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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薦詩:每一束火焰的臨危一挽

編輯薦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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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薦詩:每一束火焰的臨危一挽

《狩獵者》

作者:夢兮

這幾年,村子裡的葬禮,一場比一場闊氣

山上的墳頭一座比一座厚,碑一座比一座高大

看不到一場像樣的婚禮

這不是對比,難得的是山上的草

一波一波的跑下來,不計前嫌,早些年被無數次割倒過

它們在馬路上,牆頭上,房樑上,院子里撫養後代,看家護院

葬禮與婚禮的比照、人氣的減少與草木的繁茂,寫出了我們時代農村無可挽回的破敗!草木成為「狩獵者」,包含了作者深重的嘆息,凸顯了命運感,引人深思、回味。

——王世強

編輯薦詩:每一束火焰的臨危一挽

《在瑪里姆村水果是次要的》

作者:陳泰灸

車過熱帶雨林心在左右彷徨

就象我剛剛經歷的一段戀情

在兩陣雨之間不知所措的成長

大片的棕櫚樹陰沉著臉

偶爾閃過兩棵依偎相擁的椰子樹

就像一對逃婚的新郎新娘

香蕉樹一直很不成熟

果實跟我不安的心一起

越長越象鐮刀

跟每一場雨的目的一樣

都想收割名望

最可憐的紅毛丹啊

總被吊起來賤賣

還被迫經常與榴槤同床

只有木瓜躲在吊腳樓後輕閑

不想自己的今世來生

池溏邊長滿鬍鬚的老榕樹

又在編地久天長的故事

而瑪里姆藝術村的貓咪們

不挑剔任何香氣

用詩歌和咖啡為這個雨季設了個陷阱

遇到的每個人眼光都用果汁浸過

各種甜讓我喚醒性別

我第一次感到我是重要的

于山水於天地於他國異鄉

伴著莊主瑪里姆的深情吟唱

水果和詩是次要的

我將把我的愛留下

在馬來半島流浪

《用簡約營造精緻的盛宴》:這是我在自然來稿中發現的一首,作者把自己經歷的一段戀情作為探頭,對其進入的熱帶雨林,進行了層層推進式的描述,細化的場景,由「兩陣雨之間不知所措的成長」,到「大片的棕櫚樹陰沉著臉」,暗示戀人之間風雲變幻,且喜且悲,甚至是矯情、撒嬌、使小性、翻臉等等複雜心態,轉變至「偶爾閃過兩棵依偎相擁的椰子樹,就像一對逃婚的新郎新娘」,意寓愛情的悲歡離合,深不可測。

作者陳泰灸是我熟識並做過訪談的東北詩人,大嗓門,嗜酒,各種腹黑、冷幽默,隨口的段子於他,如影隨形,豪爽、夠意氣、多才多藝、又極具執行力,是其人格特色,不過這首《在瑪里姆村水果是次要的》,寫得冷靜而充滿智性的光芒,「香蕉樹一直很不成熟/果實跟我不安的心一起/越長越象鐮刀/跟每一場雨的目的一樣/都想收割名望/最可憐的紅毛丹啊/總被吊起來賤賣/還被迫經常與榴槤同床」,這段比喻,可謂貼切生動,耐人尋味,道出了人性的貪婪,現實的失落,傾軋,被壓榨的無奈,以及愛情的偏窄,逼仄,絕望。

緊接著,作者切換了場景,「池溏邊長滿鬍鬚的老榕樹/又在編地久天長的故事/而瑪里姆藝術村的貓咪們/不挑剔任何香氣/用詩歌和咖啡為這個雨季設了個陷井/,這一段描述,揭示我們生活的世界,充滿了謊言、面具、偽裝,人們靠童話麻痹神經的同時,又在詩歌的骨髓里尋找安慰,以求得精神的救贖,及靈魂與肉身的和諧。詩歌,顯然是精神的,而現實離不開物質的咖啡,這是現實的殘酷決定的。沒有人能靠詩歌過活,甚至詩歌都不能構成一種職業,更多的人,徘徊在物質與精神之間,難以取捨,是這個世界普通存在的現狀。

在詩的最後,場景再次回到人和人性,「遇到的每個人眼光都用果汁浸過/各種甜讓我喚醒性別/我第一次感到我是重要的/于山水於天地於他國異鄉/伴著莊主瑪里姆的深情吟唱/水果和詩是次要的/我將把我的愛留下/在馬來半島流浪//」,這段沒有一個字提及美色,只用了一個詞「各種甜」,來提點場景中的活色生香,作者很智慧地選擇了詞語,甚至可以說,考究。 縱觀全詩,沒有強硬的說教,沒有繁複的意象,沒有堅澀的措詞,所寫、所引都來自手邊物、眼中景,從現實直接入手,貌似普通的口語,由於切點撿選的精確,伴隨一路妥貼的比喻,而直抒胸懷,抵達詩意!

