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伍季,明知留隊無望的老兵仍給連長送了份「禮」
來源:中國軍網微信公眾號 作者:王禮光
《一紙命令》,這是一個年輕軍官的長篇小說處女作,寫的是他最熟悉的軍營生活。作品首次全景式展現了基層軍營的真實生活,透析基層官兵的真情實感,也是聯勤保障部隊成立一年來的首部長篇小說。讀者可由這些人物窺見當代軍人的內心世界,可以感知年輕一代軍人的精神追求。
中國軍網微信將陸續刊發小說《一紙命令》中的精彩章節。謹以此向軍隊改革期間的全體戰友致敬!
第五十章:老兵退伍
幾度芳草綠,又到楓葉紅。
當身上的軍裝穿得有些泛黃,當手上的老繭一層層加厚,當行如風、坐如鐘成為一種無須提醒的習慣,當幼稚的臉龐磨礪出剛毅的稜角,當幫帶的一茬茬徒弟成了技術骨幹,朱宏運服役已經滿16年,馬上要離開這工作、生活了多年,且留下深厚感情的部隊了。
凝視軍旗,回眸軍旅。在直線加方塊的隊伍里,在從軍的日子裡,朱宏運將自己火紅的青春留在了部隊,也塗抹了一筆絢麗的色彩。在他的檔案袋裡,記錄了一串輝煌的印跡。繼續留隊服役是朱宏運的最大願望,可王春陽早在兩個月前就打聽了,坦克營根本就沒有五級士官編製,晉級已不抱什麼希望,他不得不離開心愛的部隊了。
不過,朱宏運似乎比以前更忙了,他每天總是很早去車庫,又很晚回來,有時還在加班加點整理什麼,這讓王春陽看到了一個老兵的覺悟:都快退伍了,還是那麼拼!
拋卻朱宏運,連隊還有10多名面臨退伍的戰士,他們都遞交了留隊申請。
年底士官選取,一直是基層最敏感、最熱點的事,王春陽為了這事,費心勞神,既要應付說情的人,又要做好滿服役期戰士的思想工作。個別戰士為了這事,天天也是心神不寧,坐卧不安。這些天,王春陽的電話一個接一個,熱得直燙手。
明天,就要開會研究選取士官的事了。晚點名後,王春陽婉言拒絕了最後一個說情的電話,嚴厲批評了一個拎著東西前來「彙報思想」的同志後,關上門準備休息。剛躺下沒有幾分鐘,「咚、咚、咚」響起了敲門聲。王春陽打開門一看,愣了!一個二年兵站在門外,腋下夾著一個「包」。
王春陽一下子明白了怎麼回事:原來是來送禮的,看來,不剎剎這股歪風,是不行了!
王春陽說:「好,你把東西放這,回去睡覺吧。」二年兵把東西交給連長後,說:「連長,是朱班長讓我送來的……」
「誰讓你送來的都不行,有話明天再說,你現在馬上回去睡覺!」王春陽很不耐煩地說。
打發走那名二年兵,王春陽喊來了三個排的「當家人」:「我講過多少遍了,不要搞小動作,你們是怎麼落實的?剛才,有個同志偷偷地給我送來一包東西,我看其用意不言而喻。我建議明天專門召開軍人大會,講講這事,剎剎這股歪風,現在大家都在,咱們看看裡面是啥?」
精緻的包裝盒,展開在大家面前的,是一摞厚厚的筆記。上面還留了一張紙條,王春陽一看,是朱宏運寫的,便念了起來:連長,這是即將退伍的我,獻給連隊的一份禮物,是我多年操作維修坦克的心得,我沒有勇氣當面呈給你,我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我知道這些天你為我的事,操了不少心,可這是誰也沒有辦法的事,旅長都決定不了,我過幾天就要走了,若有戰,召必回!
