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古 曾先生的兩枚柿果

品菜品真香，品文品真義

時值丁酉歲末，總想看些有年味兒的畫作，沾沾喜氣。隨手在一本舊雜誌中發現這樣一幅小畫：疏疏兩枚柿果，紅彤彤，煞是可愛。題詩也頗有趣：「歲朝講好話，人人大吉利。近興白話文，我畫亦無忌」。圖片下方有一行小字：曾孝谷《歲朝大利》，1935年。帶著好奇，我查閱了一些資料。於是，這位先生的光芒隱隱穿透歲月，照在觀畫者心上。

曾孝谷先生（1873-1937），名延年，號存吳，四川成都人，是我國早期話劇奠基人之一。生於書香門第，詩文書畫皆精通。1906年考取官費留日，9月與李叔同一起進入東京美術學校西洋畫選科。1911年3月，兩人同時畢業，成為該校西洋畫科的首批中國畢業生。

在東京留學期間，曾、李兩人志同道合，於1906年底共同創辦戲劇團體「春柳社」，並推出首演劇目《茶花女》。其中，李叔同男扮女裝，飾演茶花女；曾孝谷出演反派角色——茶花女愛人之父杜瓦爾，欺騙茶花女離開愛人阿爾芒。兩人的演出珠聯璧合，相得益彰。其時，在東京的魯迅也去看了這場演出。1907年，曾先生將小說《湯姆叔叔的小屋》改編為七幕話劇《黑奴籲天錄》在日本公演，引起轟動。這是中國話劇創作史上第一個劇本。

（左為李叔同，右為曾孝谷）

留學歸國後，曾先生最初在上海從事戲劇藝術。當時上海風行「文明戲」，而圈中戲劇藝術少，惡俗之風卻大行其道，後憤而離滬回川。到成都後，蜀中正值軍閥爭鬥，民不聊生，教育文化落後保守。曾先生遂在成都高等師範學校執教二十餘年，授國文和國畫，生活清苦，直至去世。時人輓聯有云：杜甫一生逢亂世，鄭虔三絕少知音！

據曾先生的弟子、著名畫家屈義林（1908-2004）回憶，先生崇尚古文，主張文尚清正，不著冗辭，每以幽默語言，闡述文章事理。他說：「品文猶如品菜，如油炸狗屎加麻辣，不知其臭矣！所以品菜要品菜的真香，品文要品文的真義」。

曾先生常在課餘手握畫筆，隨意揮灑。畫作獨具意蘊，隨筆點墨而成，意思簡當。李叔同在《記曾孝谷先生逸事》中稱，曾畫都在「神品逸品之間」。這幅《歲朝大利》作於1935年，是曾先生在人生最後時光繪製的。寥寥數筆，雙柿躍然紙上。當時雖貧病交加，鬱郁不得志，但透過他率真無忌的筆意，仍可捕捉到他寧靜淡泊的藝術家靈魂。

一幅小畫，一段歷史，供君品鑒，並祝柿柿如意。

附：曾孝谷先生致弘一法師的一封信

弘一大師座右：塵勞迷惘，老與病緣，嘆息平生，實辜負盛眷。在昔回波結契，萍根偶合，一日相悅，允愈百歲。惟以故鄉井底，只合伏蛙，入蟄二十年，渾忘日月。兵戈水旱，骨肉捐替。苦海劫灰，豈復可說？昨聞飛錫憩處，廣蔭菩提，轉迷開智，群生隨喜。小子日昵塵障，若草沾泥，俗不與諧，佛所屏棄。第念法師愷惻，沉溺為憂。尚予箴規，阿殊寶筏。拜德音於上界，期懺悔乎幾微。奉告敝居，佇遲善教。（註：1936年9月10日，曾孝谷以「三十年前舊同學」的名義致信弘一法師，企盼指點，此後不久即離世。）

參考書目：上述史料均來源於互聯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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