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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受情傷的女孩做心理治療,催眠後我發現她倒追的男人是我丈夫

1

程鶴潔是在玄關換鞋時收到顧長宗簡訊的,「今天去上海出差,半個月。」

他的簡訊向來簡短,表明地點和時間即可,連主語也懶得加,鶴潔看了一眼便又將手機放回包里,繼續動作。

其實,她倒是樂得顧長宗不在,這樣她不必費心和他搭話。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和顧長宗之間只剩下最平常每日三餐的交待,真真應了飲食男女這個稱謂。

程鶴潔是一家私立醫院的心理醫生,每日探究病人內心的癥結,可是卻看不出顧長宗心裡在想什麼。有時他似乎是在說笑,眼裡卻又裝著些許冷漠;有時他似乎是存心尋她不痛快,眼裡又掩不住戲謔。

索性平時兩人工作都忙,即便都在家也是各自在不同房間,除非他心裡不痛快在飯桌上的寥寥十幾分鐘里誠心找茬。

程鶴潔草草解決了晚飯,窩在沙發里看了一部愛情電影,男女主角起先是歡喜冤家,吵鬧了大半部,最後以深吻昭示圓滿,實在是老套的橋段,她看得索然無味。

也許是為了報復她的用心不專,全部家電一齊宣告罷工,因為停電了。

鶴潔摸黑去找了蠟燭出來,點上,發出點兒昏黃的光。

她獃獃地看著微彎的燭捻,打了通電話給周玥。

「我這邊停電了,你那裡呢?」

「哦,說是半個市都停了,不知道電路出什麼問題了。」回答完鶴潔的問題,周玥女人的直覺察出不對勁來,忙問,「你自己一個人在家嗎?顧長宗他人呢?」

「他去出差了。」

周玥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你們這才結婚幾年呀,從前也是這樣的嗎?」

程鶴潔握著電話的手緊了緊,不知該如何回答。

在一陣靜寂里,燭捻碰到了邊緣,蠟化開了一點,發出了聲響。

顧長宗是她同系的師兄,是她剛入學便在寢室夜話里早已聽聞過無數次的風雲人物,她大二也曾跟著周玥專門去參加社團的聚會,只是為了偷偷地見見他。

與鶴潔想的不同,顧長宗在人群中甚少出聲,清朗的眉宇間帶幾分憂鬱,很少喝酒且很有風度,跟別人說話時注視對方的眼神,專心聆聽,卻有一種淡淡然疏離的氣質。

鶴潔拉著周玥在衛生間門口發表了自己的觀後感,他也沒有傳言中那麼驚為天人。他下巴上還有一道溝,笑的時候擠成了一道深深的渠,千言萬語最後她得了一個結論——他也不怎麼樣。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她聽到身後問,「啊,長宗,你怎麼站在門口不出去?」

顧長宗的眼神朝鶴潔站的位置望了望,語氣無奈,「這位女同學對我進行點評,我實在找不到機會。」

當時的鶴潔恨不得擁有孫悟空七十二變的本領,變成什麼都好,只要能立馬消失。

後來,她常常想自己到底是什麼吸引了萬眾矚目的顧長宗,顧長宗有一次好心就滿足了她的好奇,他曖昧不明地看著她,聲音也帶了幾分愉悅。

程鶴潔,大概是覺得自己也沒有那麼差,所以想證明給你看。

若不是周玥一副惋惜的模樣告訴她,她和顧長宗的婚姻很失敗,其實她倒覺得還不算太糟,就連最恩愛的夫婦一生都會有五十次想要殺死對方,不論顧長宗有沒有,至少鶴潔還沒有想過要殺死他。

