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房裡的愛情

愛情發生的地方有千萬處。

或許在人潮擁擠的大街上，或許在青苔覆蓋的石階旁，或許在涼風習習的樹蔭下。

姐姐和姐夫的愛情，在米房裡。

姨媽有兩個女兒，大姐叫玉香，二姐叫光叫。長姐如母，自打我兩三歲有記憶起，姐姐就在領我。

我小時候頑皮愛搗蛋，姐姐經常追在我身後，怕我闖禍。

最記得那時我喜歡吃瓜子，但又不會剝，一把抓著就往嘴裡塞，吸干味道就連殼帶籽吐出來。瓜子殼戳得我齜牙咧嘴地叫。姐姐在一旁看著我笑，邊笑邊給我剝瓜子，滿滿的瓜籽往我手心裡放。

晚上睡覺時要是玉叫還在忙，我就會在姨媽家睡下。有時我和玉香姐姐同睡一個卧榻，有時和光叫姐姐同擠一個卧榻。

在我小學三四年級的時候，從姨媽那兒知道，玉香姐姐要嫁人了。只記得那時我好開心，巨大的喜悅，我的姐姐要嫁人了。但轉念一想，我再也不能跟姐姐睡了，轉瞬卻又失落起來。

我當時在想，誰娶了我的姐姐，那真是幸運。

這些年，我一直在外漂泊。每次回家，玉香姐姐都會來看我，給我做好吃的。姐姐問我在外面是否會太辛苦，她說她希望我開心。

去年年底，我告訴姐姐，我要回來了，回來了我就不再走了。姐姐開心，眼圈泛紅，點頭說好。

姐姐有了她的家，有了她的愛人，有了她的小孩。

姐姐和姐夫的愛情，在打米房裡。

今天要打16噸稻穀。穀子都是一個村寨一個村寨去收的，摞滿了整個牆壁。姐夫用小推車，一袋一袋扛下去，推到打米機旁，臉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玉叫時常告誡我，一粒米飯，從種下，到收割，到加工，再到煮熟，現在放在飯桌上，特別不容易。

傣族諺語有云∶不可浪費米飯，一粒米飯的福德高於佛陀的福德。

我不敢忘記。

姐夫心疼姐姐，不願她做重活，讓她去旁邊休息。姐姐心疼姐夫，怕他一個人太勞累，去拎了水過來。

姐姐告訴我，前些年沒有打米的大機器時，特別艱辛。從篩米，到礱米，到碾米，十分費時費力。姨媽和姨父打米到深夜十二點鐘，然後換姐姐和姐夫來打，到了早晨六七點鐘，實在熬不住了，又換二姐和二姐夫繼續。

睡了幾個小時，又得起來給客戶送貨。有些時候要送好幾個地方，不同方向的；有些時候客戶著急要，飯都顧不上吃；有些時候客戶要得多，只能兩三趟地跑。

每天都很勞累，但還是入不敷出，兩個小孩慢慢長大，花錢的地方太多了。快要支撐不下去了，姐夫就去打工，幫商戶裝香蕉。裝了滿滿一貨車，二十幾三十噸，從白天到黑夜，每人每天200塊錢。

姐夫說，最困難的時候都已經撐過來了。

上個月，一七年12月份，是姐姐和姐夫結婚十六周年紀念日，我在朋友圈裡看見姐夫旁邊的姐姐笑靨如花朵。我立馬欣喜點贊。

姐夫不善於表達感情。我問他，姐姐哪裡最好，姐夫憨笑∶「你姐姐哪裡都好。」

姐夫說，這些年臟活累活都干過，確實勞累，卻不曾覺得辛苦。因為不管多晚多累回來，姐姐總是亮著燈等他。

天色漸漸暗下來，穀子也打好了，16噸的稻米，可以打出10噸大米。

日子一天天的過，米房見證了姐姐和姐夫的愛情。他們從兩個人到四個人，他們一起走過了最艱難的歲月。

前不久，姐姐家裡買了車。

日子正在一天天好起來。

始終不曾改變的，是姐姐和姐夫的愛情。

一頭大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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