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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願你在陽光下做個孩子,在風雨里做個大人

久違的寒潮,雨水淅瀝,整個城市都顯得狼狽而渾濁,我坐在燈下寫稿,你呢。

昨天夜裡哭了一場,覺得近期工作太累,滿腹委屈無處安放,記憶中好久沒有這麼傷心彷偟,也好久沒有這樣感性神傷。

最近我的工作發生了些變化,帶領了新的小團隊,人手驟減,工作量激增。每天遊離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對於從骨子裡厭倦世俗紛擾,迴避人心複雜的穀穀而言,無疑是殘酷考驗。

很多人都告訴我,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我只能在心裡苦笑,這般盡心儘力,如履薄冰,怎麼能夠不好呢。

面對上司批評,明明在心裡反思了幾百遍也沒有發現自己錯在哪裡,也要風平浪靜地回答一句,是我思考不足,我願意改進。

面對上級指示,明明感到萬分為難,也要無理由服從。忘不了前輩們苦口婆心的勸誡:不管你面臨的局面有多艱難,都要將那句我做不了,換成回答:我儘力。

常有種心下茫然的感覺:你不能這樣說,你不能這樣做,你的方式不恰當,你的角度要改進,你的思維要提升,你的角色要轉變……我的生活突然就被越來越多的規則和紀律緊緊束縛住,將最為崇尚自由與放飛的人馬座從天馬行空的生活狠狠打入凡塵。

夜裡,我打開關閉的朋友圈入口,寫下了這樣一段話:想念過去的自己,無論多麼忙碌,都會記住天空的顏色,欣賞星辰的美妙,在公交車上喜歡帶著耳機,包里有小本子,想到什麼就寫下來。而最近,我好像感受不到食物的味道,好像忘記了孩子的微笑,爸媽打來電話時總要聽我說句我在忙。我努力顧及了全世界的感受卻深深辜負了自己,我以為三十歲後最大的變化就是前所未有地明確了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可我為什麼要把生活變成這樣?

若干條回復里,我最喜歡的有兩條,分別來自一個90後女孩和一個90後男孩。一條很長很長,一條很短很短。

短的那條是:希望你可以在陽光下做個孩子,在風雨里做個大人。

長的那條是:前幾天在人民日報看了幾篇文章,大概說的是最後一批90後已成年,他們慢慢褪去前輩們曾經給他們貼上的各種標籤,變得有擔當,有責任。的確是這麼一回事,慢慢走出社會,我們更多地面對一些曾經不會遇到的事情,開始變得更加成熟。作為一名90後,我覺得90後和一些80後、70後還是有些不同。他們理想主義,他們從不會放棄自己喜歡的東西。比如我身邊就有很多朋友還在堅持每天健身,堅持工作之餘也不忘和朋友敘舊,堅持把全世界美食吃個遍。不管工作有多累,也不妨礙我們在思考之餘暗戳戳地插個耳機聽聽歌,下班回去休息的時候,也不妨礙我們透過窗戶看著(沒剩幾顆的)星星發獃,被無休止的工作碾壓的時候,也不妨礙我們跟好朋友吐槽「去TMD,工作根本做不完啊。好生氣!!哎呀,算了啦,還是賺錢重要,好啦,我要繼續工作了,有空聊。」雖然你有需要守護很珍貴的東西,但也要要記得厚待自己。姐姐你永遠18歲,記得要把日子過成詩。

滿屏溫暖的鼓勵,我忍不住模糊了雙眼。

細細回想。這些年來,我好像不知不覺就結交了一群90後的好朋友。包括我如今帶的小團隊里,90後姑娘就好幾個。非常可愛的一群孩子,只要有她們在的地方就會笑聲不斷,每天在微信上哪怕和她們只是談工作也覺得很開心。每月領著並不可觀的薪水,但從不妨礙她們把日子過得有滋有味,比如去東北滑雪,去日本看環球動漫城,去英國坐小火車,去羅馬街頭狗血奇遇。她們大多特別樂觀特別熱情,特別善良特別努力。原本理論上我可以算她們上司,但我覺得她們待我更像是大姐姐,牽手散步,網上調情那是常態,我甚至試過在新年前的夜晚被一個90後小姑娘通過微信、簡訊、電話連環轟炸手段,硬是把我從被窩裡面給抓起來幫她改工作稿子。(開懷大笑)

和她們相比,我如同常年被各種壓力和責任困在五指山下的困獸。我常笑著說,如果我真的算這個小團隊里的小領隊,那一定是史上最弱爆領隊。一個堂堂80後,居然時常要哼哼唧唧地在一群90後的鼓勵和支持下才能做到坦然前行。我比她們都要穩重成熟,但她們卻比我更加自信快樂,這種單純快樂的力量,讓我一次又一次地反過來心生嚮往和無盡慚愧。

全力以赴,披荊斬棘,褪去鋒芒,波瀾不驚,所有違背初心的痛苦蛻變不都是為了在這個複雜的世界上更好地生存下去嗎。可是有多少人和我一樣,在這個過程中漸漸忘卻了自己也曾是個內心單純透亮的孩子,當有一天停下來回首從前時,竟然發現自己已不再將快樂作為人生終極目標,只剩下一絲再也回不去的疲憊慶幸,以及足以掌握駕馭人生方向的傲慢高冷。

但這群小姑娘不同。和她們在一起時,你真的會覺得這個世界上沒什麼東西是大不了的。即便是談及生死,她們也能一邊啃著麻辣小肉乾一邊哼哧哼哧地跟你說,別想那麼多了啦,這都是人生必然之經歷嘛。或許你會認為她們初生牛犢,不懂生命不能承受之重,而事實上,那個嘻嘻哈哈發表言論的人,可能才在不久前剛跟親人完成了人生最後的道別。

