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利亞戰爭啟示錄1.4：因時制利，乘勢而搏

來源中國軍網

《敘利亞戰爭啟示錄》是俄羅斯軍事問題研究專家、國防科技大學國際問題研究中心常務副主任馬建光教授十餘年學術積累的見證和結晶。馬建光教授在書中以國際格局重構與戰爭形式變革為經緯，對俄羅斯這個昔日帝國的今日作為，進行了全方位的戰略審視、歷史剖析以及科技掂量和軍事揣度。

一方面，本書把戰爭形勢的演變放在政治、經濟全球化的大時代背景下進行分析，尤其是「混合戰爭」的出現與敘利亞複雜政治生態的關係；另一方面，本書又嘗試解讀戰爭對國際政治的微妙影響，闡釋兩者之間矛盾而統一的關係。

相信，每一位希望通過了解敘利亞問題的演變，把握全球大勢和走向的人，或是有志於通過洞悉來自最新戰場的經驗，尋找振興中國國防之借鑒的讀者，都將徜徉於本書之中，開卷有益。

為了讓更多朋友深入了解這場關係國際時局的戰爭，中國軍網徵得作者同意，將每日連載《敘利亞戰爭啟示錄》的一節內容，敬請關注。

第一章

「鐵幕」下的突圍

——俄羅斯「亮劍」敘利亞的戰略考量

1.4因時制利，乘勢而搏

特朗普上台前，圍繞俄美關係似乎有一個共識：俄美關係似已降至冷戰結束以來的最低點。這樣的傳言絕非空穴來風，僅從幾件事上，便可管中窺豹，略知端倪：阿勒頗戰事正酣，美國稱會考慮空襲敘政府軍基地，而俄羅斯則要求美國三思而後行，否則「俄羅斯的防空導彈不長眼」；美炒作俄羅斯黑客事件，顯示出極強的「反俄」情緒，俄羅斯作為回應則手段強硬地暫停履行俄美政府間《鈈管理和處置協定》這一核協定；從謹慎的政治家和外交家口中，我們都不難嗅到如此濃重的火藥氣息。可見，美俄關係確是走入了「新的歷史低谷」。

新的「鐵幕」已經降臨，大國博弈已緊鑼密鼓地拉開序幕，究竟誰會在這場博弈中搶得先機呢？美國情報官員透露，美政府意圖策劃一起「前所未有的網路秘密行動」以報復俄羅斯；白宮也警告稱，若俄羅斯對阿勒頗的空襲繼續，俄羅斯政府可能面臨新的經濟制裁。時任美國陸軍參謀長馬克·米萊甚至表示，美俄「發生武裝衝突的可能性非常大，幾近百分之百」。面對美國在政治、經濟、軍事等領域的全方位施壓，俄羅斯只是言簡意賅地表示：「對俄採取的任何敵對行動都將受到回擊」。筆者認為，美國的咄咄逼人，更多是暴露了內心的不安。

「君子藏器於身，待機而動」。「風格硬派」的普京恰逢「天時地利」的良好機遇，積極斡旋出一盤「人和」之棋，在博弈中搶佔了先機。

1.4.1善承天時，以固擊虛

當時，美國國內最熱門的話題，非總統大選莫屬。而此次大選雙方奉行的「負面選舉策略」引發的「互撕」，使得這場選舉成了「史上最醜陋」「最讓人生厭」的辯論。雙方在選舉之中相互攻擊，互揭對方的短兒，不僅言語間充滿了異乎尋常的人身攻擊與滿滿的敵意，而且揭露出的眾多政治醜聞，也令各國「看官」大呼過癮。在此次選舉中本應展現出的各自政策主張及領導能力，卻變成了雙方「過家家」般的吵嘴，令美國民眾大失所望。這場選舉不僅凸顯出當前美式選舉的失靈，更喪失了美國民眾的人心民意。無論哪一方當選總統，都很難在短時間內組建團結一心的參眾兩院，更無法在「爭分奪秒」的美俄博弈戰場中佔據主動。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俄羅斯在第七屆國家杜馬選舉中，執政黨「統一俄羅斯黨」以54.18%的選票，成為國家杜馬第一大黨。這壓倒性的選票，顯示出以普京為首的執政黨受到了俄羅斯人民的青睞。國內穩定的政治環境為其經濟復甦、軍事壯大提供了可靠的保障；另外也有消息稱，俄羅斯曾在美國總統大選時「火上澆油」，使民主黨伺服器泄露了大量機密郵件，給總統選舉造成了大麻煩。可見俄羅斯早已盯住這張牌，以穩固的內政對付焦頭爛額的美國。