讀著讀著,王春陽的眼睛濕潤了,看大家也都偷偷揉眼睛,王春陽這才想起,原來朱宏運這幾天都是忙這些了,不由得對老兵肅然起敬。
朱宏運依舊發揮著餘熱。
「咦,我的迷彩服呢?」第二天下午,楊銘去機關辦事回來,卻發現走之前換掉的在床尾的迷彩服不見了,不禁疑惑。
集合時間快到了,楊銘心中焦急起來,趕緊四處尋找,也沒有結果。心想:老兵退伍在即,會不會是哪個老兵順手牽羊給「順」走了?這可不行,我得向連長報告。
正想著,朱宏運雙手捧著迷彩服進來了,正當楊銘要開口問為什麼動他衣服時,朱宏運卻先開了口:「老兵退伍,你這當文書的比較忙,你又剛出院不久,平時咱倆在連部,都是你照顧我,看你沒時間洗衣服,我就拿去洗了。」
「謝謝你!」楊銘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心中不免羞愧,他在心裡暗暗罵道:虧你還是剛填表的黨員呢,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沒什麼好謝的,我快走了,也想為你做點什麼,你是大學生,永遠不要放棄對目標的追求,有夢才有希望。」
看著從眼帘消失的背影,楊銘只能從心裡祝福他:老班長,一路走好!
第二天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灑在整潔的營區,沉靜的軍營在嘹亮的軍號聲中蘇醒,一列列整齊的隊伍從四面八方向操場匯聚,口號聲此起彼伏。旅廣播里反覆唱著:送戰友,踏征程,默默無語兩眼淚,耳邊響起駝鈴聲……
「一天的戰友,一輩子的兄弟!多保重!」風兒陣陣,搖響離別的鈴聲;車笛聲聲,拉長老兵榮歸故里、奔向錦繡明天的征程。
依依惜別時,說句心裡話。王春陽紅著眼睛過來了,朱宏運顫抖地握住他們的手,良久……
朱宏運輕輕推開一排虛掩著的門,看見魏磊趴在書桌上寫著什麼。朱宏運在門口做了幾次深呼吸,努力剋制住自己的情緒,勉強堆起笑臉:「嘿!我走了!」
沒人回答,宿舍安靜得讓人窒息。他用力地向裡面的戰友揮了揮手,看見魏磊放下手中的筆,轉過身去用手揉了揉眼睛。朱宏運飛快地離去。幾個月前他們就約定好了,如果朱班長退伍,走的時候誰都不許掉一滴眼淚。
營門前的空地上豎著一根旗杆,鮮艷的五星紅旗在桿頂飄揚。用紅絲綢結成喜慶的大紅花,系在送行的卡車頭上,貼在車廂兩旁五顏六色的彩紙上寫滿了祝福的話,車上又插滿了彩旗,威武的軍車此刻變成了送新娘出嫁般的花車。只是,新娘出嫁可以常回來看看,老兵們走了,有的一輩子再難見到了。
當送行的鑼鼓響起。走向卡車的那一刻,朱宏運的腿像灌了鉛似的,很沉,很重。他回頭看了看營門,恭敬地向著國旗敬了個軍禮,兩位戰友一動不動地站在崗亭上,堅毅的目光寫著神聖。朱宏運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模糊了眼前的景物。
再見了,親愛的戰友!送走了最後一批老兵,王春陽的心依然沉重。只能在心裡默默祝福著老兵們一路順風。
朱宏運退伍後,魏磊順理成章當了連隊技術員,這原本就屬於他的職位,此刻他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他覺得這些年來朱宏運幹得很好。他心裡也暗暗起誓:一定要繼承老班長意志,把專業技術抓好。尚思遠則成了一排代理排長。
2008年進入1月中旬以來,寒流突襲我國南方大部省份,駐地氣溫驟降至零下10攝氏度,連續多日的大暴雪,在悄然逆轉,低溫、冰凍隨之而來,漸成極端天氣,與此同時,氣象預警不斷升級。
周末,被大雪封在屋裡多天的年輕戰士,有點憋不住了,紛紛跑出去堆雪人,打雪仗,看著籃球場上那厚厚的積雪,王春陽嘿嘿一笑:全連何不來場雪仗?
