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遺傳人楊風申免予刑事處罰之後 庭上沒聽懂判決 要審批才能再做
2017年12月29日早上，氣溫零下，白霧茫茫。
家住河北省趙縣的79歲省非遺傳承人楊風申拄著拐杖從裡屋走出，站在客廳，看上去身體有些僵硬。
前一天晚上，楊風申還言語激動、精神矍鑠。老人腦筋清楚得很，此時只是心裡緊張。
「我昨晚十一點躺床上，一點多才睡著」。
「想什麼呢？」兒女問。
「嗨，也沒想什麼，不知道啥結果嘛」。
4年零6個月 提起被判有罪老淚縱橫
楊風申是河北省趙縣趙州鎮南楊家莊村的村民，他還有一個特殊的身份——河北省「五道古火會」非遺傳承人。
2016年2月19日，楊風申在製作古火會上所需要的煙花「梨花瓶」時，被趙縣公安帶走，拘留19天後因身體原因取保候審，之後被趙縣人民法院以非法製造爆炸物罪，判處有期徒刑4年零6個月，後楊風申上訴至石家莊中級人民法院。
「在醫院接到的判決書，我爸不識字，我給簽的字」，楊風申大女兒說，一審判決書下來時，楊風申正在住院。據楊風申介紹，自己在拘留所住到第5天時就開始身體不適，「血壓高起來了，到了190，那五天沒吃飯，吃不下」。
當時，楊風申作為非遺傳承人，文化館館長對他說春節期間電視台要來錄古火會表演，讓多準備些。自己不是正在組織人手積極準備嗎？怎麼就突然被抓走了？
此前，79歲的楊風申身體一直不錯。但是在拘留所的幾天里，楊風申腰腿也漸漸吃不消了，此後的一年，治療腰腿疼痛的藥物沒斷過。家裡的桌子上放著紅色的塑料袋，裡面是楊風申的葯，每隔一段時間就需要去醫院開一次。
作為「五道古火會」的會頭，楊風申在村子裡很有威望，每到春節都會組織村民準備古火會。楊風申張羅的古火會焰火表演也是村民們最喜歡看的，「過年就盼著看古火表演」。
「我一輩子清清白白，到老了出了這麼個事」，12月28日晚上，也就是判決前一天，楊風申老人說起這話時情緒激動、痛哭起來。
老人不懂判決結果 曾一度以為自己無罪
12月29日，不到上午10點，楊風申一家人驅車前往趙縣人民法院。
石家莊中級人民法院來人在此進行終審宣判。此次宣判距離一審宣判已有一年多的時間，上一次楊風申涉嫌製造爆炸物罪判處有期徒刑4年零6個月，因不服上訴才沒有執行。楊風申神情里有緊張，蜷坐在家裡的椅子上，之後由大女兒攙扶著上車出發，接受審判。
坐在大兒子的車上，楊風申沒有過一絲笑意，大兒子總安慰他說「沒事」。
楊風申出事後的這兩年，孩子們回家格外多，「就怕老人想不開，多陪陪」。楊風申有兩個兒子、兩個女兒，孩子們給老人買了液晶電視，平時解解悶，「以前老人很活躍，經常出去遛彎，出事後一直不出家門」。
到趙縣人民法院後，法院門口已經安排了警察和工作人員維持秩序。小女兒推著輪椅，大女兒上前攙扶楊風申。老人下車後直接坐上輪椅，由兩個女兒推進趙縣人民法院。背後是「司法為民」的四個大字。
法庭里，裁判席上三名裁判員，楊風申老人正對著裁判員聽取宣判，老人左手邊是公訴人，右手邊是一審和二審的兩名律師，旁觀席上坐滿老人的家人。宣判正式開始，裁判長宣讀了《河北省石家莊市中級人民法院刑事判決書》。
最後，判決結果是：一、撤銷河北省趙縣人民法院一審的刑事判決；二、上訴人（原審被告人）楊風申犯非法製造爆炸物罪，免予刑事處罰。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楊風申老人沒明白，家人聽到時也沒有立即反應過來。
走出法院，記者問楊風申老人，「結果是什麼？」老人回應，「也沒說結果啊」。
免予刑事處罰，但有罪。
楊風申老人並不太懂這是什麼意思，剛開始他以為無罪，拿著判決書和非遺傳承人的證書，連說「滿意」，還笑著說今年還會辦古火會，還會製作「梨花瓶」燃放。
對判有罪不滿 但不辦妥手續也不會做了
「說實話，對這個判決不是太滿意」，回到村裡，楊風申大兒子表示，「但是也就這樣了，這個事這麼長時間，說實話也挺折騰的，老人年紀大了，禁不起了」。
儘管對結果不算滿意，楊風申的兒女們還是打算「放鞭炮去去晦氣」。
將近十掛鞭炮鋪在路的兩邊，從村口到村裡古廟門口，老人由孩子攙扶著，一路上邊走邊聽著身後鞭炮聲，老人眼神放空、沉默不語。過去，由他籌辦的「五道古火會」年年都能聽到「煙火聲」。
從法院回到村裡的路上，大兒子已經向楊風申老人解釋了此次判決的意思，原本老人以為自己「無罪」，後來知道了自己還是有罪，只是考慮到實際情況不用進監獄了。
老人再次陷入了沉默，在法院門口出現的笑容再次消失。
楊風申老伴兒讀過書、會識字，看過判決書後，也覺得不滿意。兒女們也不想自己父親有罪，但考慮到爸爸已經快80歲，心疼父親，不想讓他繼續折騰，希望他能安享晚年、過過清凈生活。
12月29日上午宣判後，記者致電河北省趙縣文化館張館長，他說已經從網上看到了關於楊風申老人的相關判決結果。對於以後老人還想繼續辦古火會一事，張館長說，村裡若想繼續製作燃放梨花瓶，老人應該先到安監及公安部門辦理相關手續，取得合法資質以後，才能繼續合法燃放。
楊風申其實很願意把五道古火會做下去的。「但是現在說我犯罪，肯定不能繼續做啊！要是需要辦理什麼許可證才能做，那就讓文化館出面辦妥了，我再做」，楊風申說。
楊風申老人也是願意把自己製作「梨花瓶」的手藝傳承下去的。「村裡還有人願意跟您學製作』梨花瓶』這個絕活嗎？」記者問。「有！那當然有！」楊風申老人回答這個問題時，眼神一下瞪亮了，語言鏗鏘有力、底氣十足。「但是現在說我有罪，做這個是有罪的，不能犯法啊」。
這一天，兒女們都陪在老人身邊，不斷勸老人想開點，老人晚上喝了點粥，飯量跟平時差不多。
文/法制晚報·看法新聞 記者 李陽煜 董振傑
攝/法制晚報·看法新聞 記者 黑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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