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痕書香》三 主持：葛筱強
編者按：
古都詩刊增設周三欄目，本欄目由詩人葛筱強主持.自媒體時代使得詩歌的寫作變成了家常便飯，而真正的詩歌菁華淹沒在了泛濫的詩歌寫作里，很多的人為了寫詩而寫詩，生搬硬套，生硬的意象和蹩腳的比喻，散文性文字分行書寫，無病呻吟的自鳴得意等等，而忘卻了詩意的發生是深厚文學底蘊和對事物的感知的尖銳性共鳴的產物。讀書愈來愈成為現代詩人回歸的必然選擇，如果眾位詩友們有一些優秀的讀書札記，或者文藝理論、文學鑒賞方面的文字亦可投稿本欄目，期待您的參與!
崔明秋
《卡夫卡的眼睛正在看著我》
崔明秋
讀于堅的《卡夫卡的書店》，一個人，立冬夜，剛剛下過一場急雨，暴力的雨點敲擊著窗戶，像是冬天剛剛上任，想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我慣於一個人獨處，雖為女子，卻也不懼怕一個人度過黑夜。昨日，和一個女友在江畔漫步，閑聊時，她得知我經常夜裡獨自在家，問我不害怕嗎？我說不害怕，她說她一個人夜裡在家心裡有點不舒服。女友在某公司任職，高管，能力很強，很有氣場。看來有氣場的人並不都是勇敢的。其實，我小的時候，父母就上夜班，經常是兩個人同時上前半夜或者同時上後半夜，我和妹妹們就要在沒有大人守護的情況下度過半個夜晚。每次母親出門，我都能聽到她的嘆息聲，有時她還會和父親說出她是多麼擔心我們，不過如果母親半夜出門，我睡熟了，就什麼也聽不到了。那時，我也不覺得害怕，就覺得無非是天黑了，我們在家睡覺，爸媽上班。也許我天生就具有親近夜晚，深入黑暗的能力，在瀰漫的夜色中，我可以展開幻想的翅膀，在自我構建的王國中飛翔。我是那麼自由，沒有人來打擾我，我盡情地飛翔，做夢，所有在白天里我無法得到的，夜晚都會加倍地賜予我，讓我感到無比的幸福和快樂！
于堅筆下的卡夫卡的書店就在大學裡，他喜歡卡夫卡，卻無法在這個書店裡買到他的書。因為于堅上班的時候，書店在營業，于堅下班的時候，書店也關門下班了。周末休息的時候，書店也休息。所以，于堅只能在上班的時候想像著這家漂亮的書店，想像著自己在書店裡買回卡夫卡的書，然後躺在家裡的沙發上，「繼續從那個令你有所領悟的地址都下去」。這家書店距離於堅的生活只有短短的一米，但是于堅始終沒有進入其中，在它關門的時候，隔著玻璃窗朝裡面張望，什麼也看不見。書店嚴格遵守國家法定的作息時間，從沒有一次例外，而于堅也嚴格遵守上下班時間，從不破壞自己的工作規則，所以，于堅說：「這個書店是為我這樣的讀者開設的，就像我的工作證明了這個書店的存在的必要性、合法性和尊嚴。這個書店比閱讀卡夫卡的作品更叫我體會到所謂卡夫卡是什麼意思。我相信這個書店就是弗蘭茨·卡夫卡開的。」于堅虛構著這個真實的書店，虛構著裡面賣的書，虛構著關於它的一切，就是無法虛構它的作息時間。
我覺得這個書店很可悲，于堅也很可憐。當然不管可悲，還是可憐，書店依舊存在著，並且嚴格遵守著作息時間，于堅也依舊想像著書店，依舊遵守著自己的工作規則。這個世界就這樣遵守著秩序，有條不紊地繼續著每一天的生活。唯一感到高興的是卡夫卡，這個荒誕的傢伙，用那兩隻望向黑夜的大眼睛，穿過一個世紀，告訴地球這邊的我們，荒誕是常識，在我們的生活中無處不在。
我合上書，抬頭看了看空空的四壁，我的檯燈的光芒只能照亮我的書桌的一小塊，嚴格地說是飯桌，我鋪上報紙，以防止沒有擦乾淨的油垢弄髒了書籍和電腦。我從來就沒有一張書桌，更別說那種寬大明亮可以當鏡子照的寫字檯了。但我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麼不妥的。四壁黑漆漆的，昏昏沉沉的彷彿就從來沒有記得我，這些日子，我只晚上回來讀書打字，日光明亮時我不在，牆壁也就把我的樣子忘了。我又彷彿看到到處都是卡夫卡的眼睛，有點羞澀，惶恐，不安，讓我不由地想起想要進入城堡的K和那個在窗口張望的單身漢。今天的深夜很安靜，樓上陌生的鄰居沒有吵架，孩子也沒有哭喊，所以我覺得我很幸運在一片暖烘烘的安靜中讀完了于堅的《卡夫卡的書店》。有時侯，正在讀書，卻不知會被突然發生的什麼或者突然傳來的聲音而打斷，心思一下子就不在書頁里，而是想像著突然發生的是什麼事呢？突然傳來的聲音是怎麼回事呢？鄰居吵架是因為什麼呢？剛剛讀過的東西就一點都不記得了，作者是誰也忘得一乾二淨了。所以，我覺得我不是一個真正喜好讀書的人，我不過是在裝腔作勢。當然，我無法裝給任何人看，我也無法作勢給誰做個榜樣，我就是裝腔作勢給自己看，並且希望自己深夜閱讀的模樣會讓卡夫卡這樣的大師能有一點心理安慰，因為我通過自身體味到了荒誕的滋味。
我也會不遺餘力地繼續在深夜裡讀書，不管記住多少，也絕不去破壞這個生活規則。我不能背叛一切，更不能背叛荒誕。卡夫卡的眼睛正在看著我……
【作者簡介】
崔明秋，女，黑龍江人，作品在《人民日報》、《黑龍江日報》、《都市》、《歲月》、《遠東文學》、《西北軍事文學》、《散文詩》、《香港散文詩》、《星星詩刊》、《中國詩人》、《詩林》、《北方文學》等報刊發表，多次入選年度優秀選本，黑龍江省蕭紅文學院作家班十七期學員，黑龍江省作協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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