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若埋怨環境不好,都是借口
第八期讀書會,我們讀了木心的《文學回憶錄》。這是對我影響非常大的一本書。如果你也這麼認為,那麼我想說,本次所讀的顧隨《中國古典詩詞感發》,是我心目中詩詞界的《文學回憶錄》。
原因無他,這兩本書都有著相似的表達:
不要說文學是崇高偉大的。文學是人學。……學了三年五年,還不懂人性,談不上愛人。
——木心《文學回憶錄》
一種學問,總要和人之生命、生活發生關係。
——顧隨《中國古典詩詞感發》
《中國古典詩詞感發》,顧隨 著
顧隨1920年畢業於北京大學英文系,之後任教於燕京大學、輔仁大學、北京大學、河北大學等高校。葉嘉瑩作為他的學生,聆聽顧隨講授古典詩詞前後近六年之久,她曾經評價:「我深知先生所傳述的精華妙義,是我在其他書本中所決然無法獲得的一種無價之寶。古人有言『經師易得,人師難求』,先生所予人的乃是心靈的啟迪與人格的提升。」
這與上面提到的顧隨的話可謂相得益彰。據說葉嘉瑩在半生輾轉中,始終隨身攜帶著當年聽顧隨講課的筆記,《中國古典詩詞感發》,即是如陳丹青記錄木心講課內容一般,是葉嘉瑩對顧隨上課筆記的整理。
顧隨與葉嘉瑩等
關於古典詩詞講評,如今市面上的書不少。蔣勛、葉嘉瑩……皆自成一派。從我的觀感來說,蔣勛層次最淺,重在詩詞基本釋義的解讀;葉嘉瑩更上一層,重在詩詞美學的賞析;而顧隨這本書,則超越就詩論詩,上升到人生智慧的層面。它於我最大的啟發,其一是顧隨對於著名詩人的詩作並不一味追捧,而是有自己冷靜獨到的觀點,開拓了我對詩人詩作理解的另一維度。
比如評王維,李白,歷代都對二人有著極高的評價。但顧隨在肯定其優點的同時,認為王維格調高,但不動聲色也不動感情,無黑白無痛癢。李白詩優美,富有豪氣,但缺乏理智,盡說大話,以致自我麻醉。
1959年,顧隨在天津師範學院宿舍
放翁、右丞二人之詩,可代表中國詩之兩面。若論品高、韻長,放翁詩是真,而韻不長。情真、意足,壞在毛躁、叫囂(早歲哪知世事艱!當年哪信老耕桑!)如花紅是紅,而止於此紅;白是白,而止於此白。既有限,韻便非長。右丞詩:獨坐幽篁里,彈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紅,不僅是紅;白,不僅是白。在紅、白之外另有東西,韻長,其詩格、境界高。但真是無痛癢、無黑白。高與好恐怕並非一個東西,這是另一問題。
文學比鏡子還高,能顯影還能留影。文學作品不可漂浮,漂浮即由於空洞。太白詩字面上雖有勁而不可靠,乃誇大,無內在力。一有豪氣則易成為感情用事,感情雖非理智,而真正感情亦非豪氣。因真正感情是充實的、沉著的。《將進酒》結尾四句: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消萬古愁。初學者易喜此等句,實乃欺人自欺。原為保持自己尊嚴,久之乃成自欺,乃自己麻醉自己,追求心安。
太白之「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二句好,但似散文。至「長風萬里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二句,則高唱入雲。詩中不能避免唱高調,唯須唱得好。曹孟德亦唱高調,如: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里。皆唱高調,而唱高調須中氣足,須唱得好。說容易,做不容易。別人唱高調是理智的,至太白則有時理智甚少。
——顧隨《中國古典詩詞感發》
顧隨批改葉嘉瑩作業
其二,如顧隨所說,「文學比鏡子還高,能顯影還能留影。」讀完反觀自己讀詩詞之喜好,可知自身個性的優點與缺陷。喜歡什麼樣的詩,其實是喜歡什麼樣的自己。
我想這就是顧隨說的文學與人生的關聯,我也想起哈羅德·布魯姆說過的一段話:「莎士比亞或塞萬提斯,荷馬或但丁,喬叟或拉伯雷,閱讀他們的作品的真正作用是增進內在自我的成長。深入研讀經典卻不會使人變好或變壞,也不會使公民變得更有用或更有害。心靈的自我對話本質上不是一種社會現實。」所有這些「增進內在自我的成長」的作品,不管是西方還是中國經典,於我們而言乃是一種審美的拯救,一種自我的認知。它們構成人類精神的故鄉。
人要自己充實精神、體力,然後自然流露好,不要叫囂,不要做作。禪宗所追求者吾人可不必管,而吾人不可無其追求之精神。讀書若埋怨環境不好,都是借口。不能讀書可以思想,再不能思想還可以觀察。「習矣而不察焉」乃用功的最大障礙。不動心不成,不動心沒同情;只動心亦不成,不能仔細觀察。動心——觀察,這就是文學藝術修養,要在動心與觀察中間的一番道理。
——顧隨《中國古典詩詞感發》
我想顧隨這本書,正得以讓我們重返精神故鄉。1月18日(周四)晚19:30,1200讀書會第12期,讓我們共讀顧隨這本《中國古典詩詞感發》,一起在中國古典詩詞的美好意境中,潛移默化地感受人生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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