我不能說我就足以代表80後,但我相信80後當中的大部分人都有著和我一樣的「中年危機」。這種危機並不是職場前景、婚姻圍城、脫髮失眠、膠原蛋白流失……而是那些再難擁有的單純快樂、再難捧出的滾燙真心,再難恣意揮灑的放縱任性,再難說走就走的年少意氣。

寫到這裡,就不得不提及我們的父輩。如果說「在風雨里做一個大人」是一道考題,他們中的大部分人應該都能拿滿分。節衣縮食、吃苦耐勞、艱苦奮鬥,自強不息……他們經歷了一次次轟轟烈烈,廢舊立新的改革浪潮,歷經歲月磨難,是非常了不起的一輩人。可在和他們中的大多數交談時,我都能夠感受到他們內心深處那種又知足又不甘,又幸福又悲涼的情緒。

如戰士般的一代,卻讓人如此心疼。好像是被人一拳重重擊打在心上的感覺,對不對。

有幸出生在足夠好的時代,我希望我不要再重複前輩那麼沉重的心路歷程。在我青春不在,但還不夠老的時候。在我野心勃勃,同時又年富力強的時候,在我的人生看上去一片光明,似乎只需要勇往直前就好,實則不然的時候,我必須放慢腳步,重新找到生活最好的狀態。

人生有四個非常重要的境界:不知道我們不知道,不知道我們知道,知道我們不知道,知道我們知道。

我們這群80後,曾一度背負著「80後是垮掉的一帶」的LOG長大。如今而立之年,我更願意帶著十足的欣賞和更多的期待去審視90後。特別是當他們中的很多人都在一邊奮力拚搏一邊如孩子一樣生活時,我更加堅信他們將會是非常閃亮的一代人。

因為成熟不可恥,年少亦是。當你有能力不在成人世界裡受傷,又懂得在自由的天地里翱翔,當你有智慧在成人的世界裡護得自身周全,又有情懷在寬廣的天地間縱情瀟洒,你才會是一個掌控人生,內心強大的人。我既不追求那種內心布滿傷痕的成熟,更不欣賞那種無知莽撞的天真,我只從內心深深欽佩這樣的人,無關乎駕馭這種力量的人,到底多少歲。

回顧自己之前的狀態。突然就覺得朋友說得很對,幹嘛要讓自己活得這麼委屈。我告訴自己,姑娘,你要懂得認可自己的苦累,體恤自己的不易,你要懂得正確的求助、合理的釋放,你要明白除了在人生戰場上忍辱負重、奮力廝殺,你也可以試著去尋找自由的精神,去釋放並不安分的靈魂。因為成年後的你雖然需要全力以赴,但大可不必承受那麼多的精準和完美,因為成年後的你需要成熟大氣,但大可不用包容那麼多的不堪與醜陋。

有句話大家耳熟能詳,但用在這裡實在太合適,我還是決定引用一下:「願你有高跟鞋也有跑鞋,喝茶也喝酒。願你有勇敢的朋友,有牛逼的對手。願你對過往的一切情深意重,但從不回頭。願你特別美麗,特別平靜,特別兇狠,也特別溫柔。願你有獨立的自我,也有綻放的自由,願你按自己的意願過一生。」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感嘆長大真好。我一直在慶幸終於能坦然風雨,蹄疾步穩。

直到今天,我才第一次由衷感嘆,長大後真正的好,其實是在於你總算有能力重新讓自己做回孩子。這個小孩,當然不是一言不合就噘嘴晃腦,當然不是老黃瓜刷嫩漆嘩眾取寵。而是允許和自己妥協,是在你願意的任何時候,都有資本去放過自己。

今早一個朋友問我,為什麼要那麼執著地堅守一些內心的東西,靠什麼有效避開焦慮情緒,維持力量。有沒有什麼好的方法推薦。我覺得我的回答自己很喜歡,在文章最後分享給大家:

「沒有總結過方法。我只是足夠確定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一趟的目的。不是為了絞盡腦汁傷害別人,不是為了處心積慮算計得失,不是為了虛情假意專營名利。而是為了來這個世界上好好看看鮮活的風景,遇見足夠美好並值得深愛的人,真真切切體會一世悲喜苦樂,一切就是圓滿。其實像我這樣類型的人,往往並不能在世俗圈子裡混得風生水起,叱吒風雲,反而更多時候就像是被遺忘的雜草綠葉,彷彿生活的大門從不曾真正為自己敲鑼打鼓地開啟。可是在安靜地做好自己的過程中,你會突然地發現自己身邊開始有了越來越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欣賞肯定自己的前輩,和她們在一起的自己很開心很隨意,很陽光很自信。你就會發現世界是多元化的,並不是只有善於專營、滿腹心計的人才有廣闊的天地。有時候你被人看到的時間,也許會慢一些,但是來到你身邊的人和事,都會更加珍貴。」

2018年,就這樣平靜地開啟了。我已做好準備,卻迎接風雨,去耕耘果實。你呢?

悠悠谷比去年熱鬧了一些, 並保持著讓我覺得安心的陌生。我常常都會覺得自己的讀者,就彷彿是永遠不確定會從哪裡飄來,又將在何時告別的悠悠浮雲,但我從不遺憾也不期待你們遇見真實的我。

因為最好的我,就在悠悠谷,就在這裡。

祝福你們,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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