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最新 > 扎呷擁忠嶺的破折號

扎呷擁忠嶺的破折號

這是一個比「道士下山」真實得多的場景

Jan. 11

2018

+

by: 孫琳琳

1

八歲以前,沒有見過真正的僧人。

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年月里,詩詞里的「大師」過於抽象,「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這種不著一人盡得風流的禪意對於慣於夏夜吃瓜冬日雪仗的北國童年,顯然缺少明晃晃的畫面感。

武俠小說里遇見的,金庸和古龍筆下的絕世高手都是僧人。大理國皇帝出身的一燈大師,後來拜了少林寺渡厄為師的金毛獅王謝遜,被不戒大師剃渡的花間賊田伯光,法號「不可不戒」,還有貫穿《神鵰俠侶》的最大主人公「金輪法王」,人間煙火如如不動只如聖鬥士般執著。

讀《楚留香》時,只覺無花驚艷不可方物,香帥正和中原一點紅激戰西湖,畫面如煙似水,逍遙出塵。我對西湖的痴迷始於此,不是西施,不是淡妝濃抹總相宜的美人,是一個妙僧。

「煙水迷濛中,湖上竟泛著一葉孤舟。孤舟上端座著個身穿月白色僧衣的少年僧人,正在撫琴。他全身上下,看來一塵不染,竟似九天之上垂雲而下。」再後來他出場已到第十幾章,「一個人飄飄自後堂走了出來,素衣白襪,一塵不染,就連面上的微笑也有出塵之意,正是那妙僧無花。」

至於《紅樓夢》和《情僧錄》的學派淵源名目交迭,那已是把欄杆拍遍,紅塵里翻滾幾遭才明白的一個破折號——破折號不屬於童年。

2

年見過薩滿,見到時並不知這麼學術派的稱呼,《呼蘭河傳》里也是情景宛然的。

跳大神,大半是天黑跳起,只要一打起鼓來,就男女老幼,都往這跳神的人家跑,若是夏天,就屋裡屋外都擠滿了人。還有些女人,拉著孩子,抱著孩子,哭天叫地地從牆頭上跳過來,跳過來看跳神的。

跳到半夜時分,要送神歸山了,那時候,那鼓打得分外地響,大神也唱得分外地好聽;鄰居左右,十家二十家的人家都聽得到,使人聽了起著一種悲涼的情緒,二神嘴裡唱:「大仙家回山了,要慢慢地走,要慢慢地行。」 大神說:「我的二仙家,青龍山,白虎山……夜行三千里,乘著風兒不算難……」

這唱著的詞調,混合著鼓聲,從幾十丈遠的地方傳來,實在是冷森森的,越聽就越悲涼。聽了這種鼓聲,往往終夜而不能眠的人也有。請神的人家為了治病,可不知那家的病人好了沒有?卻使鄰居街坊感慨興嘆,終夜而不能已的也常常有。

滿天星光,滿屋月亮,人生何如,為什麼這麼悲涼。

人生何如啊,突然就雪鄉跳到魔都,林海跳到西湖,突然從黑白分明的書頁里跳出了嘩啦啦的滾滾紅塵,突然我們就陪著一個真正的和尚吃晚餐了,晚餐是一桌農家的滾熱鮮辣,一紮米汁,甜品就是月亮。

這中間,似乎還來不及寫一個破折號。

3

伯利安》的題詞中寫道:「不要任由自己被廣闊壓垮,能將自我幽閉在最狹小的空間中,神明恰恰蘊育於此。」那些藏在方寸課本下和狹小桌肚裡的神不知鬼不覺多麼奇妙,當我發現蕭紅張愛玲金庸古龍的時侯,我並不知道那些閱讀將把我引向上海、西湖和梵山廟宇。打開一本書是件危險的事。

