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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風》詩刊一月頭條詩人:梁平

編者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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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推出《綠風》詩刊2018年1月頭條詩人——梁平。

往期頭條詩人

《綠風》詩刊一月頭條詩人:梁平

《綠風》詩刊一月頭條詩人:梁平

梁平,當代詩人。著有詩集10部,散文隨筆集1部,詩歌評論集1部,長篇小說一部。現為中國作協詩歌委員會副主任、四川省作協副主席、成都市文聯主席。

《綠風》詩刊一月頭條詩人:梁平

《綠風》詩刊2018年第一期封面

推薦作品

很久以前的戰爭(組詩)

1

似 水

水流一段歷史,

很久以前的戰爭過去了,

再也沒有人提起。

現在開始和平,

重要的是不失去記憶。

不可以讓鮮血開出花朵,

覆蓋傷痛。

不可以把彈殼改成花瓶,

裝滿芬芳。

我知道河水的每塊石頭,

都有故事,而我,

就在某個章節里。

2

秘密季節

所有看得見的風景,

在自己之外。

陽光和樹動人的時候,

季節溫暖,日子如初。

草坪上惟一的經典建築,

小木屋已經睡著。

季節可以悄悄地來,

我不可以。

門關了,窗子關了,

秘密只在心跳的地方。

3

柵欄世界

很久以前,

柵欄轟然一聲,散了。

柵欄里的世界,

靜如處子,有霧走動。

其實愛恨無形,

有無柵欄並不重要。

不散的柵欄是時間,

一萬年以後,也不。

比如我,在與不在,

早已置之度外。

4

一片樹葉懸在半空

一片樹葉,

懸在半空很久了。

去年的畫家,

畫我今年的心境,

壓在玻板上喘不過氣。

我懸在半空,

在半空中寫詩,

我的詩改變了模樣。

別人認不出來,

我也認不出自己。

一塊石頭放在樹葉上,

只差一個理由,

落下我。

5

葉落風景

漂浮在水面上的秋,

不情願沉落。

有的又爬上岸了,

好像還有什麼需要傾訴。

還以為是昨天,

還想回到樹上去嗎?

這裡來來去去的風,

開始七嘴八舌。

而水,把一切看在眼裡,

紋絲不動。

6

一條蛇與我等身

一條蛇,

與我等身一米七四。

從餐館的玻缸里探出頭,

嗅小姐纖纖素指。

衣裳蛻落了,

綠寶石一樣的蛇膽,

落入杯中。

我的酒綠得美麗,

令我心跳不已,

把盞的手保持平衡,

杯中之物,

物外的我,

都可能被一飲而盡。

7

一次晚餐的感覺

周末傍晚吃韓國燒烤,

一次非同小可的歷險。

韓國服飾飄蕩如旗,

圍坐的人,無一姓韓,

語言也不。

青油一勺勺跌進煎鍋,

滋滋地哭得傷心。

手帕換了又換,

幾隻蟹眼睛腫了,

呆望鋥亮的餐具,

我望著蟹,

再也看不見其它東西。

8

三個郵戳

三個郵戳發往南方,

南方海藍得詩意。

波音從天而降,

寄存我忘了保險的郵件。

我的郵件很貴重,

取自大觀園裡的某塊石頭,

一個寶器,燦若,

乞里馬扎羅的雪。

雪白中三個郵戳格外醒目,

無法掩飾,無從解釋。

悲憫是那天的感覺,

等待海上風起,

不沾染半點海藍……

9

靜 場

帷幕撕開的時候,

舞台推出大世界,

粉墨的角色紛紛登場。

龍套什麼也套不住,

八千里路只一步,

找不到追燈在哪邊。

緊鑼密鼓之後,

司鼓的睛睛睜了一半,

幫腔的調跑得老遠。

跟班的堅持跟班,

表演的照常表演,

刀光與劍影,無人喝彩。

椅子在台下很憨厚,

亮出清一色的國字臉,

戲還沒演完……

10

子 夜

玻璃擋不住窗面的悲喜劇,

生末凈旦丑統統出場。

界限不清,

子夜從來沒有夜過。

夜遊的人上街瘋竄一陣,

丟鞋的腳感冒了。

一個噴嚏把心尖噴出老遠,

落地如雷鳴。

未受驚嚇是昨天的太陽,

齊秦搖滾於舞池依然。

昨天與今天沒有什麼不同,

有窗子的房間暗淡了。

花在陽台上開得很暖,

煙頭很紅。

斜倚床沿看自己的影子,

想哭。

不知是什麼東西,在子夜,

灼痛了一些心事……

11

對 弈

千軍萬馬壓境而來,

以河為界,

以另一種方式抵抗入侵。

退守妙不可言,

沒有理由投降,

更沒有理由放棄較量。

我在河的這邊,

清洗傷口,

用血染的紗布擦試炮車。

你在河的那邊,

嘉獎搖尾的男狗女貓,

為所欲為。

楚河經緯分明,

蒼天在上,

或早或遲有個了斷。

即使攻守已經失衡,

最後的卒子,還在,

這盤棋沒有下完。

散文隨筆

梁 平

本來喝酒就喝酒,不需要說事,如果要說,那只是喝酒的人自己給自己找的樂子。比如我的喝酒,應該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但我說我不喜歡喝酒,恐怕沒有一個人相信。

