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政府集會和反政府遊行湊一塊兒，伊朗在發生什麼？
2017年12月30日，伊朗德黑蘭，伊朗民眾舉行聲援政府的遊行。 視覺中國 圖
12月30日，在伊朗領導人的號召下，數千民眾走上德黑蘭街頭，和平集會以表達對現政府的支持。除了德黑蘭外，據伊朗國家電視台報道，規模不等的同類集會也將在伊朗千百個城鎮同時舉行。
這一天，是伊朗的年度「集會日」。八年前，當伊朗前總統魯哈尼取得爭議性連任後，反對他的伊朗民眾舉行大規模抗議示威，亂局持續了半年。但在當年的12月30日這一天，數以萬計的德黑蘭民眾不斷湧向位於市中心的革命廣場，手持已故最高領袖霍梅尼和現任最高領袖哈梅內伊的海報，譴責反政府示威活動及其引發的騷亂。此後，每一年12月30日，伊朗政府都會組織此類的親政府集會。
但在今年，這場例行的「集會日」活動變得尤為受關註：親政府的集會與反政府的抗議湊到一塊了。
就在2天前，伊朗東北部城市馬什哈德（Mashhad）市政府門口民眾聚集，抗議物價飛漲。緊接著，抗議示威蔓延至克爾曼、伊斯法罕、庫姆、拉什特、加茲溫、哈馬丹、薩里、克爾曼沙、阿瓦士等多地。逮捕抗議者的行動隨之而來。西方媒體紛紛稱之為2009年後伊朗規模最大的抗議浪潮。
八年前，那場被西方稱為所謂「綠色革命」的反政府運動最終平息，政府進而採取了更為嚴厲的管控措施。如今，伊朗民眾再度拾起社會運動的傳統，又將為伊朗帶來怎樣的改變？
打破社會政治禁忌——前朝國王被公開提及
值得注意的是，伊朗此番大規模抗議示威活動，始於什葉派宗教聖地、伊朗人口第二大城市馬什哈德。而往常，首都德黑蘭才是抗議者當之無愧的首選。
英國廣播公司（BBC）29日的報道指出，馬什哈德是伊朗最重要的宗教城市之一，管理嚴密，爆發出如此規模的抗議示威活動實屬罕見。
「我身邊德黑蘭大學的學生大多對這次抗議的發生感到驚訝。」正在德黑蘭大學訪學的清華大學國際關係學系博士劉嵐雨向澎湃新聞記者（www.thepaper.cn）介紹，他與身邊的同學都在第一時間通過社交媒體追蹤發生在馬什哈德、隨後蔓延至全國各地的抗議活動。
隨著抗議規模的擴大，抗議者的需求也從經濟問題轉向了政治議題。社交網路上流傳的眾多視頻顯示，各地抗議者高喊著「別管敘利亞了，多考慮考慮我們的狀況的口號」、「我們的國家是竊賊之家」（指腐敗）之類的口號。
其中尤為值得注意的是，在一些顯示來自庫姆和馬什哈德的視頻中，人們甚至喊出了「禮薩汗，神保佑你」的口號。
「禮薩汗是巴列維王朝的第一個國王，是伊朗現代化和民族主義的象徵。民眾高喊『禮薩汗，神保佑你』，一方面可以用來映照伊朗經濟慘淡的現狀，另一方面可以以民族身份對抗政府宣揚的伊斯蘭身份。」劉嵐雨解讀道，在他看來，即便只有短短兩天，這場反政府運動就已對伊朗社會產生了一定的影響——「起到了揭示作用，打破了2009年之後的諸多社會政治禁忌」。
但是，值得指出的是，目前上述抗議現場視頻畫面大多出自社交媒體，正如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所稱，錄像內容的真實性尚無法被獨立核實。
特朗普：世界正在關注
截至目前，據伊朗媒體報道，在德黑蘭、馬什哈德等地被捕的示威者已有數十人，罪名為「毀壞公共財物」、「未經許可抗議遊行」等。伊朗最高領袖哈梅內伊與總統魯哈尼都還未就此作公開講話。
與伊朗領導人立場同樣受到關注的，是美國對此事的反應。
29日，美國國務院第一時間發布聲明，強烈譴責伊朗政府對抗議者的逮捕行動，並「敦促所有國家公開支持伊朗人民及其對基本權利和結束腐敗的要求」。美國總統特朗普隨後也在「推特」上發聲支持抗議者，並稱「世界正在關注」。
「美國的過早表態可能會起到一個反作用，會讓伊朗政府宣稱，抗議是由境外勢力策劃的，也會讓普通民眾產生反感情緒。」長期從事伊朗內政研究的劉嵐雨向澎湃新聞指出。
事實上，伊朗第一副總統埃斯哈格·賈漢吉里（Eshaq Jahangiri）29日的演講已暗示了抗議背後的其他因素，他說，經濟問題「被用來作為借口，其他一些議題正在幕後進行」。
半年前，魯哈尼剛剛贏得連任，並致力於改善民生。但據《紐約時報》援引伊朗統計中心的數據稱，今年伊朗全國失業率為12.4％，比去年上升1.4個百分點。在該國8000萬人口中，約有320萬人失業，而年輕人的失業率甚至超過了40％。雪上加霜的是，不斷上漲的物價讓民眾更難以承受，據報道，包括雞蛋在內的許多生活必需品的價格近期上漲了30-40％。「石油、天然氣的價格都漲了，德黑蘭的房價也在過去一段時間內翻了一倍。」劉嵐雨補充道。
蔓延全國的抗議示威，於魯哈尼政府而言，無疑是一聲警鐘。在今天的親政府大型集會過後，哈梅內伊和魯哈尼將如何公開評價這場不期而至的抗議值得關注。但更為重要的是，圍繞哈梅內伊健康狀況各類傳言不斷的背景下，伊朗內政局勢正在發生一些微妙的變化，這或許將是明年更值得關注的看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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