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電影拍出了電影應有的樣子
16歲那年,諾蘭看了一本小說,他說,他後來拍攝的所有電影,都是這本小說教的。
這本小說就是格雷厄姆·斯威夫特的《水之鄉》,說的是一個歷史老師對自己人生的追溯。
《水之鄉》讓諾蘭知道,「每部電影都應該有一個存在於真實世界之外的,符合自己邏輯的世界」。
《佛羅里達樂園》就是這樣的電影。
它在有條不紊地講述一個故事,同時在說的是另一個故事。一個故事幾乎佔據了影片全部,另一個故事如風吹過窗帘,雖只是電光火石,但已然風聲呼嘯,山雨翻滾。
影片講的是在奧蘭多一個廉價汽車旅館附近,小女孩穆尼和她的小朋友們的故事。
和所有小孩子的夏天一樣,穆尼和小夥伴每天瘋跑、大笑。看水牛,看彩虹,去路邊的荒草地探險。
有時候也沖人吐口水,拉旅館電閘,罵做太陽浴的女人「大咪咪」。攔人要錢,說自己「得了哮喘,急需一個冰激凌」。
她們總是在笑,總是在跑。好像太陽一直那麼大,這個夏天永遠也過不完,童年永遠也不會結束。
這一段真正拍出了小孩子的純真。
小孩子的純真不是百分百劑量的天真無邪,而是不懂得遮掩。她們把人最本真的東西,好的壞的,都坦露在臉上,披掛在身上。
她們漠視一切規則,還沒有學會成人世界的惡,但也不認可成人世界的善。因為弱小,她們的惡,破壞力有限,她們的善,光芒萬丈。
她們吐口水,說髒話,罵人,做壞事,還燒了一棟房子。
她們對後果毫無預知,像一頭小獸,橫衝直撞,又生猛又柔弱,又邪惡又無辜。
另一個故事是關於大人的。
這個故事如閃電,在遙遠的遠方一閃即逝,只是偶爾照亮了孩子們瘋跑生活的底色。
一個故事被導演打上了糖果色,端到了觀眾面前。到處是小孩子們的尖叫、笑聲和奔跑聲。
一個故事被導演小心翼翼隱藏在陽光後面。媽媽面對穆尼詢問,為什麼不要回香水,媽媽回答,「這很複雜」,「我不能再被逮捕了」。
《佛羅里達樂園》的主題非常尖銳,也非常殘酷。
廉價旅館旁邊就是迪士尼樂園。一條街道之隔,是兩個世界。
一個普通家庭在迪士尼樂園一年的消費,是迪士尼旁邊居住在廉價旅館裡單親母女一年的生活費。
穆尼的媽媽在距離迪士尼樂園不遠的酒店門口兜售香水,為每周的旅館錢發愁,甚至偷東西、賣身。
但拍攝得非常溫柔。
在這樣鋒利的現實里,是威廉·達福飾演的旅館經理,悄悄地趕跑了孌童慣犯。是斯考提媽媽頂著被穆尼媽媽打腫的眼睛,擁抱穆尼。是媽媽賣身時,浴缸里音樂放到最大聲。
小女孩穆尼也擁有自己的佛羅里達樂園,對於童年的穆尼而言,它和迪士尼樂園並沒有什麼不同。
這一段拍出了美國貧困階層的潦倒、混亂、骯髒和醜惡,也拍出了原諒、幫襯和卑微但茁壯的愛。
但生活總會翻到長大那一頁。影片最後,穆尼要被送往別的家庭。她在影片中第一次哭,她對小夥伴說,「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見你了」,手指塞進嘴裡,哭的稀里嘩啦。
然後,小夥伴抓起她的手,像影片前半段那樣奔跑,但這一次不是跑在佛羅里達樂園裡,而是跑到了迪士尼樂園。
童年消逝,真實的樂園再也不會出現了,她們的樂園變成了一個人工虛擬的城堡。
穆尼對小夥伴說
這是我最喜歡的一棵樹。
為什麼?
因為它摔倒了,可以依然在長大。
世界之所以美好,不是因為沒有醜惡,而是我們看到了醜惡,依然相信美好,並願意為之而繼續努力。
看到醜惡,一點都不牛逼。發現醜惡中的美好,才牛逼。因為前者只需要你長了一雙不瞎的眼睛就可以,而後者還需要一個善良的心靈。
前者很容易就成為惡的參與者、旁觀者,而後者會最終成為美的發現者、製造者。
這也是我為什麼不喜歡《嘉年華》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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