而事實是,我在家裡從不喝酒,一個人從不喝酒,即使有很好的菜肴,很好的酒擺在桌上,我也只會去熱愛佳肴,絕沒有一點心思去動那杯盞。這樣幾十年了,我沒有刻意去堅持什麼,僅僅就是,我不喜歡喝酒。

這是江湖惹的禍,我喝酒多是喝的江湖酒、義氣酒。這裡的江湖,不是《水滸》里那些披掛齊整的綠林好漢,也沒有見血結盟的難兄難弟,而僅僅是一桌性情,往往是一句話、一仰脖,所以都是海量。至於義氣,更是不能推杯,人家一肚子愁腸攤在桌子上,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你,這個時候所有的語言都是蒼白的,最好的勸慰和消解就是給人家滿上,一個「干」字,甩了。有這樣的場合,就沒有不喝酒的理由,有這樣的喝酒,就沒有人相信我不喜歡喝酒。

我的父親母親不喝酒,家族不喝酒,我是一個例外。幾乎沒有人相信我第一次喝酒就是端碗,整整兩個單碗!而在此前,我連嘴唇都沒有沾過一滴。那年我十八歲,剛下鄉不久,遇上生產隊長殺過年豬,隊里的幾個知青都請了,我自然不願意放棄這樣的口福。就在席間,聽說隊上因為我長得瘦長而且剛下鄉,隊上給我評的工分只有五分,全勞力的一半,跟婦女一樣。我知道公社是有政策規定的,知青下來要照顧,一般都評全勞力。我當然覺得委屈啦,知道會計在生產隊是實權人物,此刻正好見到很多人在給會計敬酒,便上前詢問。會計連頭都沒抬一下,說了句,「敢不敢和我喝?」我幾乎沒有考慮,接過旁人遞過來的碗,和會計的碗一碰,喝了。會計端起碗站了起來,微醺的眼睛一直盯著我不挪別處,一臉壞笑,一仰脖也下了。旁邊好事的人又把我們的碗滿上,此刻我覺得自己身輕如燕,便主動和會計的碗又碰了一下,咕嚕一聲,那碗,又見了底。這下輪到會計皺眉頭了,在旁人的吆喝下,會計說了句「有種」,等他把那碗拿下,他就幾乎是癱在長條木凳上了。這時,我還記得在會計耳邊補充了一句:「我的工分呢?」會計動了動嘴皮,聲音已經含混,但是我聽清楚了:「好說。」那時侯,中國人還不會喝啤酒,覺得啤酒有股難以下咽的潲水味,我只記得那是我們川東古藺天寶洞的一種烈酒,覺得香。後來是幾個知青把我架回去的,他們說沉得像死豬一樣。第二天起來,覺得周身通泰,像是脈絡被打通了一樣,出工的時候,見到會計樂呵呵的,沒等我問就先說,「我給記分員招呼了,你是全勞力,十分。」當時太陽還剛剛掛在天上,看上去真的好美。這樣,我知道了我可以喝酒,而且,我第一次喝酒,就喝出了一個全勞力,每每想起這事,還真的有點成就感。

一晃過了幾十年,其間喝了多少酒,遭遇了多少場合,已經沒法統計了。記得住的是,杯盞之中的喜怒哀樂、酸甜苦辣、醉生夢死、人世百態。酒可以把所有的人打回原形,不再裝模做樣;酒可以演變刀光劍影,讓仇家稱兄道弟;往往酒過三巡,你可以說平常不敢說的話,你可以做平常不敢做的事。所謂「酒壯英雄膽」,所謂「杯酒釋兵權」,概不過如此。而這些,只不過爾爾,還有更加美好的是,酒,可以讓你心愛的女人傻傻地呆坐在你的面前聽你喋喋不休,你就是皇帝,可以讓山呼海嘯;你就是教授,可以讓學生洗耳恭聽;而這個時候,你的女人就是你惟一的聽眾,直到你倒頭呼呼大睡。第二天醒來,你就要記住人家,千萬不要虧待了。

但是喝酒是一定要有講究的,不能是不是人都去喝,不能是不是酒都去喝。假如這樣,你充其量是個好酒之徒,不可取。我喝酒擇人,哪怕一桌人裡面有一個不喜歡我都不會參與,即使去了,也可以推說身體不舒服滴酒不沾,那樣的酒局自然就沒有了興緻。再一個是酒,我一直認為桌上的酒應該就像自己的女人,不能好雜、不能好多,這裡面也有個專一的學問。茅台、五糧液不用說了,現在我最鍾情的是古藺的郎酒,倒不是幾十年前因為古藺酒給了我全勞力的成就感,僅僅是那種醬香、濃香的品質、那種喝了不上頭、能夠打通周身脈絡的感覺,我就與她不離不棄,可以相伴終身。

