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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世界之外的趙孟頫

趙孟頫自畫像

在中國藝術史上,元代是一個具有里程碑意義的時代。藝術史家高居翰認為元代「在文化上有好幾個藝術領域生氣蓬勃,特別是戲曲、書法和繪畫。其中尤以繪畫為然,畫史上正在醞釀著一場空前的革命;元代以後的繪畫除非刻意的模仿,面貌與1300年之前幾乎完全不同」。

元代是文人畫興盛的時代。元代文人畫有一個明確的對照——宋代院體畫,所謂「院體畫」是服務於宮廷畫院的畫匠繪製的畫,院體畫不是不好,但在元代文人看來,它將畫家個人的意志與意趣隱去,因此散發著一股「匠氣」。正所謂「元人尚意」,元代文人畫講求的並不是山水花鳥的逼真,而是在揮毫潑墨中抒發胸臆、表現人格。

元代畫壇名家輩出,趙孟頫、吳鎮、黃公望、王蒙被稱為「元四家」(另有將趙孟頫替換為倪瓚的「元四家」說法,還有誰也不得罪,將高克恭、倪瓚補入並稱為「元六家」的說法)。這其中又以趙孟頫、黃公望最為今人熟知,而《富春山居圖》的作者黃公望又是趙孟頫的學生。作為當時公認的藝壇領袖,趙孟頫的藝術成就在生前身後都備受推崇——元代人說「子昂書,上下五百年,縱橫一萬里,舉無此書」;明代人說「趙集賢畫,為元人冠冕」。

可是,這樣一位藝術天才有著怎樣的人生經歷呢,藝術世界之外的趙孟頫又是怎樣一個人,能說出趙孟頫書畫許多妙處的讀者未必對此有所了解,今天就讓我們走進趙孟頫的生活世界。

趙孟頫《秋深帖》 紙本,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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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孟頫(1254-1322),字子昂,號松雪道人,浙江吳興(今湖州)人。古人的名和字不是隨意取的,兩者或者意義相近,或者意義相反,趙孟頫的名字屬於後者,其實「頫」同「俯」,與「昂」正好意義相反。又,古人常以官職相稱,因此「趙集賢」「趙承旨」「趙榮祿」指的都是趙孟頫。

身為來自江南的讀書人,趙孟頫能在元代由一介布衣而逐步升為一品官員,不說獨一無二,也是鳳毛麟角。在趙孟頫坎坷的仕進之路上,他的另一個身份——宋太祖趙匡胤十一世孫,既為他帶來了同儕未有的機遇,也為他帶來了同儕未有的磨難。

趙孟頫雖為宋室貴胄,但到了他這一代,家中已經不很景氣了,經濟上的貧困伴隨著趙孟頫的一生,乃至日後為他人作畫寫字也成了他補貼家用的手段。家貧更要苦讀書,非此無以出人頭地,趙孟頫12歲時,父親去世,母親丘氏對他說道:「汝幼孤,不能自強於學問,終無以覬成人,吾世則亦已矣。」說罷,淚濕滿襟。

天資聰穎的趙孟頫是一個十分勤奮的人。他用功讀書,20歲左右即通過了國子監考試。他五歲臨池學書,初學時曾臨摹智永和尚所書《千字文》,這一摹就是「盡五百紙」。晚年的趙孟頫已享有書畫大師之地位,但每日練字的習慣仍不改,據說「一日可寫萬字」,因此才有遒健的筆力、直接「二王」(王羲之、王獻之)之風。可見,天才之為天才,實在是勤奮造就的。

趙孟頫進入官場是在至元廿四年(1287),這一年他34歲。一年前,受命來江南訪賢的程鉅夫,將「神采秀異」的趙孟頫推薦給了朝廷。這年春天,趙孟頫在大都(今北京)獲得了忽必烈的接見,兩個月後趙孟頫被授予兵部郎中一職。

在趙孟頫20歲到34歲的這十幾年中,他並不是沒有做官的機會,或許是戰亂使他寧願留在家鄉。這十幾年中,趙孟頫沒有放下手中的書卷,他跟從精通《儀禮》的敖繼公「質問經義」,學問日益精進,也因此使他遠近聞名。督促他手不釋卷的仍是丘氏,她敏感意識到江南進入元朝版圖之後,朝廷「必收江南才能之士而用之」,她語重心長地對兒子說:「汝非多讀書,何以異於常人。」

趙孟頫出仕元朝,不能說沒有顧慮,他畢竟是宋太祖趙匡胤的十一世孫啊。面對那些不利於他的輿論,他到底還是選擇了出仕,他表白自己的心跡:「士少而學之於家,蓋亦欲出而用之於國,使聖賢之澤沛然及於天下,此學者之初心。」其見解之通透如此,可笑那些譏諷趙孟頫的人卻看不透。