2

程鶴潔所在的醫院在當地算不上出名,她平時在科室里大多也是看些專業類的書籍度日。

剛結婚的時候,顧長宗有提過要她辭職。他平時工作忙,希望鶴潔能夠全心將家裡的事情處理妥當,何況工作最初他免不了出去應酬,喝多了酒回家最需要人照顧。

鶴潔態度堅定,不願意待業在家,兩個人為此爭論了很久,最後顧長宗敗下陣來也就隨她去了。

偶爾鶴潔下班回到家,看到顧長宗醉得很厲害。他歪在沙發上,她也會覺得心軟。

她走到顧長宗身邊,見他微微皺著眉,手還在跟自己的領帶較勁兒,她伸手幫他解開,又替他鬆了襯衣的紐扣,他似乎醒了些,抓住她的手。

鶴潔呼吸窒了窒,卻見顧長宗目光迷離,似乎是越過她的身體看向了不知名的別處。

「鶴潔,你回來了,我等了你好久。」

顧長宗說話有些鼻音,喊她鶴潔的時候總不似旁人那般自然,聽得久了反而成了他的特色。

她記得也是為了這句話,她坐在黑暗裡愣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狠下心來選擇了工作。

鶴潔的思緒被敲門聲打斷,她整了整衣襟。

「請進。」

眼前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子,著了一件淺色的線衣,梳著平常的馬尾,盈盈一張臉粉黛未施,和許多剛離開象牙塔的女孩子一樣,有絲怯怯的,饒是鶴潔同為女人也不免心生憐惜。

「我知道我是在妄想,或許他很快就會將我忘記,可是我還是想,用一種什麼方式將這些事情記錄下來,也不至於就這樣無聲無息,消失在所有人的記憶里。」

她聲音很輕,卻不脆弱。

在這個女孩子的故事裡,她的名字叫江江,故事的另一位主人公姓G。

許多來見鶴潔的人,講述自己的故事的時候都不願意用自己的真名,起初她不理解,直到後來,鶴潔自己終於有故事想說出來的時候,才明白那些叫不出名字的都是咒語,而故事都是真的。

江江家在小鎮,大學畢業後來到這裡打拚,城市的物價令這個初入繁華的年輕女孩子吃驚。她接連跑了幾個周末可也只能租到郊區,一個年久的民居樓。

每日來回上班時間有四個小時,若是遇到加班,回家早已經沒有了班車。

好在江江的主管,關照她一個女孩子,破例批准她在必要時可以住在公司。

夜裡,同事們都離開之後,江江只留了自己辦公桌前的一盞燈,拿了一件薄毯蓋在身上。

燈火昏黃,當她一個女孩子見到還有其他人進來的時候,本能地縮在桌邊顫著聲音詢問是什麼人。

那是江江第一次知道,原來住在辦公室的不止她一個人,還有G經理。

她起初以為是經理足夠拚命,後來從同事們的閑暇談論里才聽聞了另外的版本,人們傳咱們這個英俊有為的G經理的夫妻生活十分不和睦,那位經理夫人冷得就像是一塊冰。

江江在聽到了這些傳聞之後,心裡對這位氣質內斂且言語謙和的經理,產生了一種說不明的好奇。她時常從自己座位旁邊的一株盆栽空隙間,去偷看看G經理辦公室玻璃一側露出的臉。

他的五官輪廓分明,鼻樑挺直,一旦遇到煩心的項目眉間會微微攏起,嘴巴也抿成一條線。

她想將他眉頭撫平,想要用手指去碰碰他的眉毛、鼻子和嘴唇。

江江就這樣愛上了G經理。

在這個車水馬龍的城市裡,不確定性像是街邊的燈牌跳動,只有一件事,就這麼一件事是確定的,意識到這份感情的同時她也陷入了深深的恐懼感之中。

鶴潔的筆尖停住,抬起眼,「你怕遇到一個鐵石心腸的人,讓你的情深意重都變得毫無意義,你更怕收到回應,這讓你負疚。」

這個女孩子不同於鶴潔之前遇到的那些人,她看似柔弱,可你仔細看,她的眼裡隱隱有堅毅之光。

3

或許是因為江江所講的故事,她夜裡失眠想顧長宗會不會遇到這樣的事,有年輕貌美的女孩子也陷在他的眼神里,為了他輾轉反側。

顧長宗是有這個本事的,他平日里談吐優雅且氣定神閑的模樣,能迷惑不少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就連當初的自己也不免被他矇騙。

發現顧長宗的本來面目是在他們剛在一起的時候,他每個周末都要賴在她家,裹著被子躺在沙發里看球賽,手腳都露外面,嘴唇半抿半翹,有幾分孩子氣,餓了就揉著眼睛問她今天中午吃什麼。

