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樂極會生悲，那我寧願你永遠不喜不悲

最新 01-13

如果樂極會生悲，那我寧願你永遠不喜不悲

作者：蔣小楞

人的一生中，總會有那麼一個特別有緣的人，在某一個階段，陪伴你走過最重要的日子。L小姐，一個熱愛追星，痴迷帥哥，每天做夢會有白馬王子來接他的傻乎乎的瘋丫頭——我的初中同桌，高中同桌，上學放學的同伴，同一小區的鄰居，我相識相知13年的閨蜜，一個我生命中下一個13年的旅途中再也不會出現的笑臉……

她愛好廣泛，可以隨時更換，但中心思想向來單純穩定——誰帥喜歡誰！我們每天一起上學，一起上課一起放學回家，一起寫作業一起吃飯，太晚太盡興會捨不得對方，基本上，最後我都會夜不歸宿，與她同枕共眠。這樣無憂無慮的日子在C出現以後，一切開始在不知不覺中悄然發生變化，那時候，我們並沒有意識到，這個人會是影響她一生的人，沒有想到，這會斷送她一生。

C是一個家庭條件不怎麼優越的男生，卻是天生自帶著傲嬌，或許這就是令人嗤之以鼻的自卑吧，他的父母將他生的很英俊，高高帥帥乾乾淨淨，他雖然沒有一對有錢有勢的家庭卻有著愛她的父母，叔叔阿姨在我們學校街道口賣小吃，是很善良樸實的勞動人民，我們都很喜歡去光顧生意，叔叔阿姨也總是熱情的招待我們，可是C從來不和我們一起，甚至在我們面前從不和父母說一句話，在他看來，這是卑微的職業，他的父母會讓他掉價給他丟臉，這一切一切與生俱來的東西都讓他感到厭惡，他覺得老天不公，覺得這一切都配不上他「高貴」的氣質。雖然他的外表符合我同桌的口味，而他的人品卻讓她更想衝上去呼一巴掌，她總是操著一口東北口音——我去，白瞎他這盛世美顏了！

上大學後，很多同學都去了外地，L小姐和我則是聽父母的話選擇了在家門口上大學，而C因為沒考好也選擇了同一大學城隔壁的一所二本大學。就這樣，我們三個人依然逗留在這座熟悉的城市裡。大二一次同學聚會上，他西裝革履再次出現在眾人眼前，彷彿整個人成熟陽光了許多，少了戾氣和傲嬌，聚會上，禮貌紳士的風度讓他加了分，還有一年就要提前進入實習的C開始借著聚會各種尋找他的路，最後，我的傻同桌讓他看到了曙光。

他倆開始聯繫頻繁，後來不知怎麼，關係開始發酵。她雖然表面清醒，好像很明白這種逢場作戲的偽君子根本不靠譜，可是，哪個單純的女生逃的過窮追猛打的浪漫呢，一連串的攻勢，溫情，柔情，真情最後只能動情。半年裡，c每天堅持送她上學陪她上課去圖書館，周末帶她出去玩，有時候我也很納悶，有這麼喜歡么？他就沒有其他事情做么？又不是一個學校的，每天這麼遠的距離過來，自己卻不上課，這樣，真的能順利實習嗎？怪不得，原來他的算盤早就打好了。

最後，L小姐徹底被攻陷。那天，東北的室外零下26℃，C說第二天是周末要給她送早飯，我們說了不用，周末我就打算在她寢室，一起睡個懶覺，逛個淘寶，吃個泡麵。他還是堅持說吃泡麵對身體不好。怕有人打擾我們的夢鄉，把手機調成靜音，第二天早上睡到了快九點，起床洗漱完就打開電腦登錄淘寶，隨手看了一眼手機，C說買了她最愛吃包子讓她睡醒了下樓來拿，我們以為還沒到，不然會打電話，就想著再逛一會，結果不知不覺一上午過去了，突然肚子叫了，一看錶，竟然，11點多了，這才想起來翻手機。

手機有20多個未接來電，還有一堆簡訊「起來吃早飯啦」「再不起來包子就涼啦」「小懶蟲，多睡會吧，我在樓下等著你」……仔細一看，最早的一個未接是七點打的。我看到了她眼中的焦急，感動，還有那奇怪的液體～拖鞋沒蹬就跑到窗口，看到C在宿舍樓下凍的直跺腳，大衣懷裡里還藏著她最愛吃的那家的包子。L小姐說那包帶著他體溫的涼包子比這輩子吃過的任何山珍海味都難忘，那時，我也以為，這個人可能真的變了，也許是長大了，也許，我們該給他一次機會，也許，這一步，我那個傻同桌會收穫她的幸福，也許這個瘋丫頭從此也會因為某個人變的溫柔體貼成熟女人。