趙孟頫《止齋記》 紙本 上海博物館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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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代的人評價趙孟頫的才能「頗為書畫所掩」——「知其書畫者不知其文章,知其文章者不知其經濟之學」。所謂「經濟之學」並非那個與金錢打交道的經濟學,而是經邦濟世之學。古人讀書,說到底是為了經邦濟世,在趙孟頫漫長的仕宦生涯中,筆者挑選出了三個片段,由此我們不難窺見他的「經濟之學」。

趙孟頫曾為兵部郎中,兵部的職責之一是管理全國驛站。元代國土廣袤,驛站遍布全國,影響所至,如今漢語中的「站」與交通聯繫在一起,其實是從元朝開始的。元代驛站負有為往來官員與使者提供食宿的義務,光飲食之費就是一筆巨大的開銷。趙孟頫在任時,財政撥付給全國驛站的飲食之費「不過中統鈔二千錠」,這還是至元十三年(1276)定下的,現在十多年過去了仍未增加。隨著貨幣貶值,物價已經增長了幾十倍,加以往來官員與使者的增多,這兩千錠無論如何是不夠用了。管理驛站的官員不得不「強取於民」,乃至偏僻小鎮竟無商人出來做買賣了。趙孟頫了解到這一情況後,向中書省申請將預算增至中統鈔二萬錠,如此不僅百姓能免受侵奪之苦,管理驛站的官員亦可減輕負擔。

史載,趙孟頫「剛正有守,敢為直言」。有一回,平江路(治所在今蘇州)總管趙全被檢舉「為政貪暴」,朝廷打算派王虎臣前去調查。此事其實與趙孟頫無關,但趙孟頫出於公心,向朝廷進言趙全自然該接受調查,但王虎臣此前也在平江路做過官,任內「多強買人田,縱賓客為奸利」,並且因此與趙全有過節,兩人結怨甚深,如果派王虎臣前去調查,他一定公報私仇,即便所查為實,大家也不會相信的,出於避嫌,應當改派其他人前去調查。朝廷認為其建議合乎事理,最終予以採納。

以上兩件事都是趙孟頫在大都為官時的事。至元廿九年(1292),趙孟頫轉任同知濟南路總管府事,將一路之政打理得井井有條。古人為官,不尚刑罰,而尚教化,因此「無訟」成了基層政治的理想狀態,趙孟頫在濟南做官時,「訟者稀少」,且多用調解的方式處理百姓的糾紛。但施行教化最為重要的還是興學,趙孟頫在濟南做官時,「以興學校為先務」,他為當地學校置辦了學田,每次晚上巡邏時,只要聽到從學校中傳出琅琅讀書聲,趙孟頫便高興地在柱子上刻下記號,第二天便派人前去慰勞。只要文章寫得好的,他一定加以褒揚,或親自傳授寫作經驗。在他的努力下,當地俊秀之士層出不窮,亦為一樁美談。

趙孟頫《秀石疏林圖》 紙本,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趙孟頫《鵲華秋色圖》,現藏於台北故宮

03

至大四年(1311),元仁宗即位,這位「通達儒術」、日後恢復了科舉制度的君主對書畫雙絕的趙孟頫十分賞識。元仁宗對趙孟頫稱字而不稱名,古代尊對卑可直呼其名,而卑對尊或同輩之間稱字居多,稱字透著一種親切與尊敬的感覺。元仁宗嘗云:「文學之士,世所難得,如唐李太白、宋蘇子瞻,姓名彰彰然,常在人耳目。今朕有趙子昂,與古人何異。」其得賢之喜可見一斑。五年後,趙孟頫進拜翰林學士承旨,這是從一品的官,照例可以「推恩三代」。

說到趙孟頫的家人,不能不提他的妻子管道升(1262-1319)。趙孟頫在外為官,家中之事皆交給夫人打理,管道升治家有方、心地善良,每見族人陷入困難境地,她總是設法予以幫助,「至於待賓客、應世事,無不中禮合度」。

不過,管道升在歷史上更為知名的身份是書畫家,倘若宋有李清照,那麼元有管道升,並且管道升是元代唯一留下名字且有真跡傳世的女性書畫家。她擅長畫竹,也能畫蘭,有《墨竹卷》等傳世。元仁宗曾命她書寫《千字文》,書成後送秘書監珍重收藏。雅好書法的元仁宗又命趙孟頫用六種書體寫成《千字文》六卷,趙孟頫之子趙雍也寫了一卷,他不無得意地說:「令後世知我朝有善書婦人,且一家皆能書,亦奇事也。」可以說,趙孟頫一家乃「書畫之家」,並且水平極高。

延祐六年(1319),管道升在回家鄉的小舟上逝世,悲傷的趙孟頫為她寫了墓志銘,這是我們今天了解這位元代才女最重要的材料。四年之後的一個黃昏,趙孟頫在家中安然辭世,「是日猶觀書寫字,談笑如常時」,但在中國藝術史上,趙孟頫的生命才剛剛開始。

本文原載於《學習時報》(作者易舜),圖源網路,版權歸原作者所有,轉載請註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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