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春花：奢侈品·上海
文／陳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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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陪媽媽去上海，是祖國 50 年大慶的時候，帶著媽媽和女兒去上海看祖國的巨變、繁榮和昌盛。為了能更好看到國慶煙花表演，請教上海的朋友，了解到香格里拉酒店的位置最佳，據說那是離放煙花最近的地方。早早地吃完晚飯，選擇一個最好的位置等待著煙花表演的開始，這是一個晴朗的夜晚，喜悅而祥和的夜等待著絢爛的盛放。人越來越多，周遭都是興奮和快樂，媽媽也一樣充滿著期待和興奮。
第一朵美麗在空中綻放開了，從未這樣近距離地觀看煙花，真的是太棒了！人群隨著每一次的綻放驚呼和雀躍，濃烈的節日氛圍如煙花一樣璀璨、歡快，女兒更是大聲歡呼，媽媽也好像一下子變成了孩子般快樂，我們盡情地仰望著絢麗的夜空，忘乎所以地驚呼與欣喜。但是卻忘了飄浮過來的灰塵也非常多，躲都躲不掉，因為仰著臉，所以滿頭、滿臉都是灰塵，還是女兒反應快，她說：「媽媽，可以找個東西蓋頭啊！」找不到合適的遮布，想來想去只有把帶來裝食物的塑料袋取出來，戴在頭上，女兒先戴上了，媽媽也這樣做，樣子雖然滑稽，但是不減興緻：盛大的煙火，歡樂的人群，幸福的三代母女。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在陸家嘴漫步，在黃浦江上巡遊，穿梭於徐匯繁華的街市，品味著南翔老街以及小籠包子。我們三個人牽著手，一路走著，一路新奇地看著，媽媽覺得上海實在是太繁華了，和電影上的一樣。有意思的是，媽媽如果覺得好的地方，評價的標準就是「和電影上的一樣」。為了讓媽媽看看上海浦東新機場，專門選擇回程從浦東機場出發的航班，站在偌大的機場候機廳，媽媽說先進就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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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陪媽媽去上海，是去看世博會。2010 年的上海世博會帶來的熱烈，如果不是到現場，根本就無法想像。海然幫助在上海買好入園的門票並找到老人通道安排我們去參觀，我們一早就來到門口，已經很多人在排隊進場，好在來得早，且海然有預先的安排，我們花費比較少的時間進到中國館。
我特別想媽媽看中國館，還有一個特別的原因，因為中國館的總設計師就是我所工作的華南理工大學的何鏡堂院士，這讓我感到非常的自豪。中國館，是五千年中華文明奉獻給 159 年世博會歷史的「中國紅」，東方之冠、鼎盛中華、天下糧倉、富庶百姓，表達了中國文化的精神與氣質。遠遠看到中國館，一下子被其浩然之氣勢所吸引，有人用「堂皇端莊、宏偉壯觀」來形容，我甚至覺得還是表達得不足夠。站定在其面前，中華五千年的智慧流淌而出，人與自然就用中國建築渾然地組合在一起。
走進中國館，極具震撼力的《清明上河圖》就活靈活現地展現在我們的面前。這幅長卷長 128 米，高 6 米，是以北宋畫家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為藍本，運用最先進的電子影像、動漫等製作技術，再現了北宋汴梁的繁華市井。圖中人物、馬匹、駱駝、河水、船隻等栩栩如生，似乎你也在其中生活一樣，甚至讓你感覺到能傾聽到人們的細語，忍不住也要跨到橋上去，走入街市中。
