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那些翻手為雲的大師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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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術在兩千多年前的中國就出現了，那些術士中不僅有自稱能訪仙煉丹、求得長生不老的，還有號稱能從天文中推算各種人事變動的，他們常以「神仙」自詡。我國古代方術流行，而在宋明兩代，很多「神仙」大師與權貴乃至帝王，都有著極深的關係。
那麼，趙匡胤建立宋朝，方士起到了怎樣的作用？北宋末年的林大師是如何忽悠宋徽宗的？《倚天屠龍記》中的張三丰和周顛真的確有其人嗎？當官員的命運掌握在方士手中，會是怎樣一種狀況？方術在明朝嘉靖年間又達到了怎樣一個登峰造極的地步？本期節目，李涵為您講述：古代那些翻手為雲的大師們。
方術在宋朝立國之前的後周時期就已經很盛行了。比如「善天文占候之術」的苗訓在後周只是個普通官員，據《宋史》記載，在一次隨趙匡胤出征時，他自稱發現「日上復有一日，久相摩盪」，於是，軍中開始流傳趙匡胤是「真龍天子」的言論。第二天傍晚，軍隊駐紮陳橋時就發生了歷史上有名的「陳橋兵變，黃袍加身」事件。無疑，這位苗大師是趙匡胤「黃袍加身」的策劃者之一。宋朝建國後，苗大師被提拔為「翰林天文，尋加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工部尚書」，相當於今天的部級官員。
政和年間，方士比國士吃香，公然指點政事，並且奇異之事層出不窮。各地爭相向朝廷彙報發現「寶貝」，其實這些所謂的「寶貝」都是無中生有，都是那些朝廷養著的方士們杜撰和捏造的。
林靈素何許人？史料記載：「林靈素，溫州人。少從浮屠學，苦其師笞罵，去為道士。」原來這林靈素本來是個和尚，覺得太辛苦，又常被師父責罵，於是改行做了道士。
林靈素一見宋徽宗就忽悠其為「上帝之長子」，是「長生大帝君」下凡，自己是「神霄府」府仙卿褚慧投胎來輔佐「帝君之治」的。他還狠拍當時的幾位權臣，說「蔡京為左元仙伯，王黼為文華吏，盛章、王革為園苑寶華吏，鄭居中、童貫及諸巨閹皆為之名。貴妃劉氏方有寵，曰九華玉真安妃」。意思是，皇帝是「神仙皇帝」周圍也都是仙臣、仙妃，大家乾的都是「神仙事」，優哉游哉。宋徽宗很受用這一套，對林靈素大加賞賜，並且還在京城建上清寶籙宮，給林大師「辦公」，各地都建了神霄萬壽宮，名義上是為皇帝延年求壽，實際上是狡詐的林靈素擴大自己的勢力範圍。
「林大師」藉助朝廷威勢下令百姓去上清寶籙宮裡「充電」，「課程」叫《神霄秘錄》。不僅普通百姓去聽大師講課，那些文化水平高、辨別力強的士大夫也跟著去湊熱鬧。原因很簡單，靠上了林大師，不就相當於靠上了皇帝嘛。
林靈素得勢後囂張跋扈。一是處處排擠打擊僧人。因為早年當和尚時，他經常受到師父的懲罰，後來改行當道士，去寺廟混吃混喝，又常受到僧人的嘲笑。他發跡後，就發泄私恨。「林大師」還注重排場，出門如同官場權貴一樣，前呼後擁警戒森嚴，甚至連王公也不放在眼裡。
上帝要讓人滅亡，必先使其瘋狂。林大師的張狂行徑不可避免的給自己帶來了災禍，他還得罪了未來的皇帝。最終林靈素被勒令回了老家，接著又在溫州被地方官舉報生活水平超標，又被貶到了楚州，之後沒幾天就死了。這位「神仙國師」終年44歲，宋徽宗念及舊情，以侍從的待遇葬了他，可見宋徽宗對林靈素還是很「關懷」的。
而今天我們都知道，大宋國運的重要轉折點，正是方術盛行的宋徽宗時期。
看過金庸先生的小說《倚天屠龍記》的朋友，應該記得明教五散人之一周顛這個人。其實，歷史上確有其人，只不過不是什麼明教中人，而是又一個「大師」。據《明史》記載：「明初，周顛、張三丰之屬，蹤跡秘幻，莫可測識，而震動天子，要非妄誕取寵者所可幾。」
「周顛」在《明史》中有姓無名，貌似瘋癲，是和尚也是道士，又被朱元璋認定為道術「仙家」，他常道破天機，千鈞一髮的時候給朱元璋以莫大幫助，朱元璋當了皇帝後念念不忘，親自給周顛寫傳記、詩歌，進行讚揚，這種榮寵在歷史上極為罕見。
同樣出現在《倚天屠龍記》中的張三丰是遼東人，朱元璋早就耳聞其大名，派人尋訪他，但是沒找到。張三丰預言武當山「異日必大興」。後來，永樂皇帝也派人到處尋找張三丰，找了多年也沒找到。其實找不到比找到了好，因為這更增加了大師的神秘。為了表示尊敬，永樂皇帝命令工部徵召三十多萬民工，修建武當觀，建成後賜名太和太岳山，還在當地專門設置了官吏。張大師的預言果然成真。後來，明英宗賜張三丰封號為「通微顯化真人」。實際上，幾個皇帝都沒見過他們心儀的張大師。
