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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國元勛蔡鍔傳奇之三十五:離滇進京

蔡鍔(1882-1916)

1913年8月30日,二次革命的硝煙尚未散盡,蔡鍔突然接到新任國務總理熊希齡來電說:「齡於昨日到京就職,值此內患外交困難達於極點,實為最不幸之政府,然既擔任,不敢趨避。湘事稍靖,組安(譚延闓,字組安,時任湖南都督——引者)擬退,齡及同鄉之意,擬推我公繼任。但云南關係緊要,不獨外交方面,且恐內患潛滋,如以唐都督(即唐繼堯——引者)繼任,則貴州應交何人?唐到滇後,能否遵公規畫支持?一切均須預定,務乞詳速電復。」

原來,「二次革命」爆發後,湖南都督譚延闓在內受激進國民黨人的壓力,外受江蘇、安徽、上海、福建等獨立各省的連電催促下,於25日通電各省表示 「與袁賊斷絕關係」,宣布湖南獨立。接著,湖南國民黨人商議了討袁的軍事部署:以譚延闓兼任湖南討袁軍總司令,程子楷任討袁第一軍司令,趙恆惕為副司令,進駐岳州;鄒永成以湘鄂聯軍第三軍軍長,同赴岳州;蔣翊武為鄂豫招撫使,部署對湖北軍事;唐蟒為援贛司令,進兵江西;駐守常德、澧州一帶的討袁軍,以湖北荊州為進攻目標,在荊州、襄陽一帶與四川、湖北討袁軍會師後,進取武昌。

然而,湖南討袁的計劃並未實現。早在7月7日,袁世凱即派湘人向瑞琮、唐乾一等攜巨款返湘,賄買都督府軍裝局王章耀、喻直三等人焚燒軍裝局,1萬餘支步槍、300萬餘發子彈全部付之一炬。湖南宣布獨立後,7月31日黎元洪致電袁世凱,以鄂中兵力不厚,擬先破岳州,再出師阻斷川湘之聯合。8月4日黎元洪電廣西都督陸榮廷進兵湖南,次日又電催貴州都督唐繼堯進兵湖南。其用意十分明顯,企圖從北、西、南三面鉗制湖南。當時的湖南本來就兵微將寡,又加上槍彈被焚,其軍隊的戰鬥力不言而喻。進駐岳州的部隊基本上是採取守勢;由澧州起兵的討袁軍向湖北公安、石首二縣的進攻沒有獲勝;援贛司令唐蟒率軍開往江西萍鄉等地,以掩護贛軍主力集中,但贛軍節節敗退,漸成瓦解之勢。不久,贛、寧軍事失利,黃興從南京出走,閩、粵、皖紛紛宣布取消獨立。8月10日,袁世凱加譚人鳳、程潛、陳強、程子楷、唐蟒以「謀叛民國」、「甘心叛逆」罪名,撤銷譚人鳳長江巡閱使,褫奪程潛等人軍職,著譚延闓飭所部「嚴拿懲辦」。11日,譚人鳳、蔣翊武等人離長沙。在這種情況下,譚延闓只好於13日宣布湖南取消獨立,並密電袁世凱:「此次咎戾罪歸延闓一人。請大總統從嚴懲辦」。同時,譚延闓深感自己的都督位置難保,主動表示「請中央迅速委人接任都督」。湖南取消獨立後,袁世凱即派郭人漳為湖南查辦使,由京赴湘查辦湖南此次「獨立」的內情。

時任湖南都督的譚延闓

譚延闓雖然電請辭職,但對袁世凱派郭人漳來湘查辦十分反感。郭人漳雖然也是湘人,但譚延闓與郭人漳素來不和,而且湘省宣布獨立後,湖南國民黨中激烈分子以郭反對「二次革命」,曾率同軍警至湘潭郭人漳及其兄弟家,對其家產,連同他們的當鋪、糧倉進行查抄,致其家屬分奔遠竄。所以,譚延闓十分擔心郭人漳入湘後會趁機報復,使湘事更趨複雜,無法收拾,因而力圖設法改變這種局面。恰在此時,熱河都統、湘人熊希齡已於7月30日經參議院同意,並於次日由袁世凱任命為國務總理,正在赴京履新的途中,於是,譚延闓急向熊希齡求援,希望他對於湘事善後問題在上層「斡旋」。