看到清明上河圖用一種全新的方式展示的時候，媽媽覺得特別的驚喜，她仔細的去看每一個人物的動作，反覆地問「這是咋做的？」，她覺得這真是太神奇了，一個古老的街市就可以活靈活現地出現在眼前，她說快點照相，太好看了，她不斷地說著，快樂地看著，甚至有點雀躍的神態，大大的驚喜，大大的滿足寫在媽媽的臉上。我們美美地在中國館感受著，我也和媽媽一樣驚訝於這種全新的表現形式，頗滿足於陪著媽媽看新技術的情愫。
走出中國館，因為同行的心一從日本來，為了滿足他的願望，就由他選擇一起去看日本館。到了中午，天氣更熱了，人太多，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地方吃飯，就安排朋友、女兒、陽陽去買麥當勞，我則和心一、媽媽、還有朋友的爸爸坐在陰涼的地方等。麥當勞買來了，媽媽和我們一起坐在石凳上，快樂地吃著漢堡包，喝著汽水，看她的樣子非常享受。依然灼熱，汗水不斷地溢出，媽媽很享受地吃著，看不出任何的不舒服，似乎這份洋快餐是天底下最美的食物，媽媽直接融入世博會的氛圍里，完全不受天熱的影響，讓我的擔心完全釋然。
到了日本館排隊，才知道需要多大的耐力。我們整整站了 4 個多小時，因為人太多，媽媽情願和我們在一起排隊而擔心我們找不到她，此時老人通道完全關閉，也沒有任何可以給她休息的地方，唯一能做的就是幫助她扇扇扇子，擦擦汗，心裡實在擔心老人家會否中暑。但是媽媽卻是興趣盎然，全然沒有辛苦的樣子，和大家談著中國館的神奇，猜想著日本館的驚喜，反倒是心一因為擔心看不到日本館裡面的東西，顯得很焦慮，我們也很著急，但還是不斷安慰這個小夥子。4 個多小時後我們終於到了日本館進口的大棚里，這裡面有介紹日本文化的模型展覽，還有日本的真人秀表演。媽媽喜歡看錶演，我們就在等待入館的同時，安靜地看和服著裝表演。
和服是日本傳統民族服裝的稱呼，它在日本也稱「著物」，和服是仿照我國隋唐服式改制的。公元 8-9 世紀，日本一度盛行過「唐風」服裝。以後雖有改變形成日本獨特的風格，但仍含有中國古代服裝的一些特色。婦女和服的款式和花色的差別是區別年齡和結婚與否的標誌。例如，未婚的姑娘穿緊袖外服，已婚婦女穿寬袖外服；梳「島田」式髮型（日本式髮型之一，呈缽狀），穿紅領襯衣的是姑娘；梳圓髮髻，穿素色襯衣的是主婦。和服的著裝非常講究，從準備開始到穿戴整齊經過 14 個步驟，如果身份和地位不同，從裡層到外面會增加很多層，所有的和服，都不用鈕扣，只用一條打結的腰帶。包裹起來的身體，暗藏在各色薄薄的衣料中，若隱若現，更添幾分朦朧美。和服的精心剪裁，讓女性的脖子和後背恰到好處的顯現出來，婀娜多姿、令人陶醉。聽著講解員的介紹，徐志摩的詩《沙揚娜拉》中溫柔的句子浮出:「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和服表演結束了，我們排隊剛好能進入日本館，但是因為人太多了，所以只有順著人流一路向前走，不能夠細緻地觀看館內的展覽。在流動的人群中去感受日本技術和生活的組合，感受技術與未來的組合，看到日本用最大、最新的高精度感測技術以及網路技術，運用整體牆面設計而成的「生活牆」時，展示影像和溝通的未來模式令我大開眼界。很可惜的是，我們沒有完整地看到日本館的 3 個展區，它們分別是「過去」、「現在」和「未來」，用「技之和」解決人類面臨的環境問題，然後到「心之和」的部分，參觀者的笑臉有望留在日本館內，以評選出周最佳笑臉。本來這部分非常希望心一可以去感受，結果做不到。我們帶著心一的遺憾走出日本館，我對小夥子說，就讓日本館作為背景照張像吧，帶回去給日本同學看看，也是很驕傲的，媽媽也附和著這個建議。心一很配合地照了這張像，遺憾也就隨著日落消失掉了。
