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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天國2017作品集萃

張天國1962年3月生於四川省大竹縣。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詩歌學會會員,魯迅文學院第24屆作家高研班學員。先後榮獲重慶市第二屆「銀河之星」詩歌獎和《重慶晚報》文學特等獎等10餘項獎項,出版報告文學五部和詩集3部,近300萬字。

張天國2017作品集萃

與母親墳頭上一隻鳥兒聊天

給母親燒完紙

叩頭,抬頭

忽然,一隻鳥兒

蹲在墳頭上看我

我揮手驅趕,不走

再驅趕,還是不走

就那麼靜靜地看著我

我放下了再次抬起的手

鳥兒問我,你冷嗎

不冷,就是心冷

為啥

母親不在了

鳥兒淺淺地低下了頭

鳥兒又問我

你餓嗎

不餓,已經忘了

為啥

想母親

鳥兒微微的搖搖頭

向鳥兒揮揮手,轉身離去

忽回頭

鳥兒還在墳頭,看我

繼續往前走

忽又回頭

鳥兒還在原處,看我

我走遠了

再次回頭

鳥兒不見了

我,也不見了

為母親修一座山

年幼時,不記得母親有多美麗

只記得,沒有母親我就活不了

母親就是我的靠山

記憶里,父親

並未成為母親的靠山,即使有

也是半裝的病懶

母親的靠山,在她肩上

上山砍柴,或淘煤挑煤

數十里山路,都在肩上沉重走過

現在我才疑惑,把一座山挑回家

咋就沒聽見一聲嘆息呢

是山不夠大不夠沉,還是

母親雙肩上的老繭過於厚實

我想都不是,應該是屋檐下

還在張嘴盼食的咕咕飢腸

山路上的坎坷踩平了

我長高了,於是

我和母親同行上山

一前一後,母親偶爾回頭望我

或停下來,把我炭兜里的煤

分一些給她

母親的後背,在我前面更低了

母親的腳步,更慢了

我的腳步卻更快了

輕鬆與沉重的更迭

那是一座山的更迭呀

後來,母親的炭兜越來越小

我的炭兜越來越大

母親越走越慢

我越走越快

回頭看母親擦汗

母親低頭看路

再後來,我放下擔子走出家門

母親的那些山峰,還在肩上

吱吱扭扭

而我的肩上,換成了

鐵道兵穿山越嶺的鋼軌

各自在相距數千里的山上沉重

直到母親再也上不了山

我從遠處的山路回歸

母親,在家門口駝起後背等我

她在移動,山峰如影隨形

我跪在山峰前

兩座山的哭笑,誰能聽懂

三年前,時間的山峰撲倒了母親

她行走過搬運過的山峰沒來送行

它們在遠處靜默肅穆,雨線

擋住了視線,嗩吶和鼓樂

在母親行走過的山路上行走

此刻,母親就沉睡在眼前

我攜帶千山萬水

向一座山峰跪下,低頭

山川無言,我無語

慈祥高大的山峰坍塌了

終生依賴的山峰坍塌了

我向山峰懺悔

懺悔對靠山的淡忘

懺悔對天理人倫的忽視

當我能夠成為母親的靠山之時

卻遠走他鄉,在與母親

毫不相干的荒山野嶺逢山鑿路

母親卻在羊腸小道上步履蹣跚

我修的路,母親一步也未走過

故土,是母親唯一的宿命

現在,母親的土丘上荊棘叢生

所有的記憶和懷念都在黃土下

母親在地下想我

我在地上想母親

近在咫尺的千山阻隔

陰陽兩界的永不相握

清明雨一直在下

今天,名為母親修山

實為自己修心

記得母親曾說

有山靠山,無山置山

自己才是自己最牢靠的山