後來，我因為個人發展來到另一個城市，而從那以後C就乘勝追擊，玫瑰、首飾、燭光晚餐，情書、陪伴、情話不斷，驚喜感動精彩交織，很多朋友都勸L小姐要擦亮眼睛，C是什麼樣的人，我們高中時就見識過，他也許是圖些什麼，別什麼都答應，然而戀愛中的人都是瘋子，我們說了什麼明顯L小姐一句也沒放在心上，堅定的向我們回擊，他真的不是你們心中想的那樣，他對我很好。而因為距離，大家擁有各自生活，不便再插手太多，也覺得，或許時間流逝，許多已經不一樣了，畢竟我們不是當事人本人。他們的故事只有她自己清楚。

自從他們在一起以後，就幾乎沒有吵過架，C很懂女生的小心思，不管虛榮心成就感還是安全感，他總懂的投其所好一一滿足，也懂得怎麼樣哄老人家開心。很快得到了L小姐父母的讚許。她的爸爸是我們市一家銀行的行長，媽媽是全職家庭主婦，都是和藹可親的人，C的爸爸媽媽，如今靠著勤勞的雙手，已經開了兩家店面，口碑很好，他的爸爸媽媽也算是看著我們長大的，對這個懂事愛笑的姑娘，早就喜歡的不得了。

畢業後，C順理成章進入他未來岳父所在的銀行實習，並決定工作穩定後就和L小姐結婚。實習期滿轉正為正式員工，而結婚的原因卻是L小姐懷孕了。L因為有了寶寶放棄了自己的夢想，將自己熱愛的攝影工作室交由姐姐打理，那會，我們都替她惋惜，她不該浪費她的才華，可她的臉上洋溢的幸福讓我們無話可說。他們在雙方父母商量幫助籌備下，匆忙步入了婚姻殿堂。我因為在BD沒能參加婚禮，L小姐告訴我，當她穿著潔白的婚紗，帶著象徵永恆的鑽戒，看著父母親人會心的笑容和同學朋友羨慕的目光，撫摸著微微凸起的小腹，聽著她的白馬王子深情地對她說著誓言不離不棄。那時的她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那種幸福，好像通過電話傳遞到我這裡，既欣慰又感傷。我欣慰那個在我身邊瘋瘋鬧鬧的傻丫頭得到了自己的幸福，我感傷時間太快，不知不覺中芳華已逝，我們不再是年少輕狂，我們肩上杠的，身上背的，心裡裝的，腦袋裡想的，越來越沉重，越來越複雜，臉上的笑容再也不能如從前那般乾淨洒脫，多的，是我們自己都看不懂的文字。

二、

原以為這美好的一切已經註定，一切只需按著它的軌道默默前行，波瀾不驚。然而，這只是毀滅前的假象。一切在同桌懷孕五個月時徹底崩塌。L小姐的爸爸在一天下班後感覺身體不舒服，媽媽當晚送他去醫院，檢查出了肝癌晚期，必須立刻做手術。遺憾的是手術沒成功，突如其來的災難讓這一家老小毫無任何還擊能力，死神沒有給他們反應的機會，便將這一家的頂樑柱帶走了。

L小姐的媽媽是一個全職家庭主婦，平時只會做些家務，連逛街都要有L和姐姐的陪同，失去丈夫後每天以淚洗面，幸好有L小姐的姐姐姐夫幫忙照料著，可這個時候，C卻當起了甩手掌柜。家裡主事的一直都是爸爸，這突如其來的悲痛還絲毫沒有減少時，L小姐發現C對她越來越冷默，出差越來越頻繁，晚上也經常很晚回家。各種應酬，各種客戶，常常酩酊大醉，她望著自己的肚子越來越大，越來越無助。

孩子八個月時，姐姐打電話給我說L小姐得了產後抑鬱症，希望我打電話陪陪她。或許以前的人和事能幫她逃離現在一段時間，而那時我剛開始步入實習期，每天各種繁瑣的事情。漫長時間，距離遙遠，生活環境，各自不同的軌跡讓我們相互之間不再了解不再親密。我不再懂她，因為我的印象中她始終是那個瘋丫頭，她的現在我沒有參與，儘管發生這麼多事情，會同情會心疼會有所感慨，但是這個世界永遠沒有感同身受。鞭子不打在自己身上，你永遠體會不到疼。旁人說什麼，對於當事人來講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L小姐不久後早產，好在母女平安，我怕打擾她休息，就聯繫了她姐姐。和姐姐聊天我才知道，原來她的抑鬱症已經很嚴重了，特別生完孩子以後，C先生只在醫院露了一面，還是被他父母強拖過來的，到了醫院，一直在看手機，竟然還大言不慚的說，幹嘛呢這麼半天，生個孩子也他么這麼費勁，還能幹啥！浪費我時間。L小姐認為這個孩子就是一切不幸的源頭，因為她的到來，爸爸離開了，老公也討厭自己不愛回家了。孩子從出生的第一天起，L小姐就從來沒有碰過孩子一下，沒有用母乳餵養過她。每天只會看著孩子嘆氣，一句話不說。不哭不笑。

