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佛造像是怎樣創作出來的？
佛由心生
試談創作白石佛造像的一些心得
文 / 馬騰原
一
馬騰原作品：《 阿彌陀佛 》 材料 | 漢 白 玉
二
曲陽修德寺遺址出土北齊-隋代佛坐像 漢白玉
曲陽修德寺遺址出土隋代佛立像 漢白玉
三
事實證明，不同朝代的佛像都有其獨特的時代氣息和造型特徵，此為判斷古代佛像年代的關鍵依據。就藝術風格而言，甚至在同一石窟寺中的造像，有些個體上也會出現微妙的差異，這應該是由不同的匠師同堂獻藝所致的。雖說佛有三十二像、八十種好，但在不同的藝術家手中，仍會有不一樣的外在呈現。因此，從一定角度來說，佛像實質上是創作者心中所想的外在顯現。
馬騰原作品：《大愛無形》 漢白玉 ，2009年
我2009年創作的《大愛無形》（圖3），作品緣於南懷瑾老師的著作《南懷瑾講經》，讀後猛然參悟到佛教是佛陀的教育，而不是拜佛的宗教，非哲學，講佛教是宗教只是一種通俗的方便說而已，並非需要你天天誦經、焚香、膜拜來滿足你我之求，實則以般若的智慧自內而打破無明煩惱，教人放下、大愛、包容，來成就菩提（覺悟）之道，再將來自於修德寺遺址出土佛像的造型元素作了新的組合與變通，表現一尊立於蓮花座上、張開雙臂作抱擁姿勢的佛像。這件佛像雙目低垂，面帶微笑，著通肩式袈裟，衣褶僅以淺淡的陰線刻表現，疏朗並具有裝飾意味。其中手指的表現，則是融合了上述修德寺遺址出土佛坐像的造型特徵，這種努力，實際上是學習和借鑒古代經典造像的藝術實踐。需要提及的是，雙手張開的姿勢並不見於佛教經典，僅是表達了我對於佛法的理解和佛陀悲憫眾生的感激，當年佛陀在菩提樹下覺悟成道後，決定為世人說法，救渡苦海眾生。佛法溫暖人心，給人們來世以種種美好憧憬，這種悲憫情懷，亦如佛陀張開雙臂包容眾生，福澤萬世。
馬騰原作品：《花開靈現》，漢白玉，2015年
創作於2015年的《花開靈現》（圖4），是一尊挺身頷首的念珠手白石觀音像。觀音信仰的流行，反映了人們在現實生活中遇到各種困境時，希冀能有一位慈悲並神通廣大的救渡者出現。據學者研究，出自《法華經》中《觀世音菩薩普門品》的相關圖像，最早可見於南朝劉宋時期，至隋唐流行，其畫面一般由三部分組成：一是觀世音菩薩的立像，二是觀世音菩薩的三十三現身，三是觀世音菩薩有求必應、救苦救難的事迹畫[]。值得提及的是，觀音傳入中國後，其身世和樣貌逐漸發生了變化，至唐代時甚至發展成「菩薩如宮娃」的女性形象。這種變化，反映了觀音信仰世俗化的現實需求。這尊《花開靈現》完全省略了身上的衣褶細節，將軀體與衣裝融合在一起，整身形態挺拔圓潤，精細而含蓄的念珠手造型，則給整件作品製造一種悅目的對比效果。這種簡潔中見細節的對比效果，實質上也是源於上述北齊-隋代佛像的觀感體驗，更是我對觀世音大慈大悲和自性清凈法性的詮釋。
馬騰原作品：《性澄圓明》 漢白玉、黃金、水晶，2015年
2015年創作的《性澄圓明》（圖5），則是在此前作品基礎上進一步將佛教理念與簡潔造型相契合的嘗試。釋迦牟尼在菩提樹下覺悟成道，明了一切智慧，於過去、現在、未來無所不曉，進入一種空靈澄澈無我的境界。佛經言佛陀有三十二相八十種好，這是過去世精勤修行而成的無邊相好之業。這種相好似佛陀在人間應化的身相，因此在創作佛像時，這些可見的外在特徵應予以適當表現。不過，縱觀歷朝歷代的漢傳佛像，不僅在個體造型上存在差異，彼此間的空間組合關係也有多種可能。單就造型而言，除了匠工的理解與技藝的差異外，時代的審美觀念也在發揮著強大的影響力。我在創作這件跏趺坐的佛陀像時，與上述念珠手觀音一樣，將衣褶作了同樣大膽的簡化，其用意在於去繁就簡，只突出佛陀冥想的面部表情和胸部貼金的卐字元，盡顯無我最高境界，而外張的跏趺坐雙腿，則在上述修德寺遺址出土北齊-隋代佛坐像的基礎上作了大刀闊斧的概括與提煉，形成充滿張力的造型。整件作品簡潔的三角形構圖，為充滿禪意的宗教空間提供堅實的穩定感。
馬騰原作品：《大足印象之媚態觀音》，漢白玉，2016年
2016年新近創作的兩件作品，一為《大足印象之媚態觀音》（圖6），另一為《悠然靜心》（圖7），均為菩薩造像。兩件作品前者原型是2016你春節的一次集體出遊考察，途徑大足北山石刻，又一次觀摩到媚態觀音，她又名數珠手觀音。大足北山的媚態觀音面部充滿會心的微笑，如少女般明麗。身上的配飾、瓔珞及帔帛皆極為華麗，是該石窟群中最有代表性的菩薩造像。該像在經歷近千年的風雨後已有一定程度的風化，不過也正是經過歲月的磨礪後，才有了這種華麗又含蓄的美，也給予了筆者以創作靈感。《大足印象之媚態觀音》延續了上述《花開靈現》的去繁入簡造型特徵，只是在相應部位表現了裝飾性的胸飾和帔帛，這是為呼應大足北山原型的視覺元素而有意為之，整體上仍然還原了筆者心目中那種單純、淡然的造像理念。相較而言，《悠然靜心》這件作品更為莊嚴、清純，低垂的雙目和嘴角微上翹的微笑，在亭亭玉立身姿的襯托下，顯得無比的聖潔。