凋零的康乃馨

三年前,村頭墳塋雜草叢生

秋風在母親墳頭坐矮三分

我等待一朵菊花迎風綻放

卻見一些無名花朵相繼枯萎

三年後,秋風仍在墳塋低吟

猶如老屋漏風的窗口輕聲嗚咽

墳塋上空殘月消瘦

一朵菊花在夜中暗自神傷

就像斗篷蓑衣里母親搖晃的影子

我的母親,至今也認不得

有一種花名叫康乃馨

花瓣里,我允著母乳一天天長大

而母親卻在我的眼裡一天天變矮

當花朵一瓣瓣落進泥土

是什麼讓我一次次遠離了故鄉

今天,我才明白當初為何不向天舀水

為何忘記回望早已雪漫的故土

哪怕一滴滾熱淚珠的澆灌

也能撫平花瓣里的道道皺紋

此刻,我只能手捧這束遲到的鮮花

走向母親,走向墳塋

當一聲長喊劃破曠野

但見如雨的花瓣應聲飄零

喘息的扁擔

一條桑木扁擔

從雲層落下,母親的喘息

接通我的朝暮

喝散了星光

喝不散森林鳥鳴

礦井漆黑

扁擔壓成弓

母親咬碎牙的箭頭

射退數百里犬吠

扁擔上的皮掉一層

母親肩上的皮就厚一層

嫩皮堆成繭峰

我跪在母親的峰頂

直到彎曲的疼痛

又咸又燙

淹沒暴雨

泥濘的腳印,母親卸下

一座礦山

注滿星辰夕陽的凹槽

屋檐下石階上

母親後背駝起一座雪峰

母親的最後一扇窗戶

那天陰雨

告別母親下樓

上車打火返程

偶然回頭,病重的母親

在二樓雙手抓住防盜窗

望我

車掉頭,我再回望

母親依然抓住防盜窗

望我

不知母親,是要把鋼鐵擰斷

還是要把陰雨望穿

我不知道該熄火

還是該加油

道路的後面是母親

前面也是母親

最後一扇窗戶

擋住了我的歸路

清明祭母

那麼多人上山

帶著雨傘和紙巾

還有時尚的衣裳

我只帶了香燭和紙錢

點燃一炷香

告訴母親我看您來了

兩支燭

一隻給母親照亮來看我的路

另一隻照亮母親回去睡覺的路

紙錢燒的不多

我知道母親節約

燒多了母親會託夢怨我

有人下跪念念有詞

祈求保佑家財萬貫

我沒下跪再求老母親

她已保佑了我數十年不受風雨

不忍母親再為我操勞了

不能連母親走後都不放過

我不下跪,還因為

母親下葬時的淚水

在墳前至今未乾

膝蓋上的跪痕至今未愈

我不能跪疼了母親的心

但我帶了兩隻衣袖

GIF

摘荔枝的女人

比故事透明

時間的羅裙掛在樹上

我比唐朝先到

昔年貴妃獨品天下

今朝天下盡品貴妃

活色生香的貢園

何人不勝貴妃

我從六月的側面

看她,採摘每一粒時間的殷紅

讓香舌皓齒間生津凝脂

甜蜜疊起的雲梯

我反覆通過,像通過周身的經脈

那一聲妃子

千萬朵荔枝應聲而落

火燒雲

高天收窄原野

驅趕萬千汗血寶馬

把夕陽踢進白晝

天空屏息止步

任由白雲漸紅

風不說,雨不下

鋪一紙黃昏布局千山

馬蹄作畫

馬尾留詩

千里風雲留霞為證

席捲塵世陰霾

奔騰的血鼎沸疆場

澆灌長夜冷暖

任由火燒

陪夕陽同歸於盡

問秋風

秋風,請你從雲端下來

從一縷駝背的炊煙下來

滿頭華髮鋪滿冰霜

無數次我灌倒黑夜

脊骨吹簫

蜷縮一團

黑夜裡燈盞的影子

挽起衣袖

秋風握刀

替我刮骨療傷

雲上的時間

閃電跳過雷聲

秒針在雲上停了半秒

空靈懷春,時間分娩

落地生根,塵世千萬朵

花開花謝

雲蕊從未凋零

我半開半合的詩眼

歷盡春花秋月

不與污垢苟且

詩歌活在時間前面

流星墜崖在後

時間老了,我還年輕

縱使時空漆黑不醒

在一朵雲的時間裡

再無別的神性