據史料記載，在朱棣還是燕王的時候，方士袁珙就從衛士群中將喬裝打扮的朱棣「認」出來了，衛士故意笑他認錯人了，但是袁珙的言辭更加確定。因此，朱棣相信袁珙的本領名不虛傳，將他帶回王府，成為早期起事的重要幕僚。《明史》上言之鑿鑿地記載，袁珙推算出朱棣「年四十，須過臍，即登大寶矣」，他看過燕王府的警衛辦事人員後，說他們以後都將成為公侯將帥，堅定了大家跟朱棣起事奪天下的決心。
朱棣成為皇帝後，方士袁珙華麗轉身為國家大臣，被朱棣任命為主管國家祭祀禮儀的太常寺丞，還另外賞賜冠服、鞍馬、文綺以及金錢、府邸，備極榮寵。國家有重大決策時，朱棣都諮詢袁珙，比如立皇太子之事，就是採納袁珙的建議，確定了此前並不看好的長子朱高熾為接班人。袁珙告訴朱棣，朱高熾的兒子，也就是朱棣的孫子朱瞻基必為「萬歲天子」有道明君。巧的是，明史上的宣德皇帝朱瞻基與其父親的統治加在一起的十一年被史學界稱為「功績堪比文景」的清明時期，史稱「仁宣之治」。可見，方士袁珙確實在明代永樂朝前後產生過政治影響。
袁珙的兒子袁忠徹，既是「官二代」也是袁珙的方術傳人。他也深得永樂皇帝賞識，被選為侍從。朱棣是個多疑之人，在袁珙去世以後就常單獨召見小袁，讓他把朝中文武重臣的面相禍福一一講給自己聽，據說很靈驗。
明代歷史上創造了一個奇蹟：有兩個在位的皇帝20多年不上朝。第一個就是嘉靖皇帝朱厚熜。朱厚熜在位45年，幹得最歡的事情有兩件：一是為他的親生父母爭名位；二是崇奉齋醮信用方術。
嘉靖皇帝對齋醮的痴迷不僅表現在個體上，也自然地體現於國家政務上。首先表現在朝廷用人上。嘉靖朝先後出了兩個有名的「方士尚書」：一個是嘉靖十五年（1536年）「以道士邵元節為禮部尚書」；第二個是嘉靖十八年將方士陶仲文「特授少保禮部尚書」。同時，嘉靖長期以是否力行醮祭為提拔任用高級官員甚至內閣輔臣的「標準」，奸臣嚴嵩就是因其積極奉行嘉靖的齋醮政策而把控了20年朝政。
嘉靖朝為推行方術，屢屢大興土木。明朝初年講究節約，成化朝以後，皇室權貴漸開奢靡之風。到了嘉靖朝崇奉齋醮，花費更是巨大，往往因為方士一句話立即就耗費幾百萬兩銀子建祭壇。嘉靖二十年（1541年），為了祭祀雷神，「方士尚書」陶仲文建議造一個雷壇，嘉靖皇帝立即批准。當時，京城附近嚴寒饑荒，有巡街御史彙報僅南城當月就凍死餓死了80人。但是，嘉靖皇帝不僅不採取賑濟措施，而且還將彙報民情的御史關進監獄打得死去活來。
迎合支持醮祭的官員和方士，嘉靖皇帝提拔獎賞，對敢於向齋醮祭祀提半點意見的官員，立即懲罰，甚至性命不保，所以對嘉靖推行方術大興土木的行為，朝野上下噤若寒蟬。
嘉靖朝權貴以擁有方士道號為莫大榮耀。嘉靖皇帝迷信道術後，不僅長期服丹藥，還樂於加道號。嘉靖三十五年（1556年），「孝子」皇帝朱厚熜或許覺得不能光顧著自己得道成「仙」，給自己的父親和母親也分別加上了26字、28字的道號，自己更是不厭其煩地加了三次道號，一次比一次長，最後定為34字：「太上大羅天仙紫極長生聖智昭靈統元證應玉虛總掌五雷大真人玄都境萬壽帝君」。
嘉靖皇帝不僅20年不上朝，而且還20多年不立皇太子，為明朝歷史上的又一「奇蹟」。為什麼會這樣？因為「方士尚書」陶仲文提出了「二龍不相見」的說法，即有一個真龍天子，就不能同時有小真龍天子（太子），於是，在嘉靖二十八年（1549年）皇太子朱載壑病死後的20多年，一直沒有立太子，這在封建時期被視為天大的冒險，讓滿朝文武提心弔膽。
方士段朝用還「嘴巴里跑火車」，承諾每年煉出一萬兩銀子捐獻國家。但結果可想而知，他根本煉不出金銀來。段朝用的徒弟揭發他的諸多詐騙行為，其中包括他第一次捐獻給朝廷的銀子並非「煉」出來的，而是翊國公郭勛給他的。即便是這樣，嘉靖還是讓他擔任羽林衛千戶，改稱「紫府宣忠仙人」。後來，這位段「仙人」因為敲詐翊國公家奴錢財不成，將其拷打致死，觸怒了嘉靖，同他曾經的「合伙人」郭勛一起死在了皇家大牢中。
此外，得勢的方士還借營建齋醮的機會，蠱惑慫恿嘉靖皇帝派專使花巨資到全國各地，甚至蹈波涉險於千里萬里之海外采木、采香、採集珠玉寶石，勞民耗財，國庫漸虛，使大明基業走向衰落。
《文史天地》李曉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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