儘管熊希齡曾於湖南宣布獨立後的7月24日就電勸過譚延闓「宜主持靜鎮,即使政治不良,亦當訴之於國會,不當訴之於武力」,但事已至此也只好電復譚延闓表示:「尊電既囑斡旋,弟敢不為桑梓儘力,業經電達中央,得復再行奉告。」

8月23日,熊希齡抵京的次日即致電譚延闓,要求其「速將近月一切實況,詳電密告,俾可彼此妥商,以定辦法,切勿仍打官話,致滋貽誤」。

8月25日,譚延闓複電熊希齡,在如實彙報湖南獨立和取消獨立的內情後提出兩點請求,一是設法斡旋袁世凱收回郭人漳為湖南查辦使的成命,如難以如願,則令郭人漳留鄂,不要入湘;二是物色合適人選接替湖南都督,並建議:「松坡(蔡鍔字松坡——引者)來最好。」

對於蔡鍔,熊希齡自然是熟知的。早在1897年,熊希齡與譚嗣同等人在長沙創辦時務學堂時,蔡鍔就是時務學堂的學生,因此與蔡鍔有一層師生之誼。民國成立後,蔡鍔遠在雲南任都督,而熊希齡先後任職財政總長、熱河都統。師生二人雖一南一北,相距遙遠,但時有電函往來,關係比較密切,而且師生兩人當時同為進步黨名譽理事,對一些重大問題看法也極為接近。因此,熊希齡早就想提攜蔡鍔。1912年上半年,熊希齡任財政總長期間就想將蔡鍔挪動一下,但以英使堅留蔡鍔,是以不果。此時,譚延闓推薦蔡鍔督湘,熊希齡自然贊成,但由於有上次不遂意,加之這次又是要蔡鍔來湘善後,不知蔡鍔是否肯來,因此,熊希齡不便貿然表態,只好回復譚延闓說:「郭已起程,齡留不住,然到鄂後尚可設法」。「惟松坡以雲南關係重要,一時不能離滇,仍須我公擔任數月」。29日,熊希齡又電告譚延闓:「已陳明大總統,電令郭使駐紮鄂境,暫緩赴湘矣。惟松坡能否離滇,尚未能定,現已電商,得復再告。」

就這樣,熊希齡急電蔡鍔,就督湘問題徵求其意見。

熊希齡的來電,對蔡鍔而言,實屬事出突然。兩個多月前,趙秉鈞因「宋案」和善後大借款而下台後,梁啟超曾來電說:「總理一席,人望在君,時事艱難,何不來京一行,共商大政。」蔡鍔曾回電:「久欲來京與袁總統面商各要政,並與各方面人士接洽。惟因滇事重要,未敢即行。如今日實有要事須鍔來京一行,亦未始不可勉強就道。」蔡鍔雖願意赴京一行,但沒有離滇他任的打算。因此這次熊希齡來電,明確要調蔡鍔去湖南當都督,完全出於蔡鍔意料之外。蔡鍔接電並經熟慮後始複電熊希齡:「鍔早懷退休之志,現因大局既定,故欲趁此脫卸,決非有他。組安維持湘事,兩年煞費苦心,似不可以一眚掩德,宜令仍行擔任。惟軍事非其所長,暫時以鍔協任兵事,幫同辦理善後各事,遵當勉為其難。滇事部署已定,去留無關重輕,惟滇中各界對鍔感情極厚,交替時,不無動搖耳。」同時,蔡鍔還就他離滇後,雲南、貴州主要人事安排向熊希齡提出建議:「以唐(繼堯)繼任滇都,軍隊歡迎,其餘各界亦無惡感。唐蒞任後,必能繼續鍔之規畫,不致有所變更。黔督一職盡可裁,或由唐兼領,或以戴民政長(指戴戡——引者)暫攝,均可。」

時任國務總理的熊希齡

如果說熊希齡以師長和老鄉的身份先是私下徵求蔡鍔意見的話,那麼,9月1日國務院秘書長張國淦則是以「官方」的名義致電蔡鍔正式徵求其意見。蔡鍔即複電表示:「鍔以綿薄,勉膺艱鉅,年余以來,心力交瘁,近則腦病觸瘡,搘拄亦覺為難。所幸亂事敉平,大局日穩,正可趁此抽身,稍事休息。……湘事善後不易,聞此次招兵約有三師,半月之內,共費七百餘萬,將來財政、內政均屬棘手。如中央必以湘事相屬,湘人堅以桑梓之誼相強,鍔亦只能枉任半年或一年之久,俟整頓就緒,秩序安穩,仍當重申前請,以遂初衷。」

