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的追求永遠在路上——讀《西方的智慧》有感
近日，仔細讀罷英國哲學家伯特蘭·羅素的《西方的智慧——從蘇格拉底到維特根斯坦》一書，深感從公元前五世紀直至今天，西方哲學家（科學家）探求真理的腳步一直沒有停息。作者從對蘇格拉底以前、雅典時代、希臘化時代、早期基督教、經院哲學時期不同哲學思想的描述，一直講到近代哲學的興起、不列顛經驗主義、歐洲啟蒙運動與浪漫主義、以及功利主義以來的哲學思潮乃至當代哲學思想。其中列舉了大量哲學家、思想家、科學家及其時代貢獻。讀完此書，聯想到自己所了解的東方文化，感觸頗深：
1、哲學是追求真理的學問。西方人把哲學稱為「愛智慧」（Philosophy）。但真理只有一條，沒有所謂的東方真理、西方真理，只不過東西方人表述真理的方式方法乃至措辭不同而已。在這裡我要特彆強調的是，真理包括三個層面：自然真理、社會真理、思維真理。自然界天地萬物從宏觀到微觀的本質規律即自然真理，這個自然真理沒有東西方的區別（不可以說牛頓的萬有引力定律只適合於歐洲國家，不適合於東方亞洲國家，反之亦然）。社會真理即公平正義的思想（即政治地位上的人人平等，這叫公正；經濟生活中的獨立自主，這叫公平；文化思想的開放自由，這叫公開）。思維真理指學術獨立、思想自由。上述三個層面上的真理對全人類都有用。
2、在東方，能和西方經典哲學相提並論的時期，只有先秦時代的諸子百家文化燦爛時期。德國著名哲學家、存在主義的主要代表雅斯貝爾斯在其《歷史的起源與目標》一書中第一次把公元前500年前後同時出現在中國、西方和印度等地區的人類文化突破現象稱之為「軸心時代」。在古希臘出現了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士多德；在印度出現了聖人釋迦牟尼；在古老的東方出現了先秦時期的諸子百家。而在這個時期，中華大地的文化主要歸納為三家文化：儒家文化、墨家文化、道家文化。儒家的代表人物孔子為人類提供了做人做事的「真誠」；墨家文化的代表人物墨子為人類指出了做人做事的「真實」；而老子的道家文化揭示了宇宙萬物的「真理」。真理、真實、真誠這「三真」構成了先秦時期中華民族對全人類哲學思想最偉大的貢獻，完全可以和古希臘的思想媲美。然而，自漢武帝獨尊儒術後，官方意識形態輕視道家文化的「真理」；忽略墨家文化的「真實」，唯獨保留了兩千年來儒家的「真誠」。這樣的真誠是缺失了真理和真實的真誠，因此難免是一種偽真誠或者假真誠。兩千多年來的中國歷史總體來講與「求真」無關，故而，兩千年來的中國官方缺乏「愛智慧」的哲學。
3、今天所有的西方哲學，歸根到底都能找到古希臘時代的影子，尤其是蘇格拉底的影子。哲人的思想火花，哪怕是片言隻語，一定是穿越時空的！何謂「穿越時空」？筆者認為，只有在任何年代任何地點都適用的「放之四海而皆準」的道理才可以稱之為「穿越時空」的真理；而具有一定時代特徵或國家地域特徵的觀點，只能稱為時代思想。隨著歲月的流逝，有些思想會湮滅在歷史長河中。法國大革命的先驅盧梭在其《論人類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礎》一書中指出：「我覺得人類的各種知識中，最有用而又最不完備的，就是關於人的知識，我敢說，德爾菲神廟裡唯一的碑銘上的那句箴言：認識你自己，比倫理學家們的一切巨著都更重要。」而「認識你自己」這句至理名言正是蘇格拉底所講。同樣我聯想到了同時代的東方哲學智慧第一人老子的名言「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道德經》33章），這才是千古哲人留給我們後人的「穿越時空」的真理。