傍晚的餘輝很柔和，白天的燥熱已經褪去，女兒拉著媽媽的手走出世博園，遠處霓虹燈璀璨，近處涼風習習，我跟在她們的後面，覺得非常開心。這份開心的情緒，有著一種歷史與技術、老人與現實的組合，這份組合讓世博會和我有了一個美妙的印記，沖淡了炎熱帶來的鬱悶，讓酷熱有了一份涼爽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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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上海之行，周芳的用心，讓媽媽可以在外灘 3 號用一次晚餐。這是貝克漢姆、舒馬赫、鞏俐等中外名流都曾對「她」一見傾心的餐廳。被《旅行者》列入「一生中不容錯過的 40 趟旅程」。擁有最耀眼的浦江夜景，最具創意的中國美食，最深的朋友之意，這裡呈現出令人嘆為觀止的視覺、味覺、情誼的三重享受。用餐的時候，我們和媽媽開玩笑說，因為媽媽到來上海，我們有了「星」的味道。老上海色彩斑斕的往昔回憶，讓人魂牽夢繞，而今有了媽媽痕迹的新上海絢麗的記憶，一點點的散落在這美輪美奐的夜色之中。
雖然經常到上海，也一點點去感受上海的變化，也儘可能地去體驗上海的不同。但是和媽媽、女兒一起來看上海，有了媽媽和女兒在身邊，則會用心去理解和領會上海的不同，體味上海比較之其他城市的獨特性。認識一個城市，的確需要有家人相伴，只為來看這個城市。因為工作的緣故而來，心已經被事情所填滿，無法單純去體味。當純粹和家人來感受一個城市的時候，一定會體味到這個城市的魅力，也一定會對這個城市有著深刻而獨到的理解。此來上海，上海之獨特與不同，正是她給人以奢侈感。
一直以來人們會用奢華來形容上海與中國其他城市的不同，這次與媽媽一起看上海，我開始認同「奢華」二字對上海的詮釋，也讓我理解什麼是「真正的奢侈品」。嘎瑪仁波切說「世界上只有寶貴的生命，才是真正的奢侈品，才是最值得呵護的。」早期看到這段話的時候，我僅僅是在理念上認同，並未有真正的生命體認。
陪媽媽來到上海，上海給予媽媽的一切感受，的確讓一個普通的老人開始享受生活中的「奢侈」，開始覺得生活「如電影中的一樣」，色彩斑斕、多姿多彩而又出人意料地神奇。
她會很長時間去講煙花綻放的絢麗以及散落灰塵的狼狽；
會和鄰居們講述會動的「古人」以及多得數不清的人；
會去告訴老朋友外灘的燈光真是出奇的漂亮，一餐飯有多大的享受；
會講述上海國際機場大到不可以想像，而小籠包子真的很好吃。
每一個點滴，每一處驚喜都會融入到媽媽的生命中，這份融入讓其生活有著迷人的光彩以及滿滿的自信。這自信的生命又閃爍著迷人的光澤，是任何一件世俗的「奢侈品」都無法比擬的高貴。
生命本身就是奢侈的一段時光，這一點並不是很多人認同到。因為沒有體認到這一點，所以人們在生命之中，虛度著每一個時日，無法理解身邊的美好，無法觀賞身邊的每一寸光陰。我們總是孤立「自己」，把自己放在世事之外，似乎所發生的一切都與「我」無關。即便是認同與我們相關的一切，可惜感受到的卻是痛苦、不滿和焦慮。一些人因為追求物質上的佔有，為了擁有所謂的「奢侈品」，甚至出賣自己的靈魂。倘如此，我們的生命就真的變成被浪費的奢侈品了。
我們與生俱來的寶物，就是內心的喜悅。人之所以能夠面對困難，就是有多角度思考和解決問題的能力，可以調整情緒和控制情緒。這種能力，佛法稱之為鑽石式思維方式。因為鑽石可以切割成多面體，每一個面都可以映照出外在的環境。我喜歡佛法所認定的鑽石思維方式，這也意味著人本身就是鑽石，多面映照環境、多維面對世界、多角度應對困難；更重要的是可以折射出多彩、變幻出多姿，呈現出生命本來的色澤，生命本身就是「奢侈品」。
上海因為媽媽的到來，讓我有了真正的「奢華」之感；媽媽因為上海，在她的生活中也有了「奢華感」。每一處快樂的感受，每一刻珍貴的記憶，每一個新奇的體驗，事事都感到驚喜和滿足，這樣的生命和生活，就是「真正的奢侈品」。（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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