還是那句話,酒不能在家裡喝,需要喝酒的氛圍;酒不能一個人喝,這樣喝,你就可能成為酒鬼。酒是江湖,酒是義氣,酒裡面看得見一個人一生的品性和名聲。

創作談

梁 平

從上世紀八十年代開始寫詩,三十多年了。寫了一些事,寫了一些人。

我寫詩最終是在自身構築的真實和情景里,一不小心的陷入。讀我的詩,如果你真的有所心動、或者有所不瞭然的時候,我說不定正在哪裡和朋友們端著酒杯,與詩毫不相干地快樂著。

詩不能當飯,也不能當酒,不解決生計問題。寫得出詩的人沒什麼了不起,寫不出詩的人該斯文照樣斯文。寫詩只是一種狀態,就像一個人的七情六慾,每一種狀態都存在,但都不能永遠。有了狀態就寫,沒有狀態,把手騰出來干點其它的事。

一輩子有很多事情要做,有的事做了沒有意思,有的事做得驚心動魄。我的詩,按照這種思維邏輯下來,就是有的好,有的不好。

我做過的事都還記得,就像記得我寫的詩。因此我的詩,有好多都是記錄我做過的事,認得的人,有人看了會高興,有人看了就高興不起來,即使是輕描淡寫風景,裡面有我的寄託。其實每個人和自己所處的城市都在相互侵蝕,也在相互抵抗。一方面,以個人的有限去努力進入和融合現實生活狀態,另一方面,又以詩的困惑而時時審視和遊離。從大處上講,詩對於我們,已經成為生活中無法剝離的一部分。

但是詩,不是可口可樂,不能只讓人清涼一爽;也不該堅硬得成為核桃,非得動用鎚子的功夫。詩不管怎麼寫,要是詩。

我現在的詩與以前的有別,只有我,最清楚其中的原因。

前不久的一天早上,起了床居然想不起昨天幹了些什麼事,怎麼回的家,車放在哪裡,全都忘記了。這在醫學上叫做 「失憶」。這一「失憶」,自然連怎麼寫詩也不會了,特別是忘了寫詩要顧及一些人的口味,也忘了寫詩要把自己裝扮起來。這不,每首詩寫出來都淺薄得讓人一眼望穿。

這些年忙於事務,天天與詩交道,自己寫的很少。沒有寫詩,只以為自己沒有做事,也不知道別人做沒做事。直到有一天,在菜市閑逛,忽然看見掛羊頭的小攤賣的是狗肉——稀罕了。感嘆之餘,覺得還是貓比較可愛:「貓的眼裡有一泓清泉/我以為和貓的對視/有一種快樂」。我知道貓的毛病是經常搞點「貓膩」,但是我也知道,貓從來不充虎。

以前我堅持把詩寫得清亮一點,寫得老實一點。因為城市的天空有太多的灰塵;因為花里胡哨可以招搖過市;因為口水可以泛濫成河;因為一夜之間「天下第一」大行其道。正是有了這些「因為」,我才節制自己,盡量放棄形容和修飾,放棄照顧人家臉面和自己的裝扮。我知道了「很多事情/都是在一夜之間/變得不可思議/有時候人需要欺騙自己/需要折騰自己」。

比如閑時我不寫詩,太閑了寫的詩多是可口可樂,小攤上隨處可取。我寧願喝酒,但是喝醉了也不寫詩,那些詩是打胡亂說,壞了詩的名聲和真實。我寫詩一定是做了事,或者是別人做了事,我做的事照實說,別人做的事有選擇地說。我喜歡在我詩里寫事,寫人,而且最好,事是大家熟悉的事,人是大家認識的人。我相信這樣的詩就有點意思了,就不像放出的風箏在半空。

不同的時期不同的環境有不同的「氣場」,人是很難躲開這個「氣場」的。我原來寫詩的房間有一串風鈴,掛在頭上,每一次風過,那丁當的鈴聲很是讓人陶醉。久而久之,我的詩也變得非常悅耳,有時連我自己都感到驚訝。後來搬家了,正好有朋友從西藏回來,送給了我一把藏刀作「鎮宅之寶」,這把刀就放在書房當鎮紙用。不知不覺,我的詩變了模樣,有人感到了逼人的尖銳。這都是藏刀惹的禍。我曾經試圖盡量抒情一點,柔和一點,結果未能奏效,我知道我可能誤入歧途。但是我不想改變。

詩有光芒。它的光芒不是來自辭彙,而是詩人自身的力量。

詩有聲音。它的聲音耳朵是聽不到的,必須用心捕捉。

詩該怎樣寫,不該怎樣寫,都不重要,沒有人來關心討論。我自己關心的是,有沒有事讓我寫,有沒有人讓我寫,我是不是能夠把它寫下來,成為詩。

我寫詩的日子一定要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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