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黎黎：慢時光

最新 01-12

慢時光

文王黎黎（安徽）

時光漸行漸遠，歲月仍在敷衍。流年，在身後被夕陽拉長了身影，留下暗暗的剪影。只是，我們很少回首窺探，前方被設置為默認，無論好壞，只是一路向前向前！

沒有第二種選擇。只有偶爾回味往事，才覺得那時年華，無論喜憂，才是幸福時光，因為，我們手上有大把的時間。

遠處，在上山下鄉的途中，有我散落一地的青春，連同那淺淺的夢想。遠處，初嫁時的羞澀，懷抱小兒的喜悅，似乎就在昨天，而兒時的影子，彷彿還未走遠。年少時的稚氣未脫，常常還能尋到斑斕的記憶。

那時的時光，很慢，就像一個千嬌百媚的新媳婦，扭著三寸金蓮，走在蜿蜒曲折鋪滿石子的小道上，一步一扭，雖辛苦卻搖曳生姿，看上去萬種風情，惹人憐愛。那些熱心的小夥子們，有心上前扶一把，又恐別人說閑話，於是，站在路邊，心裡塞滿一汪心思，像看一朵花在風中搖擺，愛憐，疼惜，欲罷不能。巴不得她快快走過來，卻又希望那曼妙的身影一直風擺楊柳般在眼前飄移。那樣的時光，雖慢，卻漫出了意境。不像現在，一不留神，一天就混到頭了，節約了很多時間，也失去了很多樂趣。

現在的小媳婦，都是大腳片子，即使走在石子路上，也會一路瘋跑，說不定還會把手機遞給路邊的小夥子，大叫到：「帥哥！幫我拍張照，這裡景色不錯！」哈哈！與前者相比，是不是失去了很多撩撥人心的快意？

那時的時光真慢啊！像電影里的慢鏡頭，緩緩地回放：春日裡的和風，夏日的驕陽，秋天的曠野，冬天的飛雪，歷歷在目，就像心裡隱約的愛戀，低眉，回首，都在時光深處。

一直以為一個人的童年當在小鎮上度過，那才算完美。而我，恰恰出生在這樣的小鎮，鎮子不太，不像油畫上的歐洲小鎮那麼斑斕。有大片的綠色草坪，花木扶疏的籬笆旁有一座尖頂的木房，房子的四壁爬滿了綠色植物，小狗在不遠處的草地上撒歡，穿著花裙子的小姑娘在小徑上採花。天高雲淡，風兒和煦。這樣的小鎮很有意蘊，優美，寧靜，有深意。適合誕生畫家，音樂家，作家。他們的作品就是他們的小鎮，純粹而乾淨，自由開闊。

而我的小鎮，沒有太多的裝飾和背景，只有狹窄的一條青石板鋪就的街道，南北貫通，緊挨它的，是一條蜿蜒流淌的小河，河灘上長滿了一叢叢一撮撮油潤翠綠的蘆葦，那種布局遠比一片片望不到盡頭的蘆葦盪來的詩意，每到黃昏，河灘上就成了孩子們的樂園，捉迷藏，掏鳥蛋，大人們的搗衣聲合著孩子們的歡笑聲，飄出很遠很遠。

到了冬天，時間顯得尤為慢，我喜歡賴在床上不起，眯著眼睛看窗外漫天飛舞的雪花，聽外婆走路時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響，聞著鍋里飄出來的飯菜香，小肚子里的饞蟲也開始唱起了空城計。

午後，我與外婆廝守在火盆旁，那種舊式火盆，四面用木條鑲了圍，中間嵌了一個盛滿炭火的鍋，很是實用。漫漫長時，一邊取暖，一邊聽她講戲文里的故事。稍大，讀書以後，我便反客為主，給她讀連環畫，讀各種各樣的連環畫。再後來，就讀大部頭小說，三國，水滸，紅樓，讀一切可以看到的小說。外婆聽的津津有味，我也讀的口乾舌燥。這種時候，外婆便起身去廚房，用白瓷缸舀來甜酒，放在火盆上煮著，等甜酒開花，放入雞蛋，不一會，整個房間便瀰漫出一股甜蜜的香味。有時，外婆把火鉗架在火盆上，放上年糕或糍粑，經過兩邊翻烤，那年糕糍粑們漸漸變胖變軟，變得綿綿糯糯的。身旁縈繞的是濃濃的親情和誘人的香味。那種圍爐取暖的慢時光，一逝難尋，慢且幸福著。只記得那火盆里的火，永遠泛著幽幽的暗紅，像個好性子的人，不急不躁，不慍不火，溫暖地陪伴著我們，過了一天又一天，一冬又一冬。

歷歷在目的，還有那些騎單車的日子，以及春日南枝上那些振顫歡喜的啼鳥。和風，麗日，長發飄飄，一輛單車，在路上。我圍著大紅純白相間的絲巾，坐在他身後去看映山紅，幾里地的山路，慢慢騎，慢慢聊，一路山高水遠地聊著，好像不是去看花，只是漫話東西南北中。一個下坡，他便回頭叫著，抱著腰，我要俯衝了……那時的時光真是慢啊！一個上午，只是去了幾里地外的山坡上看了一片花，摘了一捧花，然後，又回到單車上，優哉游哉地騎著，一路風清日朗，那時年少，彼此都以為，青春好長，像花事，一場又一場。

然而，一轉眼，我們已不再青春，單車上儼然多了一位小公主，換了一輛名牌鳳凰車，騎起來風馳電掣，大有乘風破浪之感，每每回娘家，大包小包的東西前面車簍里放不下就掛在籠頭兩邊，騎車時，那籠頭上的掛件，不安份地搖搖擺擺，調皮的上躥下跳。我在後面抱著孩子，一路山高水遠伴隨著叮叮噹噹的車鈴聲，心裡充滿喜悅，再看懷中閨女，也是滿臉笑容，得意十分。

感嘆時光，青年的奮鬥，中年的疲憊，都被它化成了彈指一揮間！而今，日落巷口，是太陽最後的離別。風過眉梢，是盈滿花香的麗日，落在心頭的溫煦，將我們的往昔全部帶走，飄然而至的唯有紅塵夢影里的一點幽心，被時光遺留。淡忘著昨昔，紀念著曾經。

王黎黎，網名艷陽，安徽皖南寧國市人，文學愛好者，文字散見於《今日寧國報》《浙江僑聲報》蕪湖《大江晚報》以及《青龍灣》《東部》等雜誌，著有散文集《風中的蘆葦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