天 國

這是我的名字

這不是我的名字

這是一個地方

一個安放靈魂的去處

我在天國等著天國

天國在等著一群嚮往天國的人

你有拒絕不了的拒絕

我有等待的耐心

在那裡我是大拇指

如果你的靈魂夠乾淨

天國有一群相似的靈魂在等你

別怕,早晚的事

想要在天國繼續寫詩

天國會邀請繆斯陪你空靈

我們一起在空靈里行走空靈

也可以翻出舊作討論一番

選出沾滿露氣飛翔的隕石

繼續飛翔

要是句子里裝滿了虛情假意

必須扔進煉獄燒盡水分

抑或繼續回爐

直到煉出真性情里的真

別怕,天國在

你就在

老花鏡

刮不盡時間的鬍鬚

抹不平晝夜循環的皺紋

看見與看不見的生活

都在老花鏡起落間模糊

過去的,即使閉眼

恩怨情仇,依然清晰

眼前的,即使睜眼

功名利祿,霧裡觀花

夜裡的假象精細如天

卻看不清雲端里的根須

迷霧裡的真相龐大猶絲

針尖卻能挑出端倪

看清與看不清的日夜兩端

都在老花鏡後面隱藏

對那些深埋時間裡的過往

無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轉基因

祖宗的泥土不再是泥土

泥土不再是泥土的祖宗

銀河系逆轉,星空逆轉,它們

倒懸於轉基因的陽具上紛紛自盡

人性的玻璃被點鈔機碾為齏粉

伸手從大洋伸過來的毒臂

接過美鈔裹挾的種子

卡住春天的脖子塞進巨瘤

良田摟住山脈的老腰嚎叫救命

每一棵樹,每一株苗,每一粒稻

搖晃臃腫的身軀喊疼

它們夜以繼日翻滾嚎叫

玉米不再是玉

稻蛻變成盜

畸形的嬰兒

在父母切肝摘肺的懷裡奄奄一息

他們不再是爺爺奶奶的基因

精子與卵子在暗道里握手罌粟

時間已經變種

這一秒正在掐死下一秒

驕傲的版圖在膨脹胃裡咳嗽不止

而大洋彼岸得意的奸笑正燦爛如霞

戴高帽的專家們,抱團

揮舞科學偽旗

把崔永元摁在真相的迷霧裡灌水

自己躺在進口綠色食品的床上

翹著二郎腿疲憊地點鈔

生命之花正在磅礴枯萎

果子碩大,面目全非

疼痛的時間緩緩地死去

天人合一的老子

彎腰成站立不直的孫子

貓頭鷹

白天,我在夢裡聽詛咒

夜晚,我為他們值守

瞳孔放大不為發怒

只為獵取黑里更多的密影

我驚奇,夜裡的黑話

能嚇退黑色重疊的腳步

卻勸阻不了螢火蟲

縫合黑白的兩面針

目睹黎明裡雙色纏鬥

我煽動翅膀翱翔黑暗

黑與白各自上岸

詛咒此起彼伏

黑夜還會繼續

白晝永不停息

貓與鷹如影隨形

空 村

回老家

遠遠看到的村子熄火了

不知是陰天,還是天沒亮

石板路上,竹林下,屋檐里

空無一影

老屋垮塌的影子蹲在草叢裡

水牛敲響的青石聾啞了黃昏

梵高的麥田頹廢出一群野雞

麻雀鑽進草叢,描摹玉米地里

遠去了偷情的呻吟

螢火蟲手舉燈籠掛滿夜空

院壩,白晝裝滿寂靜的陽光

夜晚,翻晒黑影和白霜

老光棍脫下褲子借一針陽光捉虱子

再也抓不住逃離的婆娘

一枚老影子踢開雜草進村

銹鎖關死了左鄰右舍的炊煙

放開嗓子喊那些熟悉的名字

蜘蛛在屋檐下聽聞搖蕩

蜈 蚣

添置那麼多腿

是為了跑得更快

還是為了站的更穩

毒素的沉重

把腿壓得更短更細

一路爬牆,毒影傾斜

是要尋找更毒的毒

還是要扒開毒的缺口

只有被咬過才知道

端坐三月風

沉浸百獸朝拜

不留神額頭上的王被狐摳下

在塵世夜間刨下陷阱

借風咆哮一座山

血盆大口嚼碎千山萬水

頭把交椅上笑納眾獸貢品