顧長宗半月之後出差回來的頭一日,她在飯桌上細細盯著他看了許久,對方也許是終於忍不住抬起頭,沒好氣地問:「你怎麼了?」

「時間對待男女,真是不公平。」

鶴潔用筷子插了幾下米飯,又接下去說,「三十多歲的男人,你的心意、你的喜歡和你的目光,他心裡清楚明白,可他又不揭穿你,只是帶著笑意看著你,光是這一點就足夠攝人心魄了,是不是?」

也許是因為鶴潔的反常,顧長宗在飯桌上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大概是自己又回味了半響,最後在鶴潔洗碗的時候,他靠在廚房的門框上嘲諷她。

「不論是什麼年紀的男人,三十歲四十歲都好,對你來說都沒有差別,總之都是不喜歡的。」

鶴潔因這句話又惱了顧長宗,可是奇怪的是,這幾日上班,她總會莫名想到顧長宗。

婚後的這幾年,他時常出差會不會像是電視劇里一樣在外面養了另外一個家,家裡有一個如江江一樣的女孩子,他向她抱怨自己老婆冷若冰霜。

她打電話給周玥講述了她的猜想,對方驚訝。

「程鶴潔,你真是遲鈍得很可愛,你難道是今天第一次懷疑顧長宗在外面有人嗎?」

接下來,周玥彷彿搖身一變站到了顧長宗那邊的陣營,一股腦批評了這些年鶴潔各種無情冷漠,甚至說若自己是顧長宗只怕早就離了婚,去做黃金單身漢招蜂引蝶。

也許是周玥的話太有洗腦功力,真的讓鶴潔覺得罪孽深重,於是她下了決心,破天荒主動打過去。

對方顯然沒想到,接起來電話來,兩個人足足愣了十幾秒未說話,她有些惱,只說了一句,「今晚記得回來吃飯。」說完後,她就掛了電話。

那天顧長宗倒真正是早早回家,而後看到她穿著一件絲質弔帶裙也有些驚訝,鶴潔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難為情,找借口,「媽今天給我打電話了,又念起來抱孫子的事,我實在是被那一套說辭煩透了,乾脆,乾脆……」

鶴潔的借口不是空穴來風,這幾年每次見到顧長宗母親,來來回回無非就是這麼幾句話,她和顧長宗兩個人耳朵都聽出了繭子。

關於這件事,最初是考慮兩個人工作都忙,再後來他們的感情算不上好,一個月見不了幾次面,漸漸地這件事也就擱下了。

顧長宗聽後,眼睛暗了暗,面無表情地轉過身去松領帶,「我今天太累了。」

鶴潔的臉紅了起來,只覺得又羞又臊,她早該知道顧長宗會讓她難堪,一時口不擇言,「顧長宗,既然這樣你去和媽媽說,別每次受長篇大論,教育的都是我,你倒是自在得很。」

顧長宗是真的被她激怒了,將領帶摔在地上,「程鶴潔,我不是你的玩具,一個應付結婚的條件加上一個還算不錯的對象。如今,需要孩子,你就對我好言好語,這樣我就搖起尾巴順了你。我告訴你,你休想。」

鶴潔沒想到,顧長宗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一時語塞地愣在那裡,一直到他離開的摔門聲才讓她回過神來。若是她之前還覺得兩人相安無事且風平浪靜,如今她總算明白了她的婚姻有多麼失敗。

4

顧長宗又開始了出差,鶴潔習慣了這樣的日子,工作仍舊要繼續。

江江的這次出現距離上次隔了半個月,在這次故事的敘述里不再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