總統大選時期正是美國的「軟肋」，俄羅斯抓住機會乘勝追擊，給美國製造了「陷阱」的同時，又為自身營造了良好的國內政治環境。但堅定俄羅斯出兵信念的，還是美國的一時輕敵：

其一，對俄軍事介入的可能性預判不足。

事前，俄軍艦機在敘進出頻繁，美偵察衛星應不難發現部署到位的作戰飛機；俄軍9月中旬舉行的「中央-2015」戰略演習明確將應對中亞及敘利亞局勢作為演習背景；俄總統普京在聯大期間曾向美透露了對敘用兵意願，軍事介入徵候明顯，但美未能準確做出預判，中情局人員直到俄空襲前才倉促撤離。

其二，對當前俄軍實戰能力估計不足。

美智庫和媒體援引歐盟對外關係委員會的觀點稱，美西方長期忽視俄軍改革對其整體戰鬥力的有力提升，偏執認為俄不敢、不願也不能離開國土展開較大規模作戰行動。此次俄軍在行動中對作戰目標的掌握能力、海空力量的高強度打擊效果以及首次運用遠程巡航導彈的戰法均令美方「深感意外」。

西方國家長期輕視俄羅斯「新面貌」改革，沒有注意到俄羅斯已然具備使用武力的能力和意願。但客觀事實是，俄羅斯再次擁有能夠阻止任何其他大國軍事行為的能力，並可在周邊地區乃至更遠的地方有效投放兵力。在經歷了25年軍力的孱弱不堪之後，俄軍重新成為歐亞大陸一支不容小覷的軍事力量。

英國此前一直聲稱其武裝力量擁有與俄羅斯匹敵的能力，敘利亞戰爭後也不得不承認，俄羅斯軍隊在戰場上的能力已經超過英國。這不僅體現在傳統的火力毀傷方面，也體現在使用電子對抗上，比如用電子方式劫持敵方無人機、破壞敵軍通訊方面。英軍認為，儘管北約與俄羅斯發生直接對抗不大可能，但必須承認俄羅斯現在的實力遠強於英軍多個軍種。自2003年以來，英軍的一些高精尖軍事能力已逐漸衰落，而俄羅斯則不斷推出新的撒手鐧。英軍將會定期對未來可能發生的情景進行評估。

其三，對俄領導人的行事風格把握不足。

俄總統普京在面臨烏克蘭方向軍事壓力仍緊、美西方經濟制裁負面效果加大的情況下，在敘利亞果斷出手開闢「新戰場」，組成與美西方相匹敵的「反恐聯盟」，大大出乎美預料。美海軍學會和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等智庫指出，美政界對俄總統普京領導風格和意志的認識欠缺，「在判斷吞併克里米亞、軍事介入敘局勢等問題上屢屢失誤」。俄羅斯特殊的文化塑造出領導人特殊的行事風格，用戰爭手段解決衝突問題是斯拉夫民族的首選項。俄羅斯的文化博大精深、特徵鮮明，東方和西方兩種不同源流的文化在俄羅斯精神空間的激烈碰撞，決定了俄羅斯文化的特殊性。「用直尺無法丈量俄羅斯，用理智無法理解俄羅斯」，丘特切夫的這番話也許是對俄羅斯文化特殊性的最好註解。

其四，對俄軍事介入行動應對力度不足。

美政府中東政策顧問伊斯拉姆強調，俄軍部署蘇-30CM戰機、先進地空導彈和新型電子對抗系統等，「不僅僅是為了打擊『伊斯蘭國』武裝」。俄此次行動似有備而來，事先充分考慮了美西方介入的因素。但美在第一時間內未做反應，處置被動，直至俄軍在敘利亞掌握大局才趕忙應對——推動北約演習示強、提出「戰機空中相遇安全」問題、宣稱加大打擊「伊斯蘭國」力度並表示不排除投入地面部隊，等等。美國會部分議員和學者認為，俄利用美的戰略「混亂」突然發力，一定程度上打亂了美的戰略部署。

這種輕敵武斷，使美國錯失反應的良機，也造就了俄羅斯難得的「天時」之利。

1.4.2善制地利，直指要害

俄羅斯與北約圍繞東歐地區部署反導系統的問題已鬥爭多年。面對北約持續東擴的壓力，俄羅斯近期突然出擊，祭出「核大旗」，在加里寧格勒地區部署了能夠攜帶核彈頭的伊斯坎德爾導彈。從地理版圖上看，加里寧格勒是俄羅斯的一塊「飛地」，其地處波羅的海沿岸，與北約和歐盟成員國波蘭、立陶宛接壤。這塊「飛地」嵌入北約，而且距美在波蘭的貝斯基德導彈基地僅300多千米。故而加里寧格勒被視為俄羅斯打入中東地區的「楔子」，其戰略地位之重要也就不言而喻了。伊斯坎德爾的「強勢」部署與貝斯基德基地針鋒相對，猶如豎在自家門口的一把利劍，大殺北約在東歐精心打造的反導系統之威風。