唯有狐狸獻媚竊威

把黑夜佯裝成白晝大行其道

狐狸肩扛虎頭旗搜刮獸脂獸膏

老虎蒙在鼓裡

山外詛咒四起

麻 雀

拿別人的小事小非

站在樹梢演講

麻雀才能聽懂

一隻獨立枝頭嘰喳

好單調

十隻百隻千萬隻蓋過一座山

群起消費他人的隱痛

鳥槍扣響

一鬨而散

山還是山

麻雀還是麻雀

遠處還有鳥槍

我很醜

但我媽喜歡

貓也愛

出嫁時

兄弟姐妹吹吹打打

跳梁時,時遷與我一同摸黑

我喜歡玉米里的玉

還饞嘴稻穀里的米

近來,不管白貓黑貓

只鍾情魚腥

貓手放養了我的碩大

我們常在子時舉杯消費黑暗

一有風吹草動我很難過街

人人喊打,貓卻坐在台上

模仿我的屬相向我使眼色

我不吹牛,怕時間熬不住

會信以為真

落得個吹氣剝皮的下場

我催春,催地,催人

催季節里溜達的初芽

把尾巴上的綠

吹成秋色燎原的黃

把光里的白

催出桑葚滴汁的黑

把正午的雲

吹成早晚著火的霞

我還催情

把熱光有限放大吹風

把料峭無限收窄摩擦起火

把長夜摺疊成紙

把龜裂的稻田催出清水禾苗

無限收緊大街上比肩的距離

儘管如此,我早晚都是牛肉

有時稱妖,掀翻

蒲松齡的硯台

魅惑夜燈下備考的書生

有時躲避獵手

拉長後腿摔下犬吠

紅眼聚集微光穿行夜晚

刺不破白色里龐大的黑

無論何處

日子都懸在尾巴上

沉默的溫順咬人更狠

把腳隱藏於江湖

暗處看世間格外刺眼

與鼠靜默一窩

劇毒蓄勢待發

頭顱高昂

無限拉長的信子

勸不退比毒更毒的毒

逃不過的七寸被斬斷之前

捨身毒翻塵世

睡夢正酣

決不杜撰報曉

黎明還未到來

在白晝刨食獻給母雞

母雞蹲下,接納公雞撲騰翅膀

夜晚抱團取暖,從不夢想飛翔

只管吐一枚百枚千萬枚卵蛋

交給微塵擊石

主人在

見人就狂吠

主人不在

見人就搖尾巴

主人出門留下殘羹

石槽已經亮底

乾癟的肚皮扛不住鄰家的炊煙

夾住尾巴出門去

背後的棍棒

比主人的呵斥更膽顫

主人在時咬過的那個影子來了

三條腿拖一條腿回家

主人不在,獨自低吟舔傷

午時三刻血脈膨脹

攜帶草原飛天

蹄聲滔天,背負馭馬人

踩塌一座江山奔向又一座江山

嘶鳴凌空,蔑視亂世梟雄

終身為駿不為弩

時間流轉並非所向無敵

關羽突圍,東吳絆赤兔

劉備逃命,的盧躍檀溪

驍勇神駒成典故

即使唐僧的白龍馬

也能提防妖魔

鞭子,戰場,套馬杆

武媚娘的匕首,馭馬人的榮耀

孫悟空辭職,還有新的弼馬溫

一旦奔放被馴服,就剩下

剝皮,烹煮,或馬革裹屍

嘶鳴濺起塵埃

銹 劍

入鞘和拔出

出自一手

存與毀源於一人

我懷揣一個名字

與你共享斜陽

黑夜來了

你把鋒刃交於我手

把黑一劈兩半

花朵上兩隻蝴蝶的眼睛

各奔西東。時間深處

白,銹成黑

雙刃劍

我站在你背面同樣鋒利

背靠背,彼此決絕

鋒刃殺出,盾牌彈回

頭顱在地上看著頭顱

誰能殺敵三千毫毛不損

矛與盾

回想懷玉的一生

在龍泉驛吃鹽排骨

是龍飲的水

還是泉歇的驛站

或一粒鹽的加入

讓清泉里的骨頭更有骨味

其實都不是

是兄弟詩骨的豪飲

挺直了我缺鹽的脊骨

韻腳咕嘟掀翻酒杯

杯酒江湖微醉黃昏

多少塵埃舊事

多少荒野詩骨

都不多不少各得其所

骨頭行走塵世,有些酥軟

需要猛火帶上文火淬火

鹽分子走在骨鋒上

軟骨學會了站立

寬 窄

天下,巴掌大

故鄉,沒有邊際