與此同時,蔡鍔還向張國淦推薦唐繼堯接任滇督:「唐督與川、桂兩督感情素洽,且系滇籍,以之繼任滇督,於西南數省聯合對外計劃,必能繼續進行,並可得滇人之信任。」

蔡鍔願意臨難受命、接替譚延闓督湘,甚合熊希齡、梁啟超心意,於是他們在上層活動,積極促成蔡鍔督湘、唐繼堯督滇計劃的實現。而蔡鍔既已決定離滇也想儘快離滇赴湘履新。9月17日,蔡鍔致電熊希齡:「援川滇軍師次橫江,叛軍即聞風潰逃,瀘圍已解。由黔向渝之滇軍,陽日克複綦江,元日克複重慶,熊逆(指熊克武——引者)已先遁,是蜀亂已平。應請代陳主峰,俯如前請,速予發表,唐督交替需時,擬請未到任前,以謝師長汝翼暫護。」熊希齡複電:「已商主峰,業令唐督赴滇,俟到滇,即發表。」恰在此時,蔡鍔已患病且病情加重,也希望儘快離滇,到京調養一段後再赴湘履新,於是在9月26日又電催熊希齡:「鍔病近益加劇,不能辦公,據醫者雲,須靜養方能有效。擬自十月三號起,赴西山養痾,所有都督府日行公事,擬委第二師師長謝汝翼代拆代行,懇即轉陳主峰,明發命令,免鍔本官為禱。」同日,熊希齡複電:「尊事商定,已奉命給假三月,來京調養,俟離滇後,再發表湘督,望公速來。唐署滇督,未到任以前,以謝護理。」這樣,經過熊希齡等人的具體運作,蔡鍔督湘、唐繼堯督滇之事,基本上就定了下來。譚延闓聞之即在當天的日記中記道:「聞松坡當來,意大快也。」

9月28日,袁世凱發布命令:「雲南都督蔡鍔疊電因病請假。著給假三個月,來京調養。」同時任命唐繼堯署理雲南都督,劉顯世為貴州護軍使。唐繼堯未到任前由謝汝翼護理。

9月29日,上海《申報》刊登的《各省都督調轉一覽表》一文中說:「湖南擬以雲南都督蔡鍔調任」,並說「此事已經政府議定辦法,不日即可發表」。這說明,蔡鍔督湘在當時已是公開的秘密。

袁世凱的命令發布之後,蔡鍔就開始積極為督湘做準備了。10月2日,蔡鍔致電熊希齡與梁啟超:「接湘中函電,各路統將濫招莠奸,現忽互相把持,不肯遣散,為爭權奪利之計。且黨焰尚張,匪勢益甚,紙幣濫發,跌價至五、六成,外人收買達千萬之數,金融恐慌,破產在即。欲圖澄清,非假他力不可,尤非從速著手,敗壞更甚。等語。眷懷桑梓,實深郁憂,中央既擬以湘事見任,重以各方之敦促,為國為鄉,義不容辭。弟空拳只手,空負樞寄託之重,與鄉人期望之殷,擬請調滇師二、三千隨往,俾得有所迅奏膚功,如蒙贊可,乞代陳主峰核准飭遵。至湘省財政問題,俟鍔抵京,再行縷切面陳,尚望力予主持是幸。」

熊希齡與梁啟超慎重考慮後複電蔡鍔:「以湘人排外心最重,且此次軍界望公如歲,群情翕服,若帶滇軍太多,反疑我公有不信任桑梓之心,實與將來辦事有礙。現北軍已有一旅駐岳,湘軍已裁七千人,大局甚穩。公來,帶衛隊七、八百人,較無痕迹,多似不便。」

時任司法總長的梁啟超

既然如此,蔡鍔就打消了帶兵入湘的念頭,於是為進京作準備。他分别致電雲南各屬軍政負責人一一告別:「兩載同舟,幸托共濟,臨歧惜別,感念同僚,尚冀為國努力。」同時還分别致電廣東、廣西、四川、貴州等鄰省都督:「惟念在滇兩年,幸托芳鄰,諸承愛照,行將別去,念我良朋,尚望不遺在遠,時惠教言。」

10月5日,進步黨雲南支部開會為蔡鍔送行。作為梁啟超指命的進步黨名譽理事,蔡鍔欣然赴會,並發表即席演講。在演講中,蔡鍔既批評了革命黨人,即所謂暴烈派,不講求策略、不根據時勢的起義,也批評了上層既得利益集團,即所謂官僚派,固步自封,不思進取,反映其穩健的政治態度和風格。

