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品定價，「把價格抬高，再抬高」是唯一準則嗎？

近日

拍出了4.5億美元（摺合約29.6億人民幣）的天價達·芬奇油畫《救世主》，其神秘買家終於浮出水面——一位沙特王子。但廣大吃瓜群眾還是有一堆疑惑未解：為什麼一幅畫能賣這麼貴？它是如何定價的？

成交價達4.5億美元的《救世主》

在討論藝術品定價的標準之前，讓我們先把目光轉向行外人對藝術圈的普遍認識：藝術商人在做的就是「把價格抬高，再抬高」。

事實果真如此嗎？《藝術品如何定價》一書從藝術社會學和經濟社會學視角對藝術品定價問題的研究，也許會給我們帶來不一樣的啟發。

先來看看這件作品。

這是美國當代藝術家賈斯培·瓊斯(Jasper Johns)的作品《靶子》，創作於1961年。1973年，它在蘇富比的斯考爾拍賣會上被售出時，價格高達12.5萬美元，這在當時是一個具有里程碑意義的數字，一度震驚美國藝術圈。

這件作品是當時紐約「計程車大王」羅伯特·斯考爾和他的妻子埃塞爾收藏的50幅當代藝術作品中的一件。這不是當代藝術品第一次在拍賣行出售，卻被視為紐約藝術市場乃至全球藝術市場發展的分水嶺。

據書中分析，這場拍賣被藝術圈銘記的原因有二。其一，在這次拍賣中建立起的高價格改變了市場的氛圍，將其由一個藝術市場完全轉變為一個商品市場或投資市場。其二，高昂的拍賣價格並未能讓那些真正創作這些作品的藝術家得到好處。

羅伯特·勞森伯格作品《兩場連映》，1959

藝術家羅伯特·勞森伯格

美國波普藝術家羅伯特·勞森伯格是其中反應最激烈的藝術家之一，1953年斯考爾家族以2500美元的價格買進他的《兩場連映》組畫，1973年卻拍出了9萬美元。拍賣一結束，他便公開譴責斯考爾：「我當年嘔心瀝血的創作卻被你用來牟取暴利。」

雖然譴責聲不斷，但斯考爾拍賣確實為一個全新的時代揭開了序幕——超級明星時代。藝術家朱利安·施納貝爾便是超級明星圈子裡的代表人物。《福布斯》《時尚》《滾石》等雜誌紛紛報道他的藝術工作和私生活，甚至細緻入微地描寫了他駕駛賓利汽車穿越佛羅里達棕櫚灘街道的情景，或許，這時的藝術品商人也開始向明星經紀人靠攏了。

朱利安·施納貝爾作品《安迪陰影下的自畫像》，1987

藝術家朱利安·施納貝爾(Julian Schnabel)

朱利安·施納貝爾還是一位導演，上圖正是其處女作《輕狂歲月》的海報

當時，一些超級巨星的畫室已變成類似於工廠的生產線，藝術家是畫室的企業經理人，監督一幫助手來完成他的作品，並以此為榮。一些沒有什麼名氣的藝術家只能接受這種被剽竊的命運，領著微不足道的津貼，畫著可能會價值百萬的作品。

正在「批量生產」的藝術家

正如泡沫經濟的虛幻脆弱一樣，這種只有暴利沒有藝術的「藝術市場」在1980年代末就面臨崩潰，而在1990年，當曾經的超級巨星朱利安·施納貝爾的作品出現在蘇富比拍賣行時，迎來的只是沉默過後的一陣嬉笑和掌聲，結果，其作品慘遭流拍。

超級巨星時代過去後，市場更加趨向審慎定價，傳統畫廊的門前又熱鬧起來

在以拍賣為代表的「二級市場」，藝術品的價格更多的是通過供給（賣家）和需求（買家）直接相互作用而確定，而本書主要討論的「一級市場」的定價規則有更多的不確定，於是畫廊老闆們藉助於「定價腳本」來解決這一問題。

定價腳本

事件

腳本

新藝術家

設計較低價格

有價格歷史的藝術家

採用過去的價格水平，根據尺寸、材質和聲譽推算

漲價

a.基於聲譽

b.基於銷量

c.基於時間

降價

儘可能避免

從上表的最後兩行可以看出，藝術品商人確實在儘力把藝術品的價格抬高，再抬高，但本書作者也提出，他們盡量避免降價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價格關乎藝術家的尊嚴。

安迪·沃霍爾《一美元紙幣》（銀元券），1962。藝術品的定價需要藝術品商人透過現象看本質

如今，藝術品市場也可以被描繪為一個在藝術家、收藏者及其中介（即藝術品商人）之間結成的長期親密關係的密集網路，而藝術品商人同時在價格和價值兩個領域左右逢源。但書中採訪的眾多藝術品商人都不斷強調著自己對藝術的熱愛，當然，這也不妨礙他們賺得盆滿缽滿。

沃斯夫婦

當今藝術界頗具影響力的藝術商——沃斯夫婦(Iwan and Manuela Wirth)就曾說，藝術家創作藝術的主要目的，不是把它賣掉。

藝術品商人貫穿整個藝術史的交易故事，在不可避免的「銅臭味」之外，也擁有複雜的「人情味」。作者研究發現，藝術家和藝術品商人之間的關係實際上更像是「一夫一妻制」的「夫妻關係」。任何背叛都是不允許的，藝術品商人是藝術家和收藏家之間必須存在的紐帶。

畫廊後方的藏品室是畫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藝術品商人發掘藝術家，在他們的起步階段供給以充足的創作所需，他們規劃藝術家的「成長之路」。藝術品的定價不僅事關藝術家的尊嚴，也事關藝術品商人的尊嚴，但過度包裝而哄抬起的價格註定無法長久。所以，一個成功的藝術品商人不能一味地抬高價格，與藝術家一起成長，才是真正的「漲價之道」。

藝術品如何定價——價格在當代藝術市場中的象徵意義

作者：（荷蘭）奧拉夫·維爾蘇斯

譯者：何國卿

出版社：譯林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7-11

新媒體編輯：Winnie Zh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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