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輯：科舉制是個偉大發明

說起中國古代的偉大發明，上過學的人都會搬指頭數出來這幾樣：

然而我們今天的主角，不是器物上的發明，而是一個叫做科舉制的東西，它是中國古代在社會治理上的一個偉大發明，其實質是通過考試來進入上層社會（獲得公職和薪水）。

為啥說科舉制是個偉大發明呢？這得從怎麼選拔優秀人才來管理社會說起。

一、 從世襲到九品中正

這管理社會，總得需要能識文斷字的人。但在過去，書卻是種高不可攀的奢侈品，普通人能吃上飯穿上衣尚且困難，書更是很難碰得的。

中國文字的起源，要追溯到刻在龜甲、獸骨上的文字，我們現在稱之為甲骨文，普通人是無緣接觸到的：

後來有寫在帛上的文字，再後來就是寫在竹簡上，這些都是極其不方便和貴重的，說過去的人能「學富五車」，大概就相當於能學五輛車裝的竹簡上的書，估計現在相當於一本「天龍八部」就不錯了。

因此，過去窮人讀不起書，並不是因為學費貴，而是書太貴了！

那既然這樣，怎樣選拔可靠的人來管理社會事務呢？在科舉制之前，選拔制度經歷了一系列變遷。

最初是世襲制：有權的人世代為官，封死了寒門出身的學子的為官出路，整個官場就是複雜的親戚網，壟斷了底層人民的發言權和改變命運的權利。

其次是察舉制：察舉制是漢代以後逐步成熟的一種選官辦法，就是自下而上推薦德才兼備的人才，然後由上級來考察，合格後給予職位，即舉薦和考察相結合。比如曹操，就是被推舉為「孝廉」的社會精英，而袁紹的官位則是世襲而來的，所以說他家是「四世三公」。

察舉相對於世襲來說，已經是一種社會進步。但推薦人往往是有偏好的，而且會有各種「舉賢不避親」的現象，這樣下去，被推薦的人往往是有後台的,普通人是沒有機會被推薦的。

接著出現了九品中正制：為了克服察舉制主觀性、裙帶性的毛病，在魏晉時期逐步演化而來。「中正」是專職考察人才的一個職務，各州郡分別推選自己的中正（大中正和小中正），由中正根據中央下發的表格，對要考察的人才進行打分，打分的依據是根據群眾的反映，將人才分上上、上中、上下，中上.....即上中下各又有三等，合起來即為九等（品）。吏部根據這個表格，對官吏進行升遷和罷黜。

不難看出，這九品中正制，也很了不起。中正官必須得由清廉品德端重的人擔任，這個制度相當於在行政體制外，成立一個獨立的、給官員和各類人才打分的考官制度，以供組織部門來參考。

但問題接著就來了，由於中央和豪門把持著打分的權力，使得底層的人根本沒有機會得到較高的分數，所謂的「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權力和地位都被豪門收於囊中，下層的窮人們根本沒機會進入上品，下品里也不會有豪門貴族參與。這樣的社會，依然存在著貴族與普通士紳之間的巨大鴻溝。

二、科舉制

科舉制發端於隋唐，完善於宋，強化於明清。通俗說，就是給天下讀書人機會，不用通過公卿大夫或州郡的長官推薦，直接參加科舉考試，憑自己的本事博取功名，進入了國家的官僚體系中，獲得地位、權力和報酬，所以稱為科舉制。

科舉制就是如下圖所示的台階（金字塔）：

沿著這樣的金字塔一路攀登，並達到頂點，是所有讀書人的夢想。

童生經由縣或州舉辦的「童試」，錄取後為秀才，秀才參加省里舉辦的「鄉試」，中者為舉人（我們所學的《儒林外史》中的范進中舉，即是參加了鄉試）；舉人再參加國家級的「會試」，中者稱為貢士；貢士經皇上監考或測試的「殿試」，中者為進士，其中前三名的，分別是狀元、榜眼、探花。

三、科舉制有什麼好處？

雖然到了明清時期，由於僵化地考試四書五經，限制了讀書人的思想，科舉制的弊端開始越來越突出，但相對於過去的推薦制，仍不失為是了不起的發明：

1．給了每個人一個夢想的階梯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也許你以前是種田的、放牛的，只要你勤勉用功，就有被選中的可能，無論出身，無論職業，每個普通的平民百姓，只要願意並足夠努力和運氣，就能接近或實現這樣的夢想。

2 . 為國家提供了源源不斷的忠誠的後備官吏

因為考試的內容主要是君臣、父子、夫妻、朋友的道理，題目雖萬變卻不離其宗，這些道理深深地刻在每個讀書、做官的精英心裡，化為其行動的指南，國家就有了一支穩定而且忠誠的統治基礎。在沒有改朝換代的情況下，皇帝序列代代更迭，一點都不影響讀書人、官吏的耿耿忠心。

在科舉制的浸潤下，「文死諫，武死戰」，成為官吏的行動指南。舉個例子，既有「人生自古誰無死，留于丹心照汗青」的佳句傳誦；又有在被元朝大軍圍剿得走投無路時，南宋丞相陸秀夫背著幼主跳海殉國、隨行的軍民十餘萬亦跳海殉國的壯烈行為。「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就是這種精神的生動寫照。

3 . 建立了穩定的社會秩序

科舉制，使社會的精英都信奉主流（仁、義、禮、智、信）的價值觀，這些人的言行就會成為鄉鄰的榜樣，社會秩序穩定有序。即使是那些因病因年齡辭官回鄉的，也會因其經濟、社會、文化地位成為鄉紳，這些鄉紳深入普通民眾的生活，在官府和法律不直接干預的情況下，也能成為鄉村治理的一大積極力量。

因此，從統治效率來看，科舉制創造了大批忠誠的精英，從上到下樹立了主流價值觀，提高了人們對社會秩序的認同感。我們今天在各種考試中，一般都會有對黨的政策考察，其實就與科舉就有異曲同工之妙，即使在西方選拔和任命時，也需要宣誓對憲法和法律的忠誠，其內在道理均同。

如果我們憑著努力讀書也可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那麼你還會那麼反感科舉制嗎？

製圖：徐霄

排版：空空

校對：木落、江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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