——花語

編輯薦詩:每一束火焰的臨危一挽

《蜘蛛》

作者:西潯

夜晚,我攤開一張世界地圖

準備研究人類文明的構成時

一隻筆尖一樣小的蜘蛛掉在了上面

我用手指輕輕地觸碰它

它立刻縮成了一團

我用筆尖去挑它

它也立刻縮成了一團

我用嘴輕輕地去吹它

它又立刻縮成了一團

當我終於忍不住

想要用筆尖把它扎死時

一道細長的閃電從夜空划過

我立刻縮成了一團

回過神後

我看到整張地圖上所有的板塊

都縮成了一團,一整張白紙上面

只剩下一個筆尖一樣的小黑點

接著,那隻小蜘蛛從裡面爬了出來

好的詩寫者,少不了要具備高超的捕捉與發現的能力。本詩擷取一個特定場景,在「世界地圖」、「研究人類文明構成」這樣一個大的背景下,去考量「一隻筆尖一樣小的蜘蛛」。進而,不斷置換參照,揭示卑微、弱小。好在作者並不滿足於此,表述在詩歌的結尾處,虛擬與寫實結合,現象和本質呼應,峰迴路轉,奧義自然呈現,耐人尋味。也成就了此詩。本期首推!

——孤城

編輯薦詩:每一束火焰的臨危一挽

《我已分不清那些詞語》

作者:楊祥軍

故鄉,養育了很多詞語

有名詞,動詞,形容詞,介詞,副詞,感嘆詞

它們長在土地里

掛在樹枝上,飄在暖風中

有的瘦弱乾癟。有的豐腴華麗

從小,我就學會了歸類和使用

用松針,闊葉,雜草和野花

編織樸實的草帽

戴在母親頭上,掛在父親背後

在雪落的季節

我會撿起一些枯萎的枝葉

在爐膛里燃燒。火光

溫暖破舊的老屋,照亮家人的臉龐

我試圖將這些詞語帶到異鄉

它們在行囊里躁動

在賓士的火車上,輕聲嘆息

它們陪伴我在異鄉枯燥的夜晚

卻慢慢失去光澤,讓我失去將它們

排列組合的興趣

他鄉的海風,常常濕潤我的雙眼

他鄉的芭蕉葉,時常將我貧瘠的詞語

晾曬。只在月圓之夜

故鄉的辭藻和異鄉的詞語都安靜下來

回到故鄉,我與久別的朋友打招呼

它們在地里趴著,在樹上掛著

在老屋的台階上懶懶躺著

它們有的骨瘦如柴,有的面若枯槁

以前最常使用的鳥鳴,也暗啞無聲

我想喚醒鮮花,炊煙,蘆葦和溪流的靈動

我想用一些鏈枷,柳條和水車的質樸

我還想借一些石碾、石磨和灰窯的厚重

可是,我已分不清那些詞語

編織不成一片散文,排列不了一首短詩

往日的快樂,眼前的憂傷

看得見的沉重,望不見的鄉愁

只在我的胸腔里左右奔突

我在滄桑的山路上跪下來

磕個頭,壓抑已久的淚水滴下來

滴落焦渴的土地

路旁樟樹上,等候已久的烏鴉

一聲嘆息

這首詩處理的是不少出生鄉村的人在城市漂泊的共通經驗,但具象與抽象的靈巧處理讓這一文本讀來饒有興味,有了最初始的抓人和繼續閱讀下去的興趣。把鄉村一系列的景象,甚至是將「寄生」於鄉村的鄉音方言進行拆解,「歸類」為「名詞,動詞,形容詞,介詞,副詞,感嘆詞」,不僅體現出追求語言陌生化的自覺,而且由於背後的複雜生存景況讓我們從中品咂出「似有還無」的沉重——「詞語」本身縹緲的「有」,以及「詞語」所指的實際的「無」。

具體來說,第一節採用回憶視角,詩人的童年雖然貧瘠但無疑是幸福溫暖的。但這一原始經驗上的幸福感又疊加進了詩人成年後寄寓城市產生的鄉愁。在這一處理中,詩人意識到田園「荒蕪」的現狀中唯有「詞語」是真實的,可以「攜帶」的。第二節,詩人比較間接地表達了自己在城市的生存狀態。鄉村「養育」的「這些詞語」似乎具有預感,它們不願意離開原生環境跟隨詩人漂泊,因而在「在行囊里躁動」、在離別途中「輕聲嘆息」,但它們又註定要血淚般跟隨詩人。城市對詩人生吞活剝,詩人對於家園般的鄉土無暇回望。異鄉的生活,「常常濕潤我的雙眼」。但依然還有「故鄉的辭藻和異鄉的詞語都安靜下來」的時刻——也許就是指寫作的時刻。但回到家鄉呢?第三節採用寫實手法,所述乃是一次真實的返鄉之旅之所見。記憶中的溫暖與現如今的荒寒,已是「往日的快樂,眼前的憂傷」判然兩分。「鄉愁」的幻滅,使「我已分不清那些詞語/編織不成一片散文,排列不了一首短詩」,催逼「壓抑已久的淚水滴下來/滴落焦渴的土地」。「等候已久的烏鴉一聲嘆息」,尾音悲愴、悠長。

