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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教授遍天下,不復當年吳老師

吳宓一輩子做了許多重大學術貢獻,

創辦了清華國學研究院,

組織起學衡派,

是頂尖的《紅樓夢》研究專家,

是傑出的詩人,

可是他卻視這些榮譽為糞土,

只為學生一聲「老師」而熱淚盈眶。

——國館君按

這是國館大師堂的第33篇文章

全文約6470字,閱讀大約需要15分鐘

看中國最後一位以老師為榮的大師

現在教授多,

但老實做學問的教授少,

以當教授為榮的老實人更少。

這個時代,

讀博似乎成了一個鍍金、晉陞的途徑,

真正熱愛學術、以教書育人為己任的教授。

又有多少?

有一個人,

他在當時是一流學府的一流學者,

做出一系列現在的教授望塵莫及的成績,

清華國學研究院的創始人、

比較文學研究開創者、

學衡派代表人物及《學衡》雜誌主編、

《紅樓夢》現代派研究第一大牛、

培養出錢鍾書、李健吾、賀麟一批大師,

但這些學術成就在他眼裡都輕如鴻毛,

只有一句「老師」才是他心裡的重如泰山。

他叫吳宓(),

是中國最後一個滿腹大師才能、

卻一輩子甘當平凡老師的人。

留學美國,偏偏要成為國學大師

吳宓早年在清華讀過留美預科,

後來遠赴美國吉弗尼亞大學求學,

不久轉入哈佛大學讀比較文學。

讀完哈佛碩士之後,

吳宓回國任教,

一年後清華大學正式成立,

校長曹雲祥找到吳宓,對他說:

「希望你加入清華,

希望你來籌建國學研究院。」

這對於學英國文學出身的吳宓來說,

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他還是義不容辭地點頭。

吳宓(左)、胡適(右)

相比於西洋文學和比較文學,

國學這一塊,對於當時的吳宓,

真不是強項。他為什麼硬要答應?

因為死對頭胡適!

那時白話文運動正興盛,

胡適是激進派,支持白話文的,

吳宓是學衡派,支持文言文的。

正是因為去國外跑了一圈,

學的又是西洋文學,

吳宓更堅信國學、文言文是中國的特色,

文言文的存在一定有它的意義,

統一成白話文真沒意思。

吳宓作為學衡派的領軍人物,

在文白之爭這個問題上,

跟胡適爭執了很久,

但當時文化界支持胡適的聲音更重。

吳宓知道,曹校長除了找自己,

還找了胡適,如果不答應下來,

來牽頭建清華國學院的就是胡適了。

到時白話文也會攪得高等學府失去國學的根。

所以,

即使不是強項,

即使一窮二白,

吳宓還是硬扛下國學研究院這個大任務。

為了一個學術爭執,

坐得了冷板凳,

扛得住大項目,

跨得了研究領域,

只屬於吳宓的較真。

四位大師那麼難請,偏偏買吳宓的帳

短短几個月,吳宓就找來梁啟超、

王國維、陳寅恪、趙元任四位大師,

強強聯合,從史學、政治學、語言學搭建起清華國學研究院的教學體系。

這些人個個大牌,哪有那麼好請?

最不好請的是王國維,

以前北大的校長去請他都請不動他,

王國維是末代皇帝溥儀的老師,

更別說清華當時的名氣沒有北大大,

國學研究院又是一個還沒成型的學院。

吳宓思來想去:

王國維什麼世面沒見過?

花哨的形式就省了,有誠意最重要。

這麼想著,吳宓就走在去王國維家的路上,

一到王國維家門口,先來三個大鞠躬,

王國維想都沒想到喝過洋墨水的吳教授來這一招,

既然吳宓這麼恭謙,王國維也傲不起來:

「吳老師,屋裡請坐!」

沒有幾分鐘,

吳宓開門見山說要請王國維出山,

王國維就爽快答應,

就是給吳宓的誠意麵子。

馮友蘭說:「吳宓一生,

一大貢獻是負責籌備建立清華國學研究院,

並難得地把王、梁、陳、

趙四個人都請到清華任導師,

他本可以自任院長的,

但只承認是『執行秘書』。」

現在有多少教授跟商人沒區別,

做課題還不是為了拿項目獎金、

評職稱、出名,

他們要是能像吳宓這樣,

開創一個極具意義的學院,

哪有不邀功的?