我後來打通了L小姐的電話，跟她聊了很久，開始為了讓她開心我講了很多高中時期的開心事，我不敢勸她別難過，生怕哪句話會再讓她觸及傷心，從她的語氣中可以感受到她心情輕鬆了點，卻依然沒有笑。她對我說現在想想高中時那些快樂好像特別不真實，像做夢一樣，是不是因為那時候笑得太多了，所以現在怎麼也笑不出來了。我握著電話不禁紅了眼圈，腦子空空，心裡卻怎麼也不能壓抑自己的情緒，或許關心則亂，或許看不得她自暴自棄，或許接受不了她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控制不住的一邊哭一邊大聲的說她，讓她清醒點，讓她為了自己為了家人振作起來，讓她踢開那個渣男，讓她重新變回那個陽光可愛的她，重新回到她的工作室，沒有那個人，她一樣可以很好！她有更好的人生為什麼要如此糟蹋自己？

我哭的很兇，可是電話那頭，卻是異常的安靜，隔了許久，只一句，桌啊，我回不去了。這是我聽她說的最後一句話。幾天後，收到了一條簡訊，她的最後一條簡訊——同桌，人可真奇怪，你看看我和姐姐，人生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我發現男人就是是狼，找對了保護你，找錯了咬死你。我當時在忙，沒太當回事，只覺得她又開始胡思亂想了，只匆忙回了一句，別亂想，好好的等我休假回去找你。

兩周後的一天，我跟著帶教老師上手術，4個小時下台後拿到手機發現L小姐給我發了74個語音聊天。而我再回過去怎麼也沒人接，我的心開始莫名的發慌。這時候，姐姐打來電話指責著問幹嘛不接L的語音，接了她也許就不會想不開跳樓了，你在幹嘛，你厲害了出息了就這麼冷漠，為什麼不體諒她……——！後面，我完全聽不到姐姐說什麼，只是腦中嗡的一下完全空白。我好想有個人過來把我叫醒，我感覺我可能睡的太沉了，一定是這樣。

我不知道是我掛了電話還是姐姐掛了電話，我不知道後面姐姐還說了什麼，我緩過神時候，手機早已經是黑屏。幾分鐘後我哆嗦著再打電話時，姐姐已經不接電話了，我又開始不停打電話發信息，給所有我能找到的人，可是，我手就是不好使，就是按不對，我拚命的使勁按手機，暴躁的喊著什麼破手機啊，讓你打電話呢，讓你發信息呢，你倒是發啊發啊發啊——！來不及擦眼淚，我又給C打電話，通了，不過接了之後他一句話也不說就掛斷了。我又生氣又局促，不停按著撥號鍵，終於C又接了一次，可是還是一句話不說，我撕心裂肺的沖電話喊，「我不想怎麼樣，我只是想知道到底現在是什麼情況——！求你了，你就告訴我L現在是死是活行嗎！」，他冷漠的回了我四個字「還在搶救」。

三

十二個小時在不吃不喝不敢閉眼後，接到了姐姐的電話——L沒搶救回來，她當時第一次抱孩子，則是最後一次，她抱著孩子，一條腿跨出窗外，14樓，最後，跳下去一剎那，孩子拽回來了。她就是坐在那給我打了幾十個電話嗎？想和我說什麼呢？我永遠也不會知道了——！

同桌，對不起，我慢慢忽略了你，我們不再像上學時候那樣親密那樣無所不談，我們開始被現實被瑣事羈絆，曾經的我們那樣單純的沒有煩惱和憂傷，如今，怎麼會這般模樣。

幾天後姐姐突然問我嬰兒腸套疊要怎麼辦，而在我回她的第二天凌晨四點，L的小女兒因為疏於被照顧又沒有母乳餵養，導致腸胃發炎腫脹發炎，不幸夭折。當天中午給姐姐打電話，手機一直關機，下午她給我回了簡訊，說她媽媽最近受到太多打擊，精神有些不正常，她帶媽媽去海南那邊呆一陣。孩子去世當天就離開了，走的如此匆忙，也不知道小小的她後事是怎麼辦的，我沒有再提，這些天，彷彿一切滄海桑田，有一種，這一家人從來沒有出現過這座城市的感覺，又感覺，曾經的歡聲笑語是那樣真實存在的。

不久後聽以前的同學說c在L懷孕時就有了新歡，女方家裡條件很好，對他也是各種寵愛。如今各種朋友圈秀恩愛，正在籌備婚禮了。

聽說自殺的人死後去不了天堂，那你是不是就不能與爸爸和女兒相聚了，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呀！

你對我說過，以前是不是笑得太多了，所以現在的生活都是痛苦。傻姑娘，如果真的樂極會生悲，那我寧願你永遠不喜不悲，只要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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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脆生生：中年美少女一枚，現居銀川。

出版《兩個人的江湖》《我們忘了，愛在婚前》等書，新書《美好的人，都不會孤獨終老》《把平凡的日子過得像詩一樣》新鮮上市，各大網站和書店均有銷售，其他文字散見報紙及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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