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魚的記憶只有七秒，我看到的卻是一輩子的記憶
（一）
去年夏天，胡公子拉我去買了一個生態魚缸回家。浴缸底部鋪了一層沙子，沙子上有石頭、小樹榦、水草、苔蘚。水裡面還有10條小魚，但名字我幾乎都叫不出來，只記得其中一種叫做紅綠燈，因為它的頭部有一塊紅色的斑點、尾部有一塊綠色斑點，所以名字特別好記。另外，這個小小的水下世界裡還有其他居民：小蝸牛、小蝦。
當初買魚的時候，我問老闆這些魚好不好養，老闆拍著胸脯說這些魚都特別好養。但事實證明並非如此。
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有一條身體中間有一條銀光的魚就死掉了。第二天的早上，紅綠燈翻了肚皮；當天晚上，一條幾近透明的小魚也不動了。又過了幾天，一條紅得發亮的小魚也沉到水底的沙子上，沒了生氣。
我捨得不夾出來扔掉，想讓那條小紅魚在水裡多待一天，說不定會有奇蹟發生。
記得我讀小學的時候，有一天大姑高興地來我家，說有一種保健儀特別神奇，就是人躺著，然後把雙腳放在保健儀上，保健儀通電後就左右高速甩動雙腳，通過讓末端血液快速循環、刺激末端神經的方式達到保健的功效。據說這種保健儀的發明者是從金魚身上得到的靈感。一天，他家的金魚死了，他就拿起金魚的尾巴帥了幾下，金魚奇蹟般地復活了，於是他受到啟發，發明了這種保健儀。
這種保健儀的功效是真是假我不清楚，但是他把金魚「甩」活的故事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直記到現在。
所以我總覺得魚、尤其是金魚如果死了，還是可以活過來的。那條死掉的小紅魚說不定也是進入了假死。
下班回家後，我去看那條小紅魚有沒有活過來，驚訝地發現小紅魚只剩下了半條，細微的魚刺清晰地露在身體外面，有一隻小蝦正趴在小紅魚剩下的半條身體上——它不是在哀悼，而是在啃噬！
我第一次在魚缸這一小小的世界裡感到殘忍、害怕：沒有和諧、沒有安詳、沒有平靜，卻有躲在陰暗角落裡等著吃掉你的敵人，而這個敵人卻是個善於偽裝的傢伙，而且那麼小、那麼不起眼，卻清楚地懂得生存的法則。
我不容許在我的生活中存在這麼殘忍的事情，於是就讓胡公子把所有的小蝦全部撈出來扔掉了。
（二）
去年深秋，家裡的魚缸又迎來了新的居民：長尾孔雀魚。一共五條。我根據他們的顏色分別取名：小紅、小藍、小黑、小粉、小金。
這種孔雀魚很漂亮，尾巴幾乎和身體一樣長，尾部張開的時候很像孔雀開屏的時候，柔軟得又很像綢緞。很快我便發現，這種魚只有在感覺到受到危險、侵犯時才會張開尾巴，一條魚呈現攻擊的狀態，另一條呈現防禦的狀態，當其中一條發起進攻時，另一條如果「打」不過就會「嗖」地一下游到草叢裡，或者滿魚缸地竄。
小藍和小黑就這樣經常打鬧。它們不僅經常互相「打架」，而且還喜歡追逐別的魚，尤其是喜歡欺負小粉。我有好幾次看到小粉被欺負得躲在魚缸的小角落裡，不仔細看，還真不容易發現它。
小紅是最先死掉的，之後小金也死掉了。本來經常可見的追逐打鬧便不怎麼看得到了。不過小藍和小黑還是愛互相張著尾巴追逐，他們追得沒意思了，就會把躲起來的小粉找到，然後一起對小粉圍追堵截。看得我真想給小粉建一個避難所。
大概過了一個月後，一天早上，我起床後發現小藍不見了，整個魚缸里都沒有，它也不太可能從魚缸裡面跳出去，也沒有躲在草叢裡。它就這麼神奇地失蹤了，到現在都沒有找到。
往日熱鬧的魚缸就剩下小黑和小粉了。
將近兩個月的時間裡，小黑和小粉一直活著，小黑還是那麼具有進攻性，小粉依舊喜歡躲在魚缸的某一個小角落裡。
但是從上周開始，我發現這兩條魚和平相處了，它們總喜歡靜靜地一起漂浮在水中，有時候是接近水面的位置，有時候是水草前，也會待在小粉經常躲著的角落裡。胡公子說，它倆不會是在談戀愛吧，你看他們膩歪的樣子。我說，它們有可能是一對歡喜冤家，說不定很快就能生魚寶寶，到時候說不定要換個大魚缸呢！
可是，前天晚上，我回家時，發現小粉有些蜷曲地躺在沙子上，小黑靜靜地漂在它身邊。完了，小粉死了……我沒有去打擾小粉，因為我還是期待奇蹟發生。
謝天謝地，這一次，奇蹟發生了。臨睡前，我又看到小粉和小藍一起游來游去。
昨天晚上，我回家時，在魚缸的角落裡——小粉經常躲藏的角落裡發現了它和小黑。這一次，躺在沙子上的是小黑，靜靜漂浮在一旁的是小粉，小黑直直地躺著、肚皮朝上……
晚飯後，小黑依舊躺在那裡，小粉依舊待在它的身邊，一動不動。
今天早上，胡公子說，小黑死了，我把它撈出來吧。具體怎麼撈的，我沒看，因為不忍心。
晚上回家後，我看見小粉依舊漂浮在那個角落裡，小黑死掉的那個角落裡。那裡是否還有小黑的氣息、小黑的痕迹、小黑的「餘溫」……小黑走的時候，有沒有對小粉說什麼？小粉有沒有有難過？不過，有小粉的陪伴，小黑應該走得安詳吧。
現在，小小的魚缸里只剩下小粉了，它依舊待在那個角落裡，小黑離去的那個角落裡……
人們常說魚的記憶只有七秒，我看到的卻是一輩子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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