吳宓最讓人感動的,

就是這股為學第一、

功名皆是空的認真與淡泊。

從左到右依次是:趙元任梁啟超王國維陳寅恪吳宓

最愛的紅樓夢,要說給懂的人聽

吳宓很偏執,

好在他的偏執是用在學術上。

至愛《紅樓夢》,一研究就是一輩子。

早在1920年,他就寫出一篇《紅樓夢新談》,

用西方文學的方法解讀《紅樓夢》,

成了把《紅樓夢》推到世界優秀文學高度第一人。

他還曾寫文對比《紅》與但丁的《神曲》,

風馬牛不相及的兩部作品,

在他筆下有了神秘的聯繫,

是他比較文學研究上一抹出彩的印記。

吳宓不僅喜歡研究《紅樓夢》,

也習慣當眾解讀《紅樓夢》。

汪曾祺在散文中提到:

吳先生給學生講「紅樓夢研究」這門課,

去聽的學生特別多,

晚去的學生沒座位坐,只能站著聽,

吳先生要是看到學生沒座位坐,

會馬上去隔壁教室搬來椅子,

等到學生都坐好了,

他才開始他的講課。

吳宓上課場景

吳宓喜歡講《紅樓夢》,

但也不是對誰都講。

40年代,吳宓講紅樓已經出名到人人都想聽的地步。

那時,陝西「三青團」一幫政客故作風雅,

點名要聽吳宓講《紅樓夢》,

吳宓看這幫人作風不正,直接拒絕。

哪知這幫人跑去吳宓父親那兒做工作,

吳父被說動了,給吳宓施壓力。

吳宓沒辦法,只能去講。

一到現場,看到台下那幫政客,

一個個不是打哈欠就是垂著頭,

隨便吹點水就收場。

回到家,吳父問他:

「不是去開講座嗎?

怎麼又這麼早就回來?」

吳宓說:「跟他們講紅樓,

簡直就是對牛彈琴。」

吳宓一輩子講《紅樓夢》,

那是學問,是摯愛,

不講,那是風骨,是不媚俗的志氣。

吳宓講座場景

為女神怒砸牛肉店

吳宓對《紅樓夢》的感情,

痴到分不清書和現實。

抗戰期間,吳宓在西南聯大教書,

有一天他聽說就在昆明市內,

有家牛肉店的老闆把自家店命名為「瀟湘館」,

實在氣不過:

瀟湘館是《紅樓夢》中林黛玉居住的地方,

如此清雅之地,豈容這般褻瀆。

於是,吳宓拄著手杖,

跑到這家「瀟湘館」,

把東西砸得稀巴爛。

別說老闆不知道哪來的老流氓,

這種事情在外人看來就是不可理喻:

好歹吳先生您可是知名教授、社會名流,

至於這麼跟一家小店較勁嗎?

都雲《紅樓》作者痴,

這研究者的痴勁也不差。

吳宓就是這麼偏執成痴、痴心絕對,

絕沒有壞心跟店家做對,

他就是太愛他的《紅樓們》和林黛玉,

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容不得一點玷污。

「學衡有何新陰謀?」「殺胡適!」

吳宓有次在聚會上碰到死對頭胡適。

當時北平流行用「陰謀」兩個字,

胡適用文言文調侃吳宓:

「你們《學衡》派,有何新陰謀?」

吳宓用白話文說:「有。」

胡適笑著說:「可得聞乎?」

吳宓說:「殺胡適!」

吳宓的耿直真是驚到大家,

一時間成為文白之爭的佳話。

吳宓想殺胡適,

其實是想保住文言文的地位,

這是他骨子裡的偏執,

他對國學最後的堅持。

《學衡》雜誌

正是因為這樣,

當時學衡派輸給了激進派,

白話文代替了文言文成了大勢所趨。

作為《學衡》雜誌的主編,

吳宓還是不肯放棄《學衡》。

1926年,《學衡》每期的發行量低到只有幾百份,

中華書局不肯再承印了,

直接停刊一年。

誰都沒覺得不對勁,

但是吳宓受不了了,

他親自去找商家贊助,

每年補助600塊,

讓《學衡》復刊。

吳宓做盡各種努力,

但遺憾無法起生回生,

《學衡》最後還是消失在大眾視野。

胡適(左二)

1937年,清華邀請胡適來講考證學,

胡適來到清華這個講國學的大本營,

自動不講白話文那套洋文化,

入鄉隨俗想起國學。

清華國學可是吳宓一手創辦的,

學校自然要求吳宓來陪座。

以吳宓的真性情和偏執,

他怎麼肯?