一縷炊煙,一擺手

就剩下背影

在宇宙一絲裂縫裡呼吸

取一滴水就擁有了海洋

正如愛情,就是一個人,與

另一個人的重疊

其他人愛與不愛,與我無關

史書里,故事陳舊

就像眼下過往,終究要落寞

我只為最悲慘的那一夜流淚

那些麻木了的鶯歌燕舞

都是渲染過度的傳說

決不為灰燼鼓掌

黑夜的深邃,掩埋不了夢境

一苗起夜的燭光

只照亮重回夢境的夜路

趕往黎明的星光正在隱退

時間從沒留意我的出現

每一秒都在疼痛

記不得哪一點最疼

但母親離開的瞬間

一直在承受

最後一次疼一旦到來

絕不呼救

我不想重複

生死結

活著敢走夜路

死後護佑路人

把生置於死

飲下最後一滴水

眼睛告訴心——

一不虧欠父母

儘管他們已離我遠去

掛在牆上的笑貌

還在保佑我的每一個日子

每逢忌日,生日和清明

墳前的香蠟紙燭和高粱酒

除草培土,還有長跪

一樣都不能少,還必須帶走

那些滴血的叮嚀

二不虧欠兄弟

一個乳頭上咿呀學語

共用一個鍋盆攪食成人

同枕共席做夢

同根同宗同筋骨

家財萬貫難抵父母一滴淚

抵禦欺辱不如胞弟一記拳

最後一口氣要為兄弟爭

砍掉一隻手,無法擁抱

折去一條腿,必定路不平

三不虧欠兒女

一生為他們做牛做馬

耕田耕地耕歲月

白髮里龜裂的皺紋

已裝滿他們勃發的年輪

留不下真金白銀

但能留下增廣賢文

去與不去

他們都在我的名下

墳前不留罵名

此生足矣

四不虧欠恩師

從目不識丁的漏窗教室

到放學路上的囑咐

從代數幾何的換算

到遣詞造句的生澀

一撇一捺心血的澆灌

都要逐一看望寒暄

五不虧欠同事

一生相伴遷徙千山萬水

相互攙扶的坎坷

共度時艱的抱團

領導悉心的栽培

每一次升遷隱退

都在朝夕中燦爛

祝福他們是唯一的方式

六不虧欠朋友

寬恕無意的傷害

彌補傷害的無意

都要過日子

利益多寡都為命

是非曲直本無理

相逢泯恩仇

萬事相忘江湖

友若生,伸出一雙手

我若去,不求一炷香

七不虧欠女人

我愛和愛我的女人

皆與愛同生共死

無愛生不了

死了也要愛

如果一定要死

我只留下愛

問紅葉

誰的發卡,別滿山峰

誰的燈籠,照亮巫峽

誰的蝴蝶,撲向漁火

誰的溫情,捂暖江風

這枚惹紅時間的葉子,來自哪裡

趕腳的山峰,被戳出滴血的風洞

是來自朝霞與晚霞交替的側漏嗎

還是來自,棧道上廝殺的矛鋒

亦或是,王權臨幸的初夜

又亦或,來自神女的悲情

我猜想,一定是女神尚未脫俗

楚王未歸,淚血飛濺

我還猜想,或可是巫師扔出的法器

刺破了魔影的前額

又抑或,扶起了誰的乾坤

江水,縫合了久遠的疤痕

問神女

是誰,施了定身術,楚王嗎

是誰,銷蝕了容顏,是時間嗎

千年無語,無語千年

天空陪淚淚不幹

長夜獨守夜不穿

楚王,是我的前身

還魂來看你

我比楚國先到

時間鏽蝕,淚痕依然懸掛

那些沉寂的誓言

原本陽台夢中嬉語

酒後夢,一夜巫山雲雨

早已雲煙裊裊

早令宋玉抒懷《神女賦》

站成石頭的女人,都是女神

男人都是負心漢

眼前的山峰,不是你的貞節牌坊

那是男人誑哄女人的謊言

今天我來看你

並未打算帶你回宮

粉黛三千,還在楚國等我翻牌

你又何必望守千年

堅硬的柔情,除卻詩人為你旁白

誰還記得你的悲苦

還是記住舒婷的勸告

趁天黑下山,抱住愛人痛哭哭一場吧

問懸棺

我在江上遭風

你在懸崖看風