幾天後,滇軍營以上軍官開歡送會,蔡鍔出席並發表講話。首先蔡鍔坦率地談到對袁世凱看法,他說:「現任總統袁世凱,原是我們的政敵。戊戌那年因為他臨時告密,我們的師友,有的死,有的逃,現在想起來,猶有餘痛。但衡量中國現在的情勢,又非他不能維持。我此次入京,只有蠲除前嫌,幫助袁世凱渡過這一難關。」這段話無疑為其後來入京輔佐袁世凱提供了一個很好的註腳。在蔡鍔看來,袁世凱是民國的總統,就是民國的象徵;擁護袁世凱,就是擁護中央,就是擁護共和國,作為民國的軍人,應當「誓以血誠報之」,以為國家效力。最後,對於雲南的鐵路問題,蔡鍔仍十分關心,他說:「雲南最重要的還是交通問題。在國防上尤應與廣西交為一氣,如有緩急,才能應援。我到京,當向中央建議,趕速修成滇邕鐵道,以為西南國防初步基礎。」

為感謝蔡鍔對雲南民主革命的貢獻,雲南省議會於10月4日晚邀集軍政各界代表會議,決議贈送蔡鍔旅費銀壹萬元,由民政長提送。蔡鍔聞訊後即致函民政長羅佩金:「敬悉省議會諸公以鍔去滇在即,議決送旅費洋壹萬元,函由尊處飭司提送。雅意拳拳,感佩曷似。鍔在滇兩年,愧無建樹,斷不敢邀無功之賞,且滇省歲入奇絀,政費尚苦不敷,私贈萬金,不敢濫領。鍔此行雖孑然一身,抵京後尚可向友朋處挪借,未便以私害公。如不獲,請懇即將此款,以鍔名義置買產業,俾得在滇直接納稅,用取本省公民之資格。蓋滇與鍔之關係較之生我之桑梓,尤為親切,藉此以表愛戴全滇之意。此產利息所入,仍以撥充公家之用,似此一轉移間,在滇省既已情盡,在鍔亦獲心安。敬懇執事函複議會,轉致鄙忱為幸。」

10月7日,蔡鍔發布辭職布告云:

案奉大總統命令:雲南都督蔡鍔疊電因病請假,著給假三個月,來京調養。此令。又任命唐繼堯署理雲南都督。未到任以前,著謝汝翼護理。此令。等因。本都督遵於十月第七號,將都督印信及文件交由謝護督接收任事,本都督即於是號解職,克日啟程入京。惟念本都督在滇兩年,雖心力之交瘁,實治理之未臻。幸同袍將領同寓寮屬暨省議會諸公及滇中父老,隨時協助,差免隕越。此後滇中治安與夫一切政治之進行,本都督入京以後,苟能有造於滇,亦當惟力是視,用答滇中老愛賞戴之忱也。特此布告。

10月9日,蔡鍔與謝汝翼交接後,就懷著依依不捨之情和對新希望追求,在修承浩、何鵬翔和雷飆等的陪同和昆明各界的歡送下,乘火車離開昆明,取道越南、香港赴北京。途經河口進入越境之前,河口紳商學界前來送行,並獻《公頌雲南都督蔡先生詞》曰:

雲南都督蔡先生克複滇南、保障民國,德澤及於群庶,恩威播夫遐陬。兩載以來,凡隸帡幪,咸受復幬,政平上理,無口不碑。此不待民商者之頌祝,亦滇省人士之公言也。民商等共處炎荒,界連法越,渥受保護,視切痌瘝,使非得有都督蔡先生之誠信咸孕中外,詎能邊風無毫髮之紛擾耶。民有生命,唯都督其保維之;民有財產,唯都督其安全之;民有子弟,唯都督其教養之。杜父召母,民商等孺慕久矣。今幸駕節蒞止,親承指誨,既攀轅不得,謹開會以輸誠,想中央念滇為南服要疆,河口為入滇首道,必還我使君,共致太平焉耳。爰集各界恭致祝詞:大中華民國萬歲!都督蔡先生萬歲!

這篇頌詞肯定了蔡鍔在滇期間為雲南所作出的貢獻,反映了雲南各族人民對蔡鍔深深的崇敬和熱愛之情。

(摘自鄧江祁著《護國元勛蔡鍔傳》第八章之「夢斷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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