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讓記憶被掩埋
過去這長長的一年，正緩緩步入黑夜。閃亮的春光，此時還凍結在某個荒蕪的地方。
記者｜吳樂晉
年末，剛看完一本書，2017年諾貝爾文學獲得者石黑一雄所寫的《被掩埋的巨人》。他用深邃、隱喻的手法探討了人類的記憶這回事。
在這個故事裡，忘卻的迷霧籠罩著蘇格蘭山谷，因為忘卻，曾經互相仇視的不列顛人和撒克遜人相鄰而居。但真相卻是，亞瑟王用魔法安排的一條巨龍，它的吐息是這場忘卻的迷霧的根源。
一位勇敢的亞瑟騎士一直守護著這條龍，對他而言，遺忘帶來了和平。而曾遭遇屠殺的異族武士，一路冒險前去殺死這條龍，他的使命是將真相還原，自然，仇恨也將因此瀰漫。
記憶真的是令人兩難的事情。如果遺忘的迷霧讓一對恩愛的年老夫妻不再觸碰曾經的互相傷害，你會選擇讓迷霧散去還是繼續？如果記憶是被掩埋的巨人，眾人需要遺忘還是喚醒？
掩上書本，剛好看到朋友圈很多人在曬十八歲的照片，正是這樣的集體回望，讓我們心存戚戚。但同時我也很懷疑，那些在網路被晾曬的認識或不認識的年輕人，在十八歲的青蔥歲月里，桃花燦爛處或許也有不堪回首的陰暗。當他們站在一棵樹旁、大海邊、朋友們相擁拍下那張照片的時候，一剎那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光陰已經逝去，那個年輕人到哪裡去了呢？這個時代可曾辜負了他，或者他可曾辜負了這個時代？
與此同時，在這個集體懷舊的年末，著名財經作家吳曉波在無錫靈山發表了一個「致敬四十年」的主題演講，作為改革開放的見證人，他總結了過去四十年來中國經濟的驅動力是：制度創新、容忍非均衡、巨國效應、技術破壁。無數的數據證明，我們剛剛經歷的是人類歷史上非常偉大的一場經濟崛起！
而我更自然聯想到的是：在過去的幾十年內，那些曾經十八歲的年輕人，都經歷了什麼？他們的記憶，對這個時代，具有什麼樣的價值。
這或許也是我們向來覺得幸運的事情，作為汽車行業的觀察者和記錄者，「汽車公社」與「每日汽車」雖然沒有親身投入中國汽車業這場二戰以來最偉大的工業革命，但是我們一直在和所有的記憶打交道，在這個過程中，我們認識了無數的年輕人，同時伴隨著他們一起變老，一起收拾、拾掇、整理著他們的記憶，這些記憶，包括那些甚至他們本人都不願意被喚醒的那一部分。
從這個意義上看，我們就像汽車行業里的異族武士，自認肩負某種使命在河流、平原和迷霧重重的山嶺里冒險前進，只有歷經滄桑的老人會同意：「上帝知道黑色的陰影是整體的一部分」。因此，如果我們的記錄可能觸動、甚至觸痛了某些人，我們報以真誠的歉意之餘，還是希望邀請所有人參與這史詩般的共同回憶，不讓遺忘的迷霧籠罩了我們。
但同時，我總覺得在這個偉大時代成長起來的年輕人，和現在正年輕的朋友，或許得到過巨大的利益，無數的機會，但依然面臨重大的遺憾。「人民的精神生活比疆土的廣闊更重要，甚至比經濟繁榮的程度更重要。民族的偉大在於其內部發展的高度，而不在其外在發展的高度。」與石黑一雄一樣喜歡沉思的小說家索爾仁尼琴曾這樣警示後人。
人類所經歷的苦難無時不刻在提醒著我們，極權是可怕的，而過度的物質主義也具有毀滅人心的力量。環顧今日世界，看看周圍種種，似乎陽光燦爛的天下，角落裡總是躲藏著一隻不安的怪獸。
這種氛圍，與十八年前我們剛剛開始從事新聞業時截然迥異，那時候我們充滿激情，采寫種種新事物，批評著經濟發展的不如意、不完善，但是我們勇往直前。陽光打在臉上，是因為我們正向著光前行。
十八年後，我們開始懷舊、集體回望，貧富鴻溝還在進一步擴大，多少言語暗藏心中，但不管怎樣，中國的崛起之勢還在繼續，汽車工業正從合資時代步入自主時代，從機械時代步入人工智慧時代，從一個確信的時代步入一個充斥著巨大不確定的時代，也會有更多像當年我們那樣無所畏懼的年輕人正在上路，我們依然希望著祝福著：所有人的幸福和安康！
「總盯著過去，你會瞎掉一隻眼；然而忘掉歷史，你會雙目失明。」2018年，讓我們繼續砥礪前行，還像十八歲那樣。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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