寧可一個人跑到中央公園看半天報紙,

也不願意給敵人做陪座。

學衡派不給激進派服這個軟。

其實當時胡適在文化界的勢力非常大,

是專攬民國黃金時期的領頭人物,

誰要是想在文化界出人頭地,

不跟胡適走得近是不可能。

但吳宓就偏不靠這一套,

不僅自己,朋友學生誰靠這幾套,

他立馬跟那人劃清界限。

賀麟、曹葆華、李健吾,

本來都是他的得意弟子,

但都紛紛為了前途倒向胡適。

吳宓的態度很明確:

「念生平受宓恩惠提攜,

或所謂志同道合之友生,

相率叛我棄我而歸於敵方,

尤其稍得胡適之沾溉者,

則離絕我唯恐不速不堅。」

你跟胡適,不管過去如何,

現在就是背叛了我吳某人。

很多人說吳宓偏執、想不開,

跟自己過不去,跟前途過不去。

但過不去,他不也成為大師?

這些過不去,才是他的原則。

吳宓筆跡

後來,吳宓還在日記中寫道:

「夢在北平文會中,與胡適等辯論」

辯論的內容當然還是當年的文白之爭,

他一輩子執念的還是國學、國學、國學,

千萬不能被白話文取代。

當然後來成了北大校長的胡適,

掌握了民國的文化命脈,

其實是沒空來關心普通教授吳宓在想些什麼,

吳宓這種較勁說白了就是自虐。

有多一根筋,才會幾十年入一日,

就想跟胡適較個輸贏。

就是這麼一根經的人,

才會幾十年如一日,

單純得只為國學研究添磚加瓦。

一根筋的偏執背後,

是一個文化人的高度責任感。

明明想找靈魂伴侶,卻娶了送上門的賢妻

偏執的人做事認真,

吳宓用在學術上,

所以成了西洋文學家、國學大師、

紅樓夢研究專家、學衡派代表人、知名學者,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他的偏執用到感情上,

就是一本糊塗賬。

吳宓會跟陳心一結婚,

一半是被陳心一的主動打動,

一半是因為毛彥文。

當時吳宓在哈佛留學,

從來沒談過戀愛,

每天都羨慕著朋友朱君毅,

可以跟表妹毛彥文戀愛,

雖是異地戀,但鴻雁傳書也很浪漫。

朱君毅看過情書,

還會跟吳宓分享,

那時吳宓可以說通過信,

偷偷愛慕著那個寫信的毛彥文。

毛彥文

這時候,在國內的陳心一,

被吳宓發表在報紙上詩深深吸引,

她認定這就是她想要的男人,

於是寫了情書托哥哥帶給吳宓。

吳宓第一次被女人追,

激動又興奮,

他急著跟人確定關係,

但他在國外,陳心一在國內,

所以,吳宓就請了他想像中最知性的毛彥文,

去幫他看看陳心一究竟是個怎樣的女子。

毛彥文看了,如實地告訴吳宓:

「陳女士系一舊式女子,

做賢妻良母最合適。

皮膚稍黑,但不難看,

中文清通,西文從未學過,

性情似很溫柔。

倘若吳君想娶一位能治家的賢內助,

陳女士很適合。

如果想娶善交際、會英語的時髦女子,

則應另行選擇。」

毛彥文說得非常明白,

陳心一不是那種時髦知性女性,

吳宓明明是要找知性女性、靈魂伴侶的,

可是他竟然就這樣,

很草率地跟就跟陳心一跨洋訂婚。

四年後,

27歲的吳宓學成回國,

去杭州見了陳心一,

匆匆一見就結婚。

他們這段婚姻聽起來就不靠譜,

男女都沒有充分的接觸和了解,

就憑著想像匆匆結合,

比包辦婚姻還不相互了解。

婚後,如毛彥文當年說的,

吳宓發現陳心一隻能做生活伴侶,

根本聊不到一塊兒去。

這時候,朱君毅甩了毛彥文,

吳宓覺得機會來了,

向毛彥文表白,

毛彥文沒理他,但偏執如吳宓,

還是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愛意。

尤其是參加了徐志摩和陸小曼的婚禮後,

吳宓更是鐵了心要離婚,

即使娶不到女神,

離婚之後才能找到靈魂伴侶。

要閃電訂婚的是他,

要閃電離婚的也是他,

吳宓在這段婚姻里就是個渣,

他矛盾得連自己也搞不清,

當初到底是被陳心一感動,

還是第一次被女人追求的虛榮?