僅隔兩天，俄羅斯就再次打出「地理王牌」。俄國防部副部長潘科夫表示，俄計劃在敘利亞西部塔爾圖斯港修建永久性海軍基地。面臨國內經濟持續低迷的壓力，俄仍不惜斥資修建塔爾圖斯港，筆者認為其原因有二：一是俄海軍進駐塔爾圖斯港對於打破美國對俄羅斯的軍事圍堵具有重大意義。為什麼？強化塔爾圖斯港，就是開闢美俄在歐洲博弈的第二戰場。修建塔爾圖斯港能牽制美國及其盟國，有助於化解歐洲方向壓力。而意圖在歐洲地區上與美國等其他國家抗衡，又想要達到同樣的效果，反而會消耗更多的資源。二是塔爾圖斯港能夠強化俄海軍海上編隊存在。塔爾圖斯港改建後，勢必會有陸基防禦系統C-300系統等的「及時跟進」。陸基與海基的巧妙配合，能夠形成一道「天傘」，促進塔爾圖斯作戰體系的生成，強化俄羅斯在敘軍事力量，為俄羅斯贏得更多話語權。

俄羅斯充分利用歐洲戰場和中東戰場的地緣優勢，打出一套「組合拳」，直戳美國痛處，可謂製取「地利」的典範。

1.4.3善謀人和，化敵為友

客觀來講，經過不斷探索改革，俄羅斯軍事實力已漸具規模。但在美國這個勁敵面前，俄羅斯刀劍相向仍屬下策。況且雙拳難敵四手，在美歐的聯合壓制下，俄羅斯更難憑藉一己之力扳回被動局面。於是俄羅斯主動調整對外策略，積極斡旋，造出一盤「人和」之棋。

其一，是快速重啟俄土關係正常化。2015年11月24日，俄空天軍一架蘇-24M轟炸機被土耳其空軍的F-16殲擊機以「越境」為由擊落，這使俄土關係一度陷入冰點；然而，在土耳其伊斯坦布爾世界能源會議上，普京與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開啟了雙邊會談，不僅就土耳其鋪設俄羅斯天然氣管道達成協議，使困境中的俄羅斯得到了寶貴的經濟收益，還就敘利亞問題上的嚴重分歧交換了意見，並在某種程度上達成共識，埃爾多安隨後還向俄軍遇難飛行員家屬公開致歉。在俄羅斯和西方國家因烏克蘭、敘利亞等問題日益劍拔弩張的當下，俄羅斯與本屬北約又同為反阿薩德陣營的土耳其快速修復關係，其意圖不言自明。

其二，是靈活處理對日關係。在俄羅斯正遭遇美歐的聯合打壓的空當，安倍政府卻出人意料地向俄羅斯「拋媚眼」，稱其正考慮承認俄羅斯對「北方四島」中兩個島嶼——色丹島和齒舞島的所屬權。這是為了在普京訪日期間，雙方能在簽訂和平條約的問題上有所進展。見此情形，俄羅斯也予以回應，拿出了多達68個的經濟合作方案以促進俄日共贏。儘管很難猜透安倍究竟在打什麼算盤，但作為美國從前最忠誠的盟友與俄羅斯「搞曖昧」，足以見得日俄交往更符合日本國家利益，可見俄羅斯「魅力」之所在。而俄羅斯順勢拿出的經濟方案，也正好一解燃眉之急。

其三，是在薩德問題上站在中國立場。2016年11月，在北京舉行的「香山論壇」上，中國與俄羅斯兩軍舉行了反導聯合吹風會，兩國軍方高層對美國計劃在韓國部署薩德反導系統一事明確表示反對，並透露將在來年舉行兩軍第二次聯合反導演習。兩國聯手出招反制美國再次印證了二者是「一條戰線的盟友」。俄羅斯站在中國的立場，贏得了中國的「芳心」。得到了中國的有力支持，俄羅斯在這場博弈中將更有底氣。

大國博弈驚心動魄，勝負難以預見。在國際形勢風雲變幻，波瀾壯闊的今天，考量勝負的因素複雜繁多，涉及政治、經濟、軍事、外交、文化等眾多方面。「三步走」，表現俄羅斯積極斡旋、鞏固夥伴關係的同時，又能化敵為友，使俄在美俄角力中獲得了越來越多的支持。

儘管俄羅斯通過運作，開創「天時、地利、人和」皆備的良好局面，搶佔了先機，但也不能忽視其自身存在的諸多短板。對於美國這個實力強勁的「老冤家」，俄羅斯如何匡正自身，巧妙對敵，請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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