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則雞塘
則雞塘,全名應該是則雞嘎大塘。四面環山的中央,煙波浩渺的湖水,像一面明鏡,映射藍天白雲,村莊綠樹,幾隻水鳥在湖面上空,展翅長鳴。這一祥和之境,在我幼小的心靈里,折射出一種揮之不去的無暇秀美。
說起來很有意思,我有幸看到則雞塘,緣於我到則雞塘邊的一個寨子去看媳婦。那時,我只有八歲,在我們村小學讀二年級。八歲的人談情說愛,懂個屁。這件事是我外公給辦的,他老人家已去世多年,然而他帶我去看媳婦的事,卻留存在我心底。
那年的六月,久陰不晴的天氣變得出奇的好,莊稼長勢喜人,如青紗帳的包穀林,翠綠得一眼望不到邊。一天,母親讓我和她去外公家作客。外公在當地是出了名的安先生。他常給人家看風水,給人家離世的親人超度亡靈。外公為人謙和,走到哪兒從不擺先生架子。因此走到哪裡辦事,哪裡的人都尊敬他老人家,德高望重,熟人特多。
到外公家住了兩天,母親和我要回家了,外公說:「忙什麼,多住一兩天不行嗎?」說完指著我:「帶這外孫看媳婦去。」母親笑呵呵地說:「他小,還不懂事咯。」外公笑了笑:「開個娃娃親嘛。那家和我關係不錯,如把這親事定下來,將會是煮稀飯加水——清(親)上加清(親)!」「哪家啊?」母親問。「則雞塘邊,一家姓李的。」外公說。
我在旁邊一聽,不知看媳婦是啥意思。只記得第二天中午,外公背個小包,我穿著母親給我做的新鞋,屁顛屁顛地跟著外公上路。
從坡腳到則雞塘邊,大約有二十多里路,我卻感到怎麼走也走不完的山路。實在走不動了,外公就讓我在路邊坐著歇一回兒。這樣,走一陣,歇一陣,在天拉下夜幕時,我們終於走到那李家。泥土牆圍起來的院內,狗狂吠起來,接著主人開門出來打招呼:「哦,是安先生呀,快,快進屋坐!」
我們進了屋,就著昏暗的燈光,吃罷晚飯,我實在困極了,主人家招呼我去後屋裡休息。外公精神好,仍嘮嘮叨叨和主人一家談笑著。
那一夜,我睡得很香,醒來時,已是旭日東升,鳥鳴聲聲。我下床一邁步,頓覺腳背針刺樣疼,一看,哇,雙腳都腫高了。二十多里的山路,竟把我腳走得這樣子。
洗臉後,那家女主人彎著腰問我:「小傢伙,幾歲了啊?」「八歲了。」我覺得莫名其妙。「讀幾年級了啊?」女主人又問。「讀二年級呢。」我又覺得莫名其妙。女主人撐起腰來,笑呵呵的說:「跟我家的小XX差不多。」主人說的小XX,其實就是外公帶我去看的媳婦。她梳著一對整齊的小辮兒,穿著一件藍花格衣服。紅撲撲的圓臉上,一對機靈的黑豆眼好像會說話。她站在爐火邊,默默地聽大人們說那些似懂非懂的話。只聽那女主人說:「他們年紀都還小,以後再說吧。」外公點了一下頭:「好吧,以後再來你家。」說完,大家都笑了。
我一歪一趔的開門出來,屋外已是艷陽高照,到處一片明媚。走到院外的小路玩耍,一抬頭,便看見煙波浩渺的一個大湖,在群山環抱之間,綠得迷人。天空中的白雲朵朵,水面上時不時展翅飛翔鳴叫著的長嘴水鳥,與湖邊的綠樹村舍,極是一幅和諧秀美的山水畫。外公告訴我,那就是出了點名氣的則雞大塘。
要回坡腳了,主人家盛情挽留。「一趁早,二趁飽。你看,我這外孫能一來二去的走這麼遠路,還不錯的。」主人家又是一陣呵呵笑。
當我們走到院門邊,看到那個小XX也走到院門邊,她背著一個籮筐,好像要去割草。她默默地看著我。如果是在成年,我們必定有許多話要說,但在那時,我們之間覺得只是一種好奇而已,甚至連好奇也說不上。
事隔多年,外公去世後,再去則雞塘邊那李家看媳婦的事便無從談起。加上我讀完小學又上中學,後來教書,就無暇去看那——小時候要看的小媳婦——小XX。
如今,我們都步入中年,我想那個小XX也嫁了個如意的郎君,過上了幸福的日子了吧。
前幾天,聽小高說則雞塘已經乾涸,沒什麼水的時候,我一下震驚起來,長吁短嘆,又無奈何,只是,我的腦海里又映出不諳世事的兒時,外公帶我到則雞去看媳婦看到的則雞塘的景象:寬寬的湖面,碧波蕩漾,在湖面上空,幾隻展翅飛翔的長嘴水鳥一陣鳴叫。在塘岸邊綠樹掩映的村舍里,有一戶人家的院牆邊,一個疏著小辮,身穿藍花格衣裳的小姑娘,默默地看著我。
作者簡介:
彭中江,本名彭中祥,男,穿青人,大方縣人,1969年生。曾任過十多年的小學教員,平時喜歡業餘文學創作。自2008年8月開始給報刊投稿以來,已有大大小小的散文、短篇小說以及部分新聞散見於《大方報》《納雍報》《赫章報》《畢節日報》《烏蒙新報》《川江都市報》《大方文藝》《高原》《多彩貴州網》《中國嵐文學》《現代文學》等刊物上。現為大方縣作協會員。
作者熱愛生活,熱愛家鄉,喜歡自然風貌。「自然之美為成人之美。」是作者頗感興趣的一句話,所以本人又以「藍葉」在網上自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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