聽說要「浴雪奮戰」,連隊官兵頓時精神抖擻,摩拳擦掌。
王春陽將全連分為兩隊,分別由魏磊和尚思遠任隊長,王春陽任裁判員,他在球場中間畫了一條線,定為「楚漢之界」。
「戰鬥」的號角一響,只見雙方陣地上「雪彈」紛飛,殺聲一片。
一上場,尚思遠的二隊明顯攻勢猛烈,靠近「敵」方陣地猛打,直打得魏磊的一隊節節敗退。這時,魏磊發現二隊戰線拉得太長,「雪彈」難以及時供應,馬上在陣地後方組織了一支「雪彈」保障組。一隊的「雪彈」源源不斷地供應上來,二隊終於支持不住,撤了回去。
進攻受挫,尚思遠立馬有了「歪招」,他們利用停戰間隙,緊急找來100多個塑料袋,二隊人員把雪往袋內一裝,用繩子一系,「雪彈」就成了。一隊還需要把雪團在地上滾來滾去,體積小,「殺傷力」遠遠抵不上二隊的「雪彈」。
二隊靠著「雪彈」保障組源源不斷的供應,又把一隊殺得節節敗退。
「沒有子彈,敵人給我們造!」一隊的楊松靈機一動,號召隊員們把一隊投過來的「雪彈」收集起來。
一會兒,二隊的「雪彈」投完了。一隊開始了反攻。「雪彈」就這樣投來投去,雙方開始了拉鋸戰。經過兩個小時的激戰,方才停戰。大家彼此一看,脖子里、褲腳里、耳朵眼裡全是雪……趁魏磊不注意,尚思遠抓一把雪就往魏磊脖子里塞,魏磊邊拍雪邊說:「你這個好戰分子,都停戰了,你還重開戰火,看我不收拾你。」說著,一把雪扔了過去……籃球場成了歡樂的海洋。
幹部調整工作並未因大雪而推遲。
杜長偉學習回來後,就上躥下跳起來,一心想著提升,一心想著進機關,可半年都沒幹工作了,營領導不認可,戰士也不買賬,他的想法能實現嗎?
機關人員踏雪來連隊對符合晉陞條件的人進行民主測評,杜長偉和魏志吉都排名靠後,這讓杜長偉的心情,像漫天飛舞的大雪一樣向下落。見王春陽過來,他抱怨說:「我這一年夾著尾巴做人,沒想到還落下了這種結果。」
王春陽寬慰道:「別那麼悲觀,不放棄,總是有機會的。」
「你就別取笑我了,咱們是一起報到的,你這連長都幹了一年了,我還是副的,真不公平。」杜長偉對王春陽的熱心並不領情。
這時,機關缺一名裝甲參謀,旅領導想讓王春陽擔任,王春陽卻「戀」著他的兵,極力推薦了杜長偉,說:「我們副連長學習深造剛回來,正是大展宏圖的時候,還是他去合適!」
「水平咋樣?」機關人員問。
王春陽半開玩笑說:「遠在我之上!」
在王春陽的極力推薦下,杜長偉真的去了機關,還下了正連職命令,這讓杜長偉真有點范進中舉的感覺。
去了之後,機關人員才發現,杜長偉根本就是個半路出家,以前是步兵專業沒學好,裝甲兵專業也半生不熟,無奈進機關了,他趁機做通了一名旅領導工作,就留到司令部任參謀了。這下,杜長偉可神氣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當初推薦他上學的是王春陽,現在推薦他進機關,幫他提升的還是王春陽,他再不是東西,也記著王春陽的大恩。
指導員魏志吉就沒有那麼幸運了,被旅領導點名安排轉業了,接替他當指導員的是機關的年輕幹事高晨。
未完待續
作者簡介
王禮光,男,1982年12月生,安徽阜陽人,少校軍銜,現任鄭州聯勤保障中心宣傳處幹事。先後在《人民日報》《解放軍報》《前衛報》等軍內外媒體發稿千餘篇。
安徽文藝出版社出版發行 王禮光 著
授權發布
中國軍網微信(zgjw_81)出品
作者:王禮光
編輯:郝思嘉
編審:曲延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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