那日江江自下班後,一直未見G經理從辦公室出來,她隱隱覺得是有什麼事,於是她在夜裡輕輕敲了敲門,出乎意料的門沒有關。

G經理向來挺得非常直的背與肩膀,此刻微微縮著,他在辦公桌上支著胳膊,將額頭抵在手上,閉了眼,看起來疲累不堪,完全沒有往日的神氣,而像弄丟了回家鑰匙的小孩子。

她心中一慟,伸了手想去碰觸他一下,而他恰在此刻抬頭,看著她,眼神木然,沒有生氣。

「誰讓你進來的?」

語氣里還帶著酒氣。

江江這才看到地上躺著幾個空瓶子,她沒了平時的膽怯,大了膽子彎腰收拾。

也許是醉得厲害,G經理不再理她。

她收拾完了還不肯走,怕他這樣睡明天醒來頭疼,想扶他起來去沙發上睡,能夠稍微舒服一點。

有月光漏進來,江江扶著他有點吃勁,她看著地上兩個人的影子疊在一起,有種說不出的親密。

然後,聽見頭頂那人低低地傳過來一句,聲音太小了,她沒聽清。

江江將他放平,又湊到他頭邊,問:「你說什麼,是要水嗎?」

他又咕噥了一句,這次她聽清了,是喊了一個女人的名字,然後他又接下去。

「你別生氣。」這句話像是一記悶雷,又像一滴淚滴在她的心上。

她張了張口,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將已經伸出一半的手悄然縮回。

江江唇邊勾著一絲自嘲地笑,問:「程醫生,你一定沒有絕望地愛過一個人?」

沒有嗎?

年輕的程鶴潔或許有過。

她永遠記得大三那年,高中同學聚在一起守歲,何辛定帶了女友來,在一眾人面前笑著承認有畢業就結婚的打算。

她從沒見過何辛定這樣子,從前他們兩個連說話都是輕聲細語。

在一個視早戀如洪水猛獸的高中,他們將感情都隱在每日下了晚習輕輕走過彼此身旁時,那句只能對方聽見的明天見里。

這樣的約定,在兩個人考取的大學南北相隔之後終止,那份單薄的感情在遠隔千里的電話線之間氤氳消散,甚至是同班同學都不曾知道兩個人在一起過。

被起鬨的女孩子臉色潮紅,細軟的黑髮垂盪腰間,手挽在何辛定的臂上,鶴潔垂了垂眼,站在嬉鬧的人群一側跟著大家一起靜靜地笑。

她那日被人拱著一定要唱首歌,她推辭不過選了一首《天窗》。

「毋須打開天窗/能裝不知/也算體諒……」

熒幕里容祖兒笑容哀戚悲涼,昏暗的包廂里沒人知道她眼角有淚滑過。

再後來便是不知什麼時候和大家睡作一團,鶴潔向來睡眠淺被開門的聲音弄醒,那一剎那,她聞到了專屬於何辛定的,那股健康男孩子味道撲面而來,他的手攏在她臉側,她能感覺到他在發抖。

鶴潔的睫毛輕顫,她的心裡像是被一枚落葉擾亂的湖水,情緒在作祟,有一處柔軟的部分在隱隱發燙。

她保持著清醒,卻又不敢動,直到聽到他女友打電話來的聲音。

「何辛定,陪我繼續唱歌。」

那是一種被愛女孩子的嬌嗔,毫無道理地帶一點的霸道,何辛定小聲答應了聲「好」。

鶴潔在這個時候睜開眼,她看到何辛定臉上還未隱去的溫柔,突然間好似她們之間從來不曾有過開始、結束,時間只是悠悠地、夜以繼日地流淌著。

她笑著揚了揚臉,「我們,以後不要再見了。」

他過了好久才開口,「你以前周圍稍微吵一點就睡不著的,高中三年每次課間,班裡也就剩你自己還醒著,後來老師都公開表揚你學習認真連課間十分鐘都不放過,只有我知道,你只是睡不著其實腦袋裡都在想嚴歌苓寫的小說。」

那一瞬間,她有些想說:「何辛定,你以後可不可以不要為其他人讀書?」 話到嘴邊突然便生生咬住唇。

舊日的糾葛、辜負,那些曾經繾綣的話語,和之後的覆舟,她都不擅長回憶,她擅長躲進夜色里哭。

鶴潔後來找了一個託詞和班長說抱歉希望早走,昏昏沉沉喝了酒的凌晨沒人在意一個人的消失。

她在那樣的寒夜裡獨自走,天邊有趁夜洇渡歸來的月亮,霧靄將她攏在懷裡,她感覺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地慢了下去。

