甘現狀的進取之人。

擁有1億人口的廣東，只要不折騰，想發展什麼產業，基本都能發展起來。傳統的廣東，有廣州和香港這兩顆明珠。香港就不用說，國際金融中心，華人發達經濟體的典範；廣州是一座有上千年歷史的大城市，直到今天，仍沒有蕭瑟的氣象。

廣東還有深圳，一座只有三十多年歷史的新城市，卻有超級大城市的氣象。深圳雖然年輕，沒有暴發戶的土氣，只有欣欣向榮的活力。深圳擁有眾多中國最一流的企業，也是全世界上市公司最密集的城市之一，我們可以展望到它美好的未來。

除此以外，廣東還有眾多發達小城市，它們有如珍珠，灑落在珠江三角洲。這些城市將蓄養眾多的人口，提供高水平的生活。沒有什麼比「人口眾多」更讓人看到希望。這裡還有保守質樸的民風，悠久的自治傳統，還有良好的商業氛圍。很多人把廣東視為中國的「德克薩斯州」。事實上，在我看來，擁有1億人口的廣東，將比美國德州更有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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