4、啟蒙運動為真理的傳播艱難地掃清了層層障礙。英國經驗主義的一個顯著的特徵是在於它普遍的寬容態度：人們可以遵循各種不同的傳統。這很能讓我聯想起先秦時代的學術獨立和思想自由的氛圍。啟蒙運動是16、17世紀殘忍而糾纏不清的宗教鬥爭的結果，而且與科學知識的普及有密切關係。因此啟蒙運動是對獨立自主的智力活動的一種價值重估，顧名思義，其目的是講光明傳播到迄今由愚昧統治的地方。追求這種光明往往需要激情或者獻身精神，這就是後來猛烈的浪漫主義勢頭。浪漫主義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就是讓·雅克·盧梭（1712-1778），他一生追求真理，「我把我的一生獻給真理」，這就是盧梭的座右銘。他的作品《論人類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礎》、《社會契約論》對法國大革命的成功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因此，拿破崙曾說：「沒有盧梭，就不會有法國大革命。」托爾斯泰說：「盧梭是十八世紀全世界的良心！」盧梭勇往直前地追求社會真理，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1762年4月和5月，盧梭的兩部作品《社會契約論》、《愛彌兒》分別出版（後者是一部教育論著）。兩本書一問世便遭到了巴黎當局和日內瓦的查禁，不但書本當眾焚毀，而且在同年6月9日巴黎高等法院發出對盧梭的逮捕令。幸得友人報信，盧梭才及時逃脫，但也從此開始了他長達八年之久的流亡生活。直至6年以後逝世，對其的逮捕令仍未撤銷，他的身份還是在逃犯。然而，歷史終究是公正的，直到今天法國人乃至整個歐洲人都對這位真理的傳播者抱著欽敬和感激之情，畢竟盧梭對推動社會文明進步立下了不朽功勛！
5、西方哲學發展到18世紀末與19世紀初的交匯處，德國唯心主義哲學在黑格爾的手中取得了最終的成體系的形式。黑格爾建造起來的一座哲學宮殿深刻地影響了一整代的思想家。在所有哲學文獻中，黑格爾的作品最晦澀、最難讀懂的。黑格爾哲學最關鍵的一個概念就是絕對精神（或絕對理念），而絕對精神對於黑格爾來說，就是對自身進行思維的理念。筆者認為，這就是蘇格拉底那句名言「認識你自己」的活脫脫的詮釋。另外絕對理念實際上已經把所有的差異都消融在其中。故筆者又認為，黑格爾的絕對精神類似於古印度釋迦牟尼在佛法中所提到的「宇宙萬物的本體如來藏」。辯證法是黑格爾哲學體系中的中心概念。辯證的道路包含了三個階段：首先得到一個陳述，然後有一個相反的陳述與之對立，最後兩個陳述結合為複合式陳述。比如關於黃金價值的討論：一個人提出黃金是有價值的，另一人提出對立的反論黃金沒有價值，最後得出合題：黃金的價值取決於環境。在集貿市場，黃金可以換取各種你所需要的物品，但你迷失在大沙漠並需要水喝，黃金就沒有價值了。因此，任何事物只有把它放到其全部可能的聯繫環境中去考察，才有充分的意義。另外，黑格爾特別喜歡「三」這個數字，筆者以為這和康德在《純粹理性批判》中提到的「三就是全」不無關係。筆者還以為，黑格爾辯證法有三個階段：正題、反題、合題，這與中國古代老子《道德經》42章中所言：「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如出一轍。這裡「陽氣」可以解釋為「正題」，「陰氣」可以解釋為「反題」，「沖氣」可以解釋為「合題」。黑格爾的辯證法對後續哲學的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今天作為中共指導思想的馬克思主義理論中，其辯證法就是原封不動地從黑格爾那裡搬過來的。
6、西方傳統哲學重視客觀世界科學規律的探索以及社會發展進步規律的摸索，在希臘文明中，哲學運動與科學傳統是攜手並進的，正是這樣的雙重傳統奠定了迄今為止西方現代文明的基礎。而與之相反，東方哲學更注重心靈的沉思，這一點在中國古代的佛道文化中體現得淋漓盡致。然而，無論自然科學也好，社會科學也好，思維科學也好，歸根到底都是關於人的學問。人類文明進步最最重要的一個標誌就是人人平等，儘管現實中「人人平等」並非普遍存在，但卻是人類文明進步努力的正確方向！
筆者非常贊同本書作者羅素的觀點：「寬忍是學術繁榮的社會的必要條件。言論和思想自由是自由社會的強大推動力，在自由社會裡有可能使探究者跟著真理前進……對人類而言，未經審視的生活是不值得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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