停駐不動的是星,在幾許光年之外燃燒,飛機眨燈前行,在夜空下和星球無異,很多的話來不及說,就已經熄滅。

5

那一晚發生了太多的事,比如程鶴潔沒想到會在自家樓下看到顧長宗,呵著氣同她說:「新年快樂。」

然後下一秒,她腿就一軟,顧長宗還來不及說下句話就趕緊上前扶住她。

鶴潔不想去探究顧長宗為何會出現,而聰慧如他自然也對她在除夕夜獨自一人昏倒的事一字未提,兩個人各懷心事默契地將那一晚忽略。

顧長宗大四那年,追過她一陣,也一起吃過幾餐飯,看過一場電影。有那麼好幾次,兩個人並排走在一起的時候,鶴潔幾乎以為顧長宗的手會搭在她肩上,可是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他看向她的眼神里滿是純粹,沒有曖昧不清亦沒有欲言又止,他們就這樣風輕雲淡地相處著。

鶴潔還記得不久之後,顧長宗畢業,她同其他人一同送他上車,他和眾人一一告別,輪到她的時候,他只是說了句。

「你吃東西太辣,這樣對胃不好。」

那天下著小雨,路旁栽種著松樹,氣味又冷又清冽,他輕輕地揉了揉她有些打濕的頭髮。

她和顧長宗再見已經是五年後的春日了,空中彷彿飄著從天空里長出來的柳絮,她有點稚氣伸出手去想要捉住一片,柳絮沒捉住倒是看到了站在街對面的顧長宗。

鶴潔始終覺得這場重逢像是電影裡面的場景,那天他們去餐廳飲了酒,然後顧長宗送她回家。

「當年你喜歡我嗎?」

走進樓道的前一刻,鶴潔轉過身來問,那日她飲了酒,臉有些發紅,她直直地看著顧長宗。

他的臉此刻在月色里有一種玉般的光澤,顯得十分不真實。

眸黑如墨、鼻樑挺直、下巴剛毅,她好像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仔細觀察他的五官,第一次發現他臉部線條這麼硬朗。

顧長宗愣了一會,答非所問。

「因為我知道,你當時並不喜歡我。」

「若是現在我改了主意,那你的喜歡還作不作數。」

鶴潔咬著唇說出這句話好久了,才等到顧長宗的回應,才剛要轉身,突然手腕被拉住。

下一刻,她已經被顧長宗拉進懷裡,而他的唇同時也覆過來了。她反射性地掙扎了一下,卻被抱得更緊。他的唇微涼,掌心卻很熱,溫度透過她腰間的衣料滲入皮膚。

過了很久顧長宗才放開她,下巴抵在她的額頭上。

「鶴潔,我是不是在做夢?」

他們在一起後,有許多人臆測他們的故事,有人說是多年糾纏終於修成正果,有人說是時隔多年一見乾柴烈火。

鶴潔不理會這些,她靠在顧長宗懷裡,手指在他的掌心上胡亂劃。

「我想在今年秋天之前結婚。」

婚事是顧長宗一手包辦的,一切妥妥帖帖。

婚後的鶴潔才明白兩人之前的決定有多麼草率,她和顧長宗在許多事情上的看法不一致,缺乏之前的相處磨合,突然間處於這樣一個親密的位置,許多意想不到的矛盾接踵而來。

比如,顧長宗不能理解她喜歡讀顧城《提示》里那句,「我的名字叫約翰,我的道路叫安妮,他靠在門框邊上嘲諷她,不過是情濃時騙人的把戲罷了,我倒希望你同一般俗人一樣,喜歡鑽石來的實在。」

久而久之,兩個人都找到了避免矛盾最好的方法,就是和對方保持距離。

然而,他們大概是最不會處理距離的一對男女。

6

江江最後一次來鶴潔診室是在一個黃昏,她看起來狀態不好,眼睛下面有淺淺的陰影。

「今天或許是我最後一次來見程醫生了。」

江江喜歡人的方式簡單直接,在犯困的午後沖一杯咖啡,偷偷攢了錢買一台加濕器放在他辦公桌上,最初G經理只是把她當作一個積極上進的職場新人,將她對他的好看作是下屬想要在上司面前好好表現。