這首詩篇幅不長,但處理經驗的時間跨度是大半生,具有史詩的容量,然而詩人巧妙地剪切幾個片段,便拼貼出這幅時代變遷的圖景,由於經驗切身、共通,語言質樸、動人,值得向廣大讀者推薦。

——蘇豐雷

編輯薦詩:每一束火焰的臨危一挽

《火的囈語》

作者:瞿瑞

它總是有話要講,像我面對它

總是沉默。比如在外省我們

放煙火的那個小年夜,或

燒紙錢的那些墳墓旁。

坐對火焰是必要的對質,

它的爆裂是一種徒勞的呼喊,

而我們聆聽每一個幽靈

回到人間,棲於火的形態。

一個禮拜六,我去拜訪母親

說起夢中面目悲傷的死者。

「夢會丟的,你要寫下來。」

她沉思良久,最後忠告我。

我們無法挽住一個長腳的夢,

如同無法向火借宿。

火的變形彷彿試探,彷彿確信

人註定會錯過——

每一束火焰的臨危一挽。

火灼燒如野馬奔突,熄滅

如荒原,唯火的囈語

不息:送往人的每一種餘生。

火意味著焚燒,焚燒意味著逝去。但逝去不等於終結,已逝的成為幽靈,「它總是有話要講」,並且「棲於火的形態」。所以與火對話,也是與死者對話。像記夢一樣,要把跟火的對話,把火的囈語記錄下來。但這樣的努力又是徒勞,如同無法挽留住夢,我們也無法長久地留住火,不可能永遠與它凝視。同時,火代表死者和所有逝去的事物,卻又在「爆裂」地掙扎,囈語不息,照應著活人的餘生。在這樣的往複中,每個人都如西西弗,不斷失去,不斷重新開始。

——王家銘

編輯薦詩:每一束火焰的臨危一挽

《致姍姍來遲的你》

作者:呢喃北海

你為何拒認眼底忠情的鐵證使我悲傷?

抖落火燎的鱗白,我們曾並肩遙望大地的荒蠻

那時我也會呷一口午後的昏黃,任舌尖的打顫

羞於齒隙返潮的痙攣。看鐵樹開花,難以逃脫

不可求的人自持著斷腸花落。你的褶皺,形同

逸事密縫蒼老的逃脫,剜進詞語的聲部。眼見

山丘的孤獨,脊椎上,滿是瑰紅繁衍的浩淼,

白水塘連著黑水塘,正瓦解一場雪災。我究竟

要怎樣的離開才能換來一次初春,預謀的腫脹

驚心的雨水駁回熟稔的記憶,擠進彌久的渴念

由南逃至北,又從北逃至南。腐敗如我,眼見

粗糙的爛牆角落,一片血紅染紅了另一片血紅

我們褐色的相逢,迅速還原為陌生路人的倒影

你的關心,就橫布在這遲到的桌面上,門外的

梨竹已結了果。軒窗幽低,深掩著複數的沉默。

轉山轉水不見烈陽,你來說說自你虛弱的腹部①

潮退隱瞞的那些,究竟是些什麼?

注①:「虛弱的腹部」,引自西蒙娜.波伏瓦《第二性》中「女人的腹部是虛弱的。」

這首詩歌,首先展示了獨特的節奏和語調,在結構上有著較為用心的處理,這兩點在這一期詩歌當中,較其他詩歌顯得突出。這首詩不足之處在於,詞語的準確度不夠,缺少一種成熟的控制力。

——宮池

編輯薦詩:每一束火焰的臨危一挽

《往事》

作者:極目千年

那時,天氣好的時候

可以看見西面的遠山

夕光中少年老成

體內的焰火

隨風繞開身後的曠野

那時,每一片雪都是初見

馬堰河舉著浪花奔跑

而河岸蜿蜒

回水處沉澱著親人的墳塋

那時,我們朝河中投擲的石子

有幾顆,浮上來

成為我們一生的燈盞

極目千年的這首《往事》,既有豐富的意象,同樣也充滿了隱喻,最終以有限創造了無限。詩歌由遠及近,從遠山到曠野,從河流到浪花與石子,致敬往事之重,感嘆命運之輕。「那時」作為三節的起點,猶如《百年孤獨》的開篇名句,拉開了時間的距離,而山野、河川則是代表著空間的阻隔。往事如浪花飛散,浮起的,是夢想的燈盞;沉澱的,是親人的墳墓。柏樺的《往事》是一種節制之美,而極目千年的《往事》,則是一種厚重之美。

——李園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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