到底是喜歡跟他一樣傳統的賢妻,

還是跟他完全背道而馳的現代女性?

吳宓、陳心一與女兒

戀愛百害無一利?神經病!

20世紀30年代的上海灘,

沒有人不知道吳宓喜歡毛彥文。

報刊雜誌常常就拿他們的緋聞去編故事。

終於,毛彥文受不了這猛烈的攻勢和輿論,

鬆口答應跟吳宓在一起,

吳宓卻犯神經了:

他不確定跟毛彥文真在一起後,

還能不能像現在那麼愛她?

兩個人如果真的結婚,

婚後會不會跟上一段婚姻一樣,

充滿矛盾?

這邊毛小姐在等他回應,

他逃到巴黎去開學術會議,

心血來潮發電報給毛彥文:

「要求她放棄在美國的學業,

迅速趕往歐洲,跟他完婚,否則就分手。」

可是當毛彥文滿腔熱情來到他面前時,

吳宓卻突然說:「我不想結婚了,

改成訂婚吧。」

這讓毛彥文尷尬又奔潰:

「你總該為我想想,

我一個30多歲的老姑娘了,

你叫我該怎麼辦?

難道我們一開始就是錯誤?」

吳宓一點也不心疼她,冷漠地說:

「人時常受時空限制,心情改變,

未有自主,無可如何。」

毛彥文聽他這麼說,

沒有回美國去,

而是和他從歐洲一起回到上海,

傻傻等著他那天感覺到位,

來迎娶自己。

可是,吳宓卻跑到杭州,

跟貴州女作家盧葆華求愛。

心裡的小算盤打得可精了:

如果追不上盧作家,

再回來和毛小姐討論要不要結婚。

反正毛小姐已經煮熟的鴨子飛不掉了,

已經就跟她過了,

還不如趁著這關係將定未定時多經歷點別的。

怒懟金岳霖:我的愛情不是廁所

毛彥文在吳宓這傷透了心,

狠下心跟他一刀兩斷。

吳宓這下,得不到的又變得異常珍貴,

又視毛彥文為女神,

把自己那點追女神的心思全寫到詩里——

《吳宓先生之煩惱》:

「吳宓苦愛毛彥文,三洲人士共驚聞。

離婚不畏聖賢譏,金錢名譽何足雲!」

以為毛彥文會重新被撩到,

沒想到毛小姐非但沒有心動,

而且35歲那年,

直接嫁給63歲的前國務總理熊希齡。

吳宓這下更來勁了,

為毛小姐寫足38首懺情詩,

以吳宓的才華,

一寫也成了詩人。

可以說情路坎坷,

某種程度上助力他成為詩人。

也因為這樣,

吳宓沾沾自喜當眾解讀懺情詩。

他的好朋友金岳霖終於看不下去了。

金岳霖一輩子都愛林徽因,

這個大家都知道,

但金岳霖從來不說自己有多愛,

就連林徽因死後,

記者跑去問他八卦,

他還是三緘其口:「我所要說的話,

都必須對林徽因本人說。」

所以金岳霖看吳宓把情詩發到報紙上,

忍不住勸他說:

「你的詩如何我們許是不懂,

但其內容是你的愛情,

並涉及到毛彥文,

私事是不該在報紙上宣傳的。

就如我們天天晨起如廁,

但並不會為此而宣傳吶。」

吳宓一聽,完全接受不了:

「我的愛情不是上廁所!」

金岳霖無言以對。

金岳霖

錢鍾書罵他當眾洗臟衣服,他還特別惜才

吳宓把他那點情事吵得沸沸揚揚,

他的得意門生錢鍾書在國外聽說了,

看不慣,寫了一篇文章批評吳宓,

發表之前還發給他看。

錢鍾書的那篇文章寫得很不客氣,

先是嘲諷毛彥文是半老徐娘,

吳宓一看就暴跳如雷:

「你怎麼能說我的女神是……」

接著錢鍾書又說吳老師

「不惜筆墨,像讀者吐盡肝膽,

就像當眾洗臟衣服,

他習慣「玩火」,

無論感情還是新文化運動,

明知不可能而為之,

像他這種人,像堂吉訶德,

是偉人,是傻瓜。」

吳宓傷透了心,

但還是同意錢鍾書發表這篇文章。

後來,錢鍾書學成回國,

抗戰時期,教職難找,

吳宓毫無介意錢鍾書過往的冒犯,

當時吳宓在西南聯大任教,

還向國文系主任力薦錢鍾書,

讓他來當教授。

當錢鍾書滿懷激情來到西南聯大,

卻被學校搪塞只能聘任為副教授時,

吳宓跟學校極力爭取還是不行,

他比錢鍾書更氣不過,

為了給錢鍾書打抱不平,

自己乾脆也放棄西南聯大的教職,

跑到四川大學去。

吳宓對學生,從來就沒有師生等級。

因為愛才,所以包容,

因為懂得,所以慈悲。

錢鍾書

叫你一聲老師你敢答應嗎

文革時,老師就是臭老九,

那些人要吳宓批判孔夫子,

批判四書五經,

吳宓死活不肯,

國學和舊傳統是他一輩子的堅持。

多少文化人在那時骨頭軟了,

遭受的折磨少了,

吳宓沒有,

所以受批鬥、被打斷腿的就是他。

那個時候,誰還敢叫吳宓老師,

跟他撇清關係還來不及。

有一天,吳宓一個人拄著拐杖去散步,

走累了,坐在路邊休息。

有個年輕人興沖沖地跑過來,

朝著吳宓喊:「吳老師,是您嗎?」

吳宓以為自己聽錯了,

睜大雙眼問:「你叫我吳老師?」

年輕人說:「是啊,吳老師您上街散步呀?」

吳宓感動得老淚縱橫,

哆哆嗦嗦從內衣口袋掏出一張10塊,

塞給年輕人。

年輕人當然拒絕:「吳老師,你這是幹什麼?」

吳宓說:「小夥子,很多年沒有人叫我吳老師了,

你是第一個叫我老師的,我心裡感動呀!」

年輕人怎麼也想不到會是這樣,

但怎麼推脫也拒絕不了這個硬塞錢的老夫子。

要說吳宓這一生最認可的身份,

不是清華國學院創始人,

不是《紅樓夢》研究專家,

不是《學衡》雜誌主編,

而是「老師」。

現在的教授,科研第一、

評獎第二、教學第三,

學生?能記得幾個名字就不錯,

別說為學生一句「老師」感動?

現在的教授,不過是打份工。

到底是時代變了,

還是人不一樣了?

我是吳宓教授,我要喝水

吳宓的晚年非常凄慘,妻離子散,

文革中被人打斷腿,

後來眼睛又瞎了,

只能寄居在妹妹家。

即使這樣,他一聽晚輩說西南聯大缺老師,

還興緻勃勃地說:

「我還可以給你們當比較文學老師。」

那時他離世前的幾個月,

八十歲高齡,風燭殘年,

卻一聽到缺老師和教學生,

就還是想盡一份心力。

他臨終前還不停掙扎:

「我是吳宓教授,我要喝水。

我是吳宓教授,我要吃飯。」

這個偏執的老傢伙,

到死還記得自己是個教授,

這是他這輩子最認真又驕傲的事業,

腿可折、眼可瞎,育人節操不能少。

頭可斷、命可喪,文人風骨不能丟。

就像溫源寧說的:

「他的純真和誠懇,

任何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惟獨他自己卻看不到。」

吳宓不是聖人,

一輩特別矛盾,特別較真,特別溫柔,特別勇敢。

留學美國,卻成國學大師,

為人古板,卻一心追求新女性,

嚮往真愛,真愛當前卻葉公好龍,

創辦清華研究院,卻把院長拱手讓人,

研究《紅樓夢》,卻拒絕以此攀交權貴,

一生與胡適為敵,只為國學文言文爭口氣。

對學生特別溫柔,對學問特別較真,對當局特別勇敢。

錢鍾書說吳宓:「他只是一個矛盾的自我,

一位『精神錯位』的悲劇英雄。」

悲劇英雄又如何?

而今教授遍天下,不復當年吳老師。

◎本期編輯?林飽飽

◎圖片來源於網路,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本文由國館原創,轉載請註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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