馬騰原作品：《悠然靜心》，漢白玉，2016年
我近些年來的系列佛教題材作品，均是在深入研究曲陽修德寺遺址出土造像的基礎上而創作的。我覺得，在創作佛像藝術實踐之外，於佛教自身的了解和經典學習也至關重要，因為佛像是弘揚佛教教義和宗教內涵的物質載體，缺失了這個認知前提，佛像可能只是流於一種外在形式的空殼。我理解的佛教，是一種包含有無上慈悲和無邊胸懷的入世哲學，是一種真正意義上的大愛。
四
北魏晚期以來，曲陽就是一個重要的佛教美術中心之一，特別是曲陽修德寺遺址出土的白石造像，見證了那個戰亂不斷的亂世中，人們在佛教造像上所傾注的極大熱情，以及寄托在其間關於來世的種種期許。對於那些古代經典之作，一般的藝術創作者更驚艷於其中所傳達出來超然於世俗生活的藝術氣息，但對於生長在曲陽並從事雕塑創作的我而言，除了對先輩的這些傑作充滿無盡的景仰外，還應將這種優秀傳統延續下去。不過，我覺得繼承他們的技藝和發揚曲陽雕刻藝術，絕不是一種對先輩簡單的重複和描摹，而應當有選擇性的汲取其中營養元素為我所用，大膽創新，所謂的傳統，也正是由此而得以傳承並不斷發展。當然，雕刻技巧只是為作品理念服務的，而理念，才最終決定了作品的視覺表徵。筆者所理解的佛陀，是一種持續修行的覺悟者所達到的高級思維境界，外化的造型，應該體現出空靈、清純、淡然的視覺特徵。從這個意義上說，每件佛造像作品都是作者對佛家思想的理解，又是作者自身修養的一種體現，因此理解為：佛由心生。
參考文獻：
1.釋明賢《三寶論·佛寶論》，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12年，第197頁。
2.楊伯達《曲陽修德寺出土紀年造像的藝術風格與特徵》，《故宮博物院院刊》160年第00期。
3.印度造像對東部地區影響在以青州為中心的山東北部尤為顯著，曲陽造像中也有一定體現，但比較含蓄。
4.沙武田《與圖像》，《佛教藝術》2011年第3期。
作者簡介
馬騰原1974年生，河北曲陽縣人，大專文化，師從國家非物質文化（石雕）代表傳承人甄彥蒼大師。現為河北曲陽縣雕塑研究所副所長，河北省工藝美術大師，石志不語原創雕塑藝術空間藝術法人。
1991屆雕刻學校優秀畢業生，2003屆中央美術學院結業生，自從事雕塑創作以來，繼承傳統雕塑神韻，結合當代審美，形成了簡潔、唯美、細膩的藝術風格，自從事雕塑二十六年來致力於創作與製作雕塑藝術當中。
作品多次獲獎並被多家博物館與收藏家收藏。《滴滴聖水邊三千》獲2009年第十屆天「工藝苑 · 百花杯」銀獎;《大愛無形》獲2011年中國工藝美術學會「百花獎」金獎；《風調雨順》獲2013年中國工藝美術協會大師展「百花杯」金獎 ；《廣種善根》獲2015第二屆山西文化產業博覽會「神工」獎金獎；《性澄圓明》獲2015中國玉-石雕刻藝術「百花獎」金獎； 《大足印象之媚態觀音》2016年獲中國工藝美術協會「金鳳凰」金獎；《性澄圓明》人選（北京國家博物館-2016）中國當代工藝美術雙年展；2017年1月24日獲中國工藝美術協會2016年度中國工藝美術行業「典型人物」。
馬騰原石雕藝術作品
作品：《 一葉輕舟 》
材料 | 大 理 石
作品：《 始 然 》
材料 | 不 銹 鋼
作品：《 香 台 》
材料 | 墨 玉
作品：《 希 望 》
材料 | 石、樹脂
作品：《 固 》
材料 | 墨 玉
作品：《 印象湖 》
材料 | 中 國 黑
作品：《 果倉 》
材料 | 花 崗 岩
作品：《 一瓣心香 》
材料 | 紫 砂
作品：《 張翼德在此 》
材料 | 泥 塑
作品：《 門 神 》
材料 | 綠 砂 岩
作品：《 風調雨順-風 》
材料 | 魯 山 綠
作品：《 風調雨順-調 》
材料 | 魯 山 綠
作品：《 風調雨順-雨 》
材料 | 魯 山 綠
作品：《 風調雨順-順 》
材料 | 魯 山 綠
作品：《 大愛無形 》
材料 | 漢 白 玉
作品：《 大足印象之媚態觀音 》
材料 | 漢 白 玉
作品：《 廣種善根 》
材料 | 漢 白 玉
作品：《 滴滴聖水邊三千 》
材料 | 泥
作品：《 自凈自心 》
材料 | 銅
作品：《 三羊開泰 》
材料 | 漢 白 玉
作品：《 小猴抱桃 》
材料 | 漢 白 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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