擁忠翁吉師父來自海拔3000米,軟體測量是2957米,上山時到處是雄峻的碉樓,秋季紅葉漫山,春季梨花桃花遍野,可到了扎呷擁忠嶺寺你看見的其實只有兩棟房子。

一棟是平台上的五間房,是給外來上寺院的人準備的客房,說是客房,目前還不能住人,因為資金問題房子還沒有地面、窗戶、門;還有一棟是掛在懸崖上的佛堂,修行房和廚房三個房間組成的正寺院,也就是小師父的主要修行場地。

扎呷擁忠嶺寺

甘孜州丹巴縣中路扎呷擁忠嶺寺是一個本教寺院,是佛教中的一支,最早由活佛登巴降參在公元1341年創建,到小師父現在已經二十三世,小師父在11歲的時候,因為世襲來到扎呷擁忠嶺寺出家,並守護在這裡。除了下山購生活用品或幫人祈福消災,他一直一個人生活在寺院里,也是在藏區唯一一個一個人守護一座寺院的喇嘛。

擁忠翁吉小師父

4

么可以是一個人?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我聽到的看到的關於一個人的故事,大多是有紅塵孽債的根,就如同周杰倫含混不清的囈語,「繁華聲遁入空門折煞了世人浮圖塔斷了幾層斷了誰的魂」,入了空門的後半生要斷在雨雪裡才是蕩氣迴腸,連綿不絕的雨,雨紛紛舊故里草木深。

好像《仙劍奇俠傳3》里就是這樣的,假裝喝下忘情水的紫萱與吐了忘情水的徐長卿沒有在一起,他們說好一起喝了忘情水忘了彼此,卻誰都沒喝。三生三世的曠世愛戀,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了了。可最後的畫面是紫萱喜歡的下雪天,大雪紛飛,長卿山上舞劍,紫萱山下凝望,雨雪紛紛中熒屏閃現的字幕是:

蜀道難,難於上青天......

5

小師父,你孤獨嗎?他反問:什麼是孤獨?

他說,沒人和你說話,那不是孤獨,你可以對佛說,可以對山說,可以對鳥說。

他說守寺就是他的宿命,他知道自己來這個世界的目的。

這是一個比「道士下山」真實得多的場景,陪小師父看了幾場電影,梵高之謎和奇門遁甲都要看看,吃了充氣的大麻球,月亮一般,紅塵就如同這個大麻球吧,外表黏膩圓滿,戳破了,依舊甜,卻是空。

他從山上來,他睡在一堆千百萬年的化石里,夜空中的繁星和月亮都比我們要老一百倍。

他從山上來,簡簡單單,一個人的石屋是個簡化的王國,解放出來的時間被休憩、凝視和各種小幸福所佔據。讀經、汲水、砍柴、打坐、煮奶茶都成為儀式。

他下山的時候也看看路邊的花草鷹鳥,還有野兔——

不怕旅途遙遠,只怕錯過遇見。

6

見這個破折號是在七寶老街的「水月堂」,回到《紅樓夢》里,同是水月之喻,也是有饅頭庵和鐵檻寺的分別,或譽或揚,或毀或抑;水月堂在浴堂街,4號門牌如幻如真,也是玄妙道場。

相處十幾日光景,擁忠翁吉師父也開始努力學漢語了,如果不學,他可能永遠讀不懂這個圈子裡關於唐卡和紅塵的那些句子——

輪迴裂縫開合有度

你的影子迴響空山

一層薄夢

遇見深藏不露

醒來目空一切

展覽如期圓滿,他們離別的場景我一直不敢參與,關於「再見」的境界,我情願定格成這樣——縱使空門再相見,還如秋月水中看。

這樣不好嗎?不過我還是看見了,佛系標配的館長兄一直在抽煙。我原以為他會從包里掏出一粒天珠,一盤藏香,一顆酥油,或者比如一片竹葉,一枝梅花,一方絲帕也好啊!

可什麼也沒了,只有一根煙。

文|孫琳琳出品|頭號地標

人文指導 | 葉開(中國頂級文學編輯)

新美學孤獨星球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頭號地標 的精彩文章:

TAG:頭號地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