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活著（9）
正月初有很多來拜年的親戚，看見二丫頭的半邊眼睛敷著紗布，都要問一下是怎麼搞的。二丫頭回答了幾次就不想回答了，同一種問題同一種答案，不同的人在不停的問，於是她盡量躲避生人。本來話不多的丫頭越來越沉默寡言了，話雖不多卻很愛笑，見人就是一面笑。
父母親也總是囑咐：「家裡來人了要倒茶給人家喝，在路上碰見了熟人要喊人，知道嗎？」「那有的我不知道喊啥的怎麼辦？」成群問媽媽。媽媽說：「你看啊，不是和我們一姓的，和我們差不多大年紀的呢，你就喊表爺表娘，再老一點的呢，你就喊表爹表奶。其餘的，是家裡親戚的，你都知道喊什麼吧。」
就這樣，二丫頭很會喊人，別人受到尊重了也總是很高興，然後問：「你是老秦家的二閨女吧！」後來，別人見到了老秦夫妻倆又會誇讚，這就是一種良性循環，大家臉上都有光，都高興！剛好也滿足了老秦的虛榮心，老秦是要臉的人，喜歡別人誇讚他好、他的孩子好。
在弟兄之間，老秦也顧兄弟情誼顧大局，做好了老大的表率。二弟應國和老秦一起長大，長大後娶親老秦也是費了很多的力，老婆娶回家沒兩年，二弟媳婦吵著要分家，分家就要多做幾間房子。
於是他借債燒土磚做房子，做了東西兩頭，按農村規矩，老大住東頭，老二住西頭。當時也是這樣分的，住了沒兩年，老二媳婦不幹，說是東頭好，她要住東頭。老秦夫妻倆也不想天天聽她吵二弟，就說：「行吧，你要住東頭就隨你吧，我們換嘛。」於是，老大搬去了西頭，老二搬去了東頭。老秦夫妻倆無所謂，只要他們家裡和氣就行，誰叫他是老大呢，能讓一點就讓一點。
大家仍在喜氣洋洋中過著新年，正月過了一半，這天老秦老小來了。
成群看見了就叫了：「小大！」「誒，在寫作業呢。」老小叫大東，他是老秦父親的後老婆生的，不用想了，自然很是嬌生慣養，剛剛二十二邊上。這麼大年紀的小夥子，洗澡水還是老媽媽倒。
前一年，她奶奶養了一頭大豬，肥了殺掉賣了四百元錢，大東朝思暮想都想要一個帶功放的收錄機，他見老娘賣了豬有了錢，便找老娘要：「媽，我想買個收錄機。」「收錄機有啥用？」「能放磁帶唱歌，我想要你答應給我買一個吧。」這個大寶貝都這樣求了，老娘心就軟了：「多少錢吶？」「四百多！」「我這剛剛養了一年多的豬賺了錢，你就馬上要給我花了？」她嘴上雖這樣說著，手上就在枕頭底下拿錢了。
一個大屋裡有一家有了收錄機，真是熱鬧啊！大路上都能聽到歌聲：「···紅塵呀滾滾，痴痴呀情深，聚散終有時，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至少夢裡有你追隨···」這《瀟洒走一回》正是老小大東的人生觀：瀟瀟洒灑，心態樂觀不憂慮。
老秦想他這次來是幹什麼呢？大嫂給他倒了水，大東坐了一會兒，開口道：「大哥，大嫂，我想借幾百塊錢，這年也過完了，今年我準備去溫州闖一闖。」老秦緩緩說道：「噢，去溫州啊？你沒去過沒路子吧？」大東說：「有，我有一個熟人在那邊。這樣，我先去看看，如果那裡還行的話，就讓大丫頭燦群也去吧。你看行不？」老秦早就捨不得大女兒現在上班這麼吃苦了，都是在家帶鹹菜吃，也很少在食堂里打蔬菜，如果有熟人，還是寧願她也出去闖一闖的。說話間，老秦老婆就從閣樓上的柜子里拿來了四百塊錢交給了老小。
柳樹還沒有抽芽，春天還沒有蘇醒，一覺醒來，家裡的水缸里還有薄薄的冰塊，大東辭別了母親和大哥，踏上了遠去的火車。成群也包裹好了鋪蓋準備迎接下半年，學好了下半年，考個好成績升初中。
