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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前水手的長江口航路見聞:貨輪相撞海域是我們最為忌憚的航道

特約作者 | 盧華磊

我曾經在一艘貨輪上擔任見習三副,像汽車駕駛員會討論某一段艱險的道路一樣,遠洋海員們也會在一起對比某些航道的複雜。最近兩艘貨輪發生相撞事故的航道,就是我們最為忌憚的一片海域。

比如印度達荷港(DAHEJ)的潮差特別大,靠泊時候需要用岸上加粗的纜繩,船用纜繩經不住這樣大幅度的起落潮很容易綳斷;或者日本內海水文狀況複雜有暗礁或者淺灘,行船的時候一定注意避碰。但這些水路的難度往往會帶有爭議,比如有人認為日本的某處狹水道比較危險,而另一部分人則認為那裡和美國的密西西比河相比還是簡單。

在此類對比中爭議最小的水域一般是公認的最困難的航道,因此當船員們討論到最激烈的時候,往往就有人說「和長江相比這些都還是簡單」隨後就是一片附和的笑聲。

我在2006年元旦前後見識了長江口水域的複雜。當時我是遠東陽光輪(Fareast Sunny)上工作,這是一艘散貨船,一周前,遠東陽光輪在印度裝了4萬噸銅礦粉準備去煙台港卸貨。我們一路橫渡印度洋,穿越馬六甲又經過風急浪大的南中國海,終於在元旦前一周進了東海海域。

福建沿海都還挺平靜,偶爾有小船出沒。但一開進舟山群島海域,雷達顯示器上的亮點忽然多了起來,掃描線每轉一圈都能掃描出新的回波信號。

看到雷達圖上密密麻麻亮點的時候我頭皮發麻,問值班的大副,怎麼這麼多船?

大副看著雷達圖笑了笑說,這已經是很少的漁船了,我們回來的時間比較好,還處於政府規定的休漁期,海上的漁船並不多。

雖然說漁船不多,但我們還是做出了調整——更多的使用人工操舵。一般在大洋里航行時我們都會開啟自動舵,將既定的航線輸入系統後,船舵會到指定位置自動轉彎變向,因為大洋中航路寬廣,航行比較自由,整個航行過程幾乎不需要人工干預。但在長江口面對如此眾多的漁船,我們不敢使用自動舵,尤其是在夜間航行的時候,幾乎每個駕駛員當班時都會要求水手手工操舵。

為了防止船員疏於瞭望,貨船的駕駛室只為船長準備一把高腳椅,其他船員必須站著值守,但在使用自動舵時,大家可以到處走動瞭望,而切換到人工操舵後,水手只能在舵把前老老實實的站4個小時。

漁船給遠洋貨輪帶來的最大威脅有兩方面。

其一,是漁船護網,為了捕魚,這些漁船往往會投放長達數十公里的漁網,大船經過時船尾的螺旋槳會割裂漁網,為了避免這樣的情況出現,漁民們會在大船到達漁網之前開船迎擊——迎面駛向大船,做出碰撞態勢,以逼迫大船轉向避開漁網。

其二,有一些漁民喜歡搶大船船頭,這是一種迷信風俗,指漁船加速航行從另一艘船的船頭沖繞過去的行為,南方漁民歷來有「搶過大船頭,吃穿不用愁」的說法,並以「搶船頭」為吉兆。但這種搶船頭行為往往會增加碰撞危險。

但即使是如此小心,我們在長江口附近還是遇到一次危險。那年冬天東海黃海一帶都是濃霧,遠東陽光輪長約180米,進入濃霧後,我站在駕駛台上三天沒有看到過船頭,這種能見度意味著我們只能依靠雷達行船。一天傍晚6點左右,三副上駕駛台替換大副下去吃飯,交接的時候,我突然看到雷達屏幕上一個光點高速向我們船衝來,我叫三副注意看圖,三副正在接班沒有立即回應,等到他趕過來時光點距離我們已經只有1海里了。

三副立刻緊張起來說,這是一條玩命的護網漁船,都1海里了還不減速。切換到手操舵,立刻打右滿舵,在濃霧中我們看不到船頭轉向,但能感覺到船體在接受橫浪時的搖擺。光點還在迅速接近,從雷達屏幕看這個光點幾乎和掃描起始點重合,這意味著小船已經到了我們大船干舷下方,雷達波都快掃射不到它了。

我和三副都慌了,要知道在這樣的天氣里撞船,根本無法救援——我站在甲板上都看不到海面,四周都是淡黃色的霧氣,假如落水根本無從搜尋。因此大概有20秒鐘,我和三副都緊張的盯著雷達圖沒有說話,舵柄死死的壓在右滿舵上。雷達圖迅速轉向,終於在1分鐘後,看到那個光斑在我們船尾部出現,我和三副長出一口氣。

後來大副說,長江口漁船雖多,但行船難度還是不及長江內,那時候長江內不僅有小漁船還有排成一串的運沙船,航路混亂,水文複雜。他曾經服務過一個海外公司,那個來自加拿大的老船長走了一次長江之後大聲感慨,說這是他走過的全球最難走的水路。

而這複雜的水路甚至讓我們公司的一個船長養成了一種奇特的習慣,每次近長江航道前他都要喝二兩白酒,只有微醺之後他才有勇氣來挑戰這個航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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