風吹浪急

你的骨架是否嘎嘎作響

我與你看得見的距離

縮短在視線之內

看不見的遙遠,背馳延伸

靈魂彼此,不應陌生

只是缺少一根通靈影柱

真想為你翻一次身

聽你喊一聲睡疼的後背

還想擦去你骨面上的江風

千年延續的滄桑

我不知道,洞穴里冷不冷

誰在為你捂腳

你的體溫,能否感知高懸的溫差

狹窄的匣子里,睡夢是否寬廣

那些消失的過往,是否重現夢境

比如伸出寬袍長袖拱手作揖的愛情

比如炭火照亮長夜的家宴

再比如與族人解不開的疙瘩

還比如,巫師作法陰沉的面具

一切都高懸不決

洞穴里黑不黑

月光斜照

是否看見自己的骨影

夏夜起身乘涼,是否險些墜江

你是否看見,烏篷船順流而下的浪花

是否聽見,波濤捲起的對歌

你的夢囈,驚醒多少逐波人

江風吃盡浮肉

時間吐出屍骨

誰把你置於高處

卻又高不過你的頭頂

是誰把我放逐低處

目光卻翻過峰雲

問巫峽

是群山放逐了一江春水

還是一江秋水割裂了十二峰

時間登頂,復又跌落於江

你百轉千回的腰身,是回眸千峰雲霧

還是要反手擊碎一江朝霞磅礴

我只知道,你從白堊紀啟程流轉

至今,未能洗去巫山畫廊一絲亘古詩意

前赴後繼的屏障,是你歇腳的驛站么

塵世沉浮的彎道,是你迴避人間的港灣么

擰緊的江面漩渦,是你挖掘的人間陷阱么

漂浮的紅葉落花,是你滿載疾苦的舟楫么

我都不知道,只知道我和我的祖先

在這裡傾倒了一江春水

放逐了峰巒疊嶂的雲山霧裙

夕陽翻過東山, 灑下金鎧銀甲

立於西山之巔,問我

是瑤姬懷胎了三台八景十二峰

還是金陵春夢遺落了十二釵

無需作答,自顧

撐一葉晚渡戲水寧河東去

我不是流水,是有意的蓑笠翁

斜卧授書台,掩藏假斯文

搖擼閑釣半輪澄潭秋月

毋需問我午夜乾渴,我自

截斷泉峰潺潺聖水

邀朝雲暮雨,看江水落日

左手雲飄,右臂雨瀟

再邀群峰仙聚,共披朝雲袈裟

側耳秀峰禪剎晨鐘暮鼓

邀月對鶴峰聽鶴鳴,對飲一江水

舉杯飲盡萬古愁

莫笑我,南陵春曉春不知

夢囈中,撩起玉女觀貞石胸襟

搖晃龍姿鳳儀,默誦孔明碑文

休懼棺山鬼吹燈

逍遙系舟歇瑤台

掀開明月青紗帳

慢解瑤姬霓裳

夢渡巫山雲雨

兄 弟

你千里來訪

伸出山水的痕迹,抱住我

遞給我一座座峰巒的沉穩

聽你心胸江河奔流

你的來路風調雨順

我的翹首月明星稀

坐下來,小酒館休要打烊

三杯酒無需邀月

對視而飲

明月落肚一夜明浩滔天

也無需扶門仰望星斗

星星早已來到我的眼裡

你閃亮,我也閃亮

我們不去桃園

我們忘記焚香

我們抹去嘴上蜜

義在骨頭,不在吹噓

醉飲里的那個人

用來下酒容易醉,把那些

桌面喊哥哥桌下掏傢伙的人放進渣盤

共取一枚笑料笑出尿又何妨

還是舉杯吧

讓酒的血液流過午夜

手舉醉骨,穿過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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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牌詩人(名家)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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