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裡的那抹綠
「咋還沒到呢？」路口的那棟小磚瓦房門口，站著一位手拄木棍、滿頭銀髮、身軀佝僂的老婦人，眼神一刻不離地朝著一個方向望去，時不時從那件厚厚的承載著數年風霜的棉衣口袋裡掏出那部老年機看看。那部本該被淘汰的手機，由於長期在兜里裝著，已滿是灰塵。生怕錯過了那個熟悉的號碼，乾脆把手機攥在那雙長滿老繭的手心裡，嘴裡還嘟囔著「咋還沒來……」
這位老婦人的兒子一家在縣城居住，多次給家裡的老母親做思想工作，讓她一塊搬到城裡住，可執拗的老人就是不聽，偏偏鍾情於她那兩間帶小院的磚瓦房。今天周末，按老規矩兒子下午要回來一趟，老婦人按照慣例，早已給兒子準備好了回城帶的東西，她知道兒子工作忙，時間緊，每次總是來匆匆去匆匆，留下陪她吃頓熱乎飯都很難。
昨天通電話時，聽說兒媳婦血壓低，今兒一大早老人就從雞窩裡挑選了只大公雞，帶著去集市上殺好，準備下午兒子回來捎回城裡，隨後又從自家院子蓋有薄膜大棚的菜地里採摘了許多無公害蔬菜，分包裝好一併讓兒子帶著，左一兜，右一兜，動作早已不靈便的老人做起這些尤為緩慢。左手拿著菜袋子，忽然又想到了要給孫子準備的老母雞蛋，趕緊放下菜又去忙著從泛黃的奶製品箱子里一個一個輕輕地挑選出攢了多日的雞蛋，小心翼翼地拾到方便袋裡，生怕用力過猛碰爛了。那是她每天鑽到雞窩裡瞅著拾撿的雞蛋，就是為了專門給孫子補身體的。經過一番勞苦忙碌，該準備的已基本就緒，老人坐在床邊上略鬆了口氣，期待著兒子的歸來，聆聽那一聲熟悉而又久違的「娘」……
時候不早了，老人拄著拐杖蹣跚地走到大門口翹首張望，視線內依然不見兒子的身影。起風了，天邊還有一塊陰雲緩緩地朝南方飄動，這就是詩人筆下的「雲沒了風不再動情」嗎？冬日的雲伴著涼涼的北風，今天顯得格外陰暗，「是快要下雪了，」老人口中呢喃著。望了不知幾許片刻，看不到兒子的身影，她轉身要回屋裡再去過目一下給兒子準備的東西，生怕忘了啥，又蹣跚地回到屋裡靜靜地數著……
「娘……」一聲急促的吶喊聲打破了屋內的寂靜，老人聽後趕緊拉開門，兒子已經風塵僕僕地站到了她面前。站在高出她一頭多的兒子面前，老人仰著頭望著兒子的臉，隨之用手彈彈兒子肩頭的雪花。雪花還沒來得及抖落，便已化成了水滴流了下來。
「嗨，看看，都淋濕了……」老人邊拍打著兒子身上的雪，邊嘟囔著。
「娘，我得趕緊回去，晚了就趕不上車了，」剛進屋還沒來得及坐下，兒子便急促地說。
「好好好，早點回去吧，東西我都準備好了。」老人答覆著，緊接著幫兒子往包里收拾，「不對啊，應該還有一袋菠菜才對啊，明明放在這的，咋不見了呢？」老人焦急地東找西找，就是不見那袋菠菜的蹤影。
兒子等不及了，「不找了，沒有算了。」說著背起包起身就走。老人拄著拐杖蹣跚地送他，到了大門口，兒子已經到了路口拐角處，直到看不見兒子的背影，老人轉身要回屋裡，就在轉身的那一剎那間，牆角處的一抹綠吸引了她的眼球，老人往回倒了兩步。
「這不是那袋菠菜嗎，唉……」老人自言自語道，原來是她剛才出來接兒子時順手拿出來放到門口牆角處的，生怕兒子時間緊，幫忙把東西放到門口，臨走拿著方便的，誰知道一轉眼功夫就忘沒了影兒，老人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提著那袋菠菜，顫顫巍巍地回屋去。
此時，雪大片大片從天空飄了下來……
（作者：西王糖業 孟凡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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