「···來吧來吧，相約九八，來吧來吧，相約九八，相約在那銀色的月光下，相約在溫暖的情意中，來吧來吧，相約九八，來吧來吧，相約一九九八，相約在甜美的春風裡，相約那永遠的青春年華，心相約 心相約···」電視里，街巷上，校園中，到處都傳唱著這首歡快的歌。
老秦家這兩年有了電視看，可不一樣了，晚飯後都是坐在這台十七寸的電視機前，這首《相約九八》就是在春晚上聽到的。老秦的文藝細胞挺發達，喜歡哼哼歌，寫字也好看，骨子中有股傲氣，生活中很節省但不會沾人便宜。這台電視是城裡的親戚送的，也算不上是送，老秦給這親戚送了幾百斤大米，也相當於是買的，算是各取所需。
二丫頭第二學期卯了勁的學習，就等著考個好成績進初中。不過，剛過完年去學校住宿兩個星期，就特別的想家。她找來去年在一起拜把子的姐妹問：「小霞，我怎麼有點想家呢，你想家嗎？」小霞梳著兩個小羊角辮，衣服穿得好看，成群總是羨慕她有合身的衣服穿，她是成群的好姐妹，雖然不同班了，但感情還是很深的。「我也想家，恩···我有個主意，我們今天下了晚自習一起走回家，怎麼樣？」小霞很興奮的說。「走回家？人少了害怕！」「那這樣吧，我到班裡去再邀幾個同學，你也去你的班上看看有沒有一起的？」兩人一拍即合，「好嘞！」
不一會兒，成群就邀到了她二大家的弟弟亨虎，去問了小櫻，小櫻一下子就答應了，她倆一起長大的，她知道，小櫻膽子大，性格開朗活潑。「我也想家了，不過，我們得多邀幾個男孩子！」「對！」
「叮鈴鈴···」晚自習的下課鈴聲響了，同學們都在操場上一聚合，才發現有十七個人都要一起走夜路回家。四公里的山路，山路彎彎曲曲十八道彎，十八道彎里還有幾座墳，最嚇人的就是這幾座墳。
平常不太交談的女同學都在這晚手挽著手，公路有多寬，同學的手就牽多寬，挽不下了就第二排，第三排的牽著手，交談著，說著班裡的老師、同學的趣事。男孩子們就走在前面開路，叫著，跳著，高興著。馬路上沒有車子經過，同學們興奮的在月光的照耀下齊心大步的向前走著，從沒有哪一刻感覺大家的心是如此的貼近。是的，這一刻就是，大家一起抵抗著恐懼害怕。
走到彎道的墳山時，男生們惡作劇，嘴裡怪也似的叫著嚷著，飛快的跑著脫離女孩子們，還叫著說：「鬼呀，有鬼呀！」女孩們經過墳山時，本來心就是拎著的，他們這一鬧，就更害怕了，也都飛奔的跑著，叫著「啊」，想追上這些調皮的男孩子，追上不打他們幾下才怪。
鬧了一通，男孩們還是停了下來，有人說：「他們是女孩子，有點害怕，我們這樣分配一下，我們幾個走女孩子後面保護他們，你們幾個走在前面開路！」這男同學的分配十分合女孩們的心意，這同學應該就是叫小偉，女同學們此刻心裡正暗暗感激著他呢。
經過那一晚，成群不知是受涼，還是咋的，就感冒發燒，而且頭上臉上全部長出了紅疹，一個接一個的長，紅疹上有個小白頭，裡面有膿。成群媽問老秦：「你看二丫頭這是怎麼了？應該不是那天晚上從學校回來嚇到了吧？我看是生了一種瘡，是這個瘡引起的發燒。」
老秦思量了片刻：「嗯，很有可能，那有沒有這種藥膏？」成群媽急了：「哎呀，如果是那種瘡的話，藥膏就不管用，必須想想單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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