他了解這個女孩的家境,心疼她一個女孩子赤手空拳來大城市打拚,對她的關照也多了幾分憐惜。

可他到底不是二十歲出頭的愣頭小子,在江江支支吾吾約他周末一起吃飯時,他從她臉上的緋紅猜出了她的心意。

於是他在開車送她的路上,漫不經意地開口,「女孩子在外不要自己逞強,有個人在身邊總是好的。」

他的拒絕是溫柔的,他一句話硬話都未曾說,可是你知道,他的心門是拒絕你闖入的。

江江在這個狹窄的空間突然覺得無地自容,她脫口而出,「生活的苦困,我不需要別人為我扛,我只想喜歡我喜歡的人。」

他握方向盤的手鬆了松,像是在哄一個吵著要糖果的孩子,「可是不該是我。」

「你的婚姻並不幸福,你的妻子不愛你,至少不像你愛她那樣愛你。」

他也許被這句話戳到了痛處,將方向盤一轉就停在了旁邊,過了幾秒鐘他冷靜下來。

「這和你無關。」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又恢復往常的平和,然而他看似溫和有禮,其實冷淡疏離,與周圍人群隔著一層安全的距離感,很少大笑,通常笑意達不到眼睛。

江江不再說話,固執地去解安全帶下了車,走在前頭。

他並沒有阻攔她,而是將車開得極慢跟在她後方几米的距離,他們這樣僵持著穿過了鬧市,而後穿過了街區。

江江知道,今日送她回來是這個男人對她最後的溫柔。

於是,她蹲在地上開始哭。

他到底心軟走下車,站在她身旁,她把自己抱成一團的時候小小的讓他無所適從,「給我一個對你好的機會,好不好?我什麼都不求。」

他握了握拳頭,「你還這麼小,你會遇到一個值得你付出的人,到時候你就會知道今天的放棄是應該的。」

「那你會放棄你老婆嗎?」

那人不再說話了,似乎考慮了好久。

「我曾經試著放棄了一次,可是過了許多年,當我再一次見到她。當她問我從前的喜歡還作不作數,我就知道,這一生,我都沒法放棄她了。」

很多時候我們以為自己已經離開一個人,可是當有一日你站在明媚的春光之下,你只想把天上的雲都送到她眼裡。

那一刻你就會明白,一切都不曾改變,精衛還在填海,吳剛也還在砍樹,西西弗斯依然還在推石頭。

鶴潔記錄的手愣在那裡,覺得頭腦漸漸混沌,有自己也不明了的情緒,突然又似乎有所頓悟。

江江自顧自地說下去,「從那一刻起,我就想見一見這個人,為什麼她擁有著這樣一份感情,卻將它視若蔽履?」

「G經理就是顧長宗,這個在別人故事裡冷漠無情的男人就是你的丈夫,程醫生。」

這個男人,彷彿是隱在重巒背面,而這樣的顧長宗她一無所知。

7

正如鶴潔不知道,那些清晨和黃昏里只屬於顧長宗的思念、掙扎和猶豫。

從來不會有人知道那一年的晚上,他懷著什麼心情等在她樓下,他那雙登上演講台,面對台下上千張面孔都不會發抖的手,竟生了汗。

他生平第一次舌頭打了結,傻裡傻氣地說了一句「新年快樂」。

關於為什麼她會突然暈倒,他是從周玥的敘述中知道的。

鶴潔的那段感情在旁人訴說之中很是模糊,就連親密如周玥,也只知道她高中時似乎有一個男友,兩個人在大一的時候似乎還十分要好。

一次夜裡,她起夜聽見有個小小的聲音從鶴潔床位上傳出來,「嗯,我聽著呢,沒睡呢。」

她第二天揪著鶴潔盤問了好久,她最後才點頭承認。

原來鶴潔失眠,於是對方讀嚴歌苓的《陸犯焉識》來哄她入眠,可是鶴潔聽著來自心上人的聲音更不肯安睡,這樣才有了昨夜,男生小聲地試探和她孩子氣地回答。

周玥講這件事的時候並不知道顧長宗對鶴潔的心意,她在電話那頭自顧自地講,她看不到顧長宗眸子里的東西一點一點熄滅。

只是,這份感情只維持了一年便被打敗了。男生遇到了生命里其他的風景,給鶴潔的電話時間越來越短,就連打電話的頻率也越來越少。然後,就這樣輕飄飄地消失了,沒有爭吵,也沒有面紅耳赤,有的只是深夜的時候,鶴潔床位上的聲音換成了低低地啜泣。

後來,周玥也見過一些人的哭聲,皆不似她,她哭的聲音細細的,像是隱入黑暗的最後一抹光。

「她今天大概見到了那個人吧,她平時那個性子只有遇到他才會變得反常。」

顧長宗在擱下電話的那一刻其實是想笑的,原來她心中早已有了想去的江海,而他不過是途徑的湖溪。

他將自己的一腔情意收起來,退回安全的位置,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問,安安靜靜地陪著她度過了最難過的那段時間。

決定離開的時候,他和朋友在校外大排檔徹徹底底醉了一遭,他學著電影里所有失戀人士的樣子,舉著酒瓶對著天空。

「從此,我天高海闊都可以去,再愛人卻是另外一回事了。」

當時的顧長宗是沒法設想五年後的程鶴潔會對他說那樣一番話,面前的女孩子面容微紅漸漸和他記憶里的影像一點點重疊,他幾乎以為她也是喜歡他的。

他明白其中一定發生過一些他不知道的事,只是他甘心做一個傻子,甘心這麼自欺欺人下去。

真正讓他清醒過來還是他無意得知鶴潔高中一個男同學要結婚的消息,那是他們度蜜月回來的第一個周末,他在樓下打電話聊了很久的公事又等到煙味散了才上樓,開門就看到她歪在沙發上睡著了,他彎腰想要抱她回房的時候看到她眼角的淚。

他想起白天聽到的那個名字,何辛定。

他感覺自己全身的血在那一刻冷了下來,之前二十多年的自信驕傲彷彿全部被人踐踏在腳下,原來之前努力種種終歸是無用。

他承認自己嫉妒那個從未見過的男人,這種嫉妒讓他發狂,讓他在面對程鶴潔的時候心口不一,讓他小心翼翼將自己的感情封存起來,怕在她眼裡看見促狹的笑容。

8

程鶴潔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醫院的,她坐在計程車上,有關顧長宗的往事一幕幕襲來。

剛結婚的時候,顧長宗會在周末閑下來陪她看一些文藝且有些無聊的愛情電影,她拿著紙巾擦得鼻子通紅的時候,他就坐在沙發的另一側鬼鬼地笑。

「程鶴潔,你今年幾歲了?」

她轉過頭去狠狠地瞪他,顧長宗的臉在朦朧的陽光下,穿一身淺灰色睡衣,赤著腳,劉海貼在額頭上,此刻面容帶著分稚氣,抿著嘴露出臉上深深的酒窩。

這樣的顧長宗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了,是她將他丟了。

度蜜月的地方是當時顧長宗挑的,在丹麥。

兩個人走在異鄉的街道,舉止行為也不像在國內那樣拘謹,她鞋帶走散了,顧長宗揉了揉她頭髮,然後彎腰幫她繫緊,她覺得怪難為情的就催促他快一點,他笑著抬頭小聲叫了她一句。

「辛德瑞拉。」

這樣多的曾經,她竟然今時今日才明白這其中的情意,鶴潔覺得心底有東西在坍塌,而後融化。

她推門去他辦公室的時候吸了一口氣,顧長宗正倚在椅子上里,手搭著椅背,指間夾了一支煙,已經積了長長的煙灰。

他的神情有些疲倦,連鬍渣都若隱若現。她在那邊站了好一陣子,他才意識到她的存在。

「你怎麼過來了?」

程鶴潔的眼淚流了下來。

「若是我和你說,我和你發生了一些誤會,或者是我和我自己發生了一些誤會,我愛的,我卻從未發現。」

從古至今有那樣多的小說家、戲劇家寫了數不清的愛情故事,就是為了讓我們能夠了解自己的心事,然而我們還是看不明白。

這就好比《傾城之戀》裡面范柳原和白流蘇的愛情需要一座城市的淪陷來成全,一定要經歷過許多的誤解才能明白,明白自己是愛的。(原題:《愛遠如